第9章 大家都是第一次当人

赵远躺在床上，他感觉有点累。

        当王爷好像也不是很好。他想起来那次他去卖破烂，他平时就是这么挣钱的，蹬一辆小三轮，在各个小区里转悠“收破烂嘞，有卖破烂的没有”，那是个夏天，下午一两点钟，太阳最毒最辣的时候，他就穿了个小背心，一个大裤衩，脖子上搭一条毛巾，拿它抹汗，外边脏，尘土一暴，脸上都是汗，一条毛巾没两下就全黑了，顶了个草帽，草帽还好，是新的，脚上穿了双人字拖，有个带儿已经坏了，拖拖拉拉的。三轮的斗上摞着一捆纸盒子纸箱子，这是他一个下午收来拆好的，寻思着怎么也能赚个五六十的，两个车把上一边拖了一个袋子，一边是满满的易拉罐，一边是满满的塑料瓶，这两袋他感觉，怎么也能赚个七八十的？他从来不知道行情价格，人家收购站给他多少他就收着，人情嘛！

        他看见一辆车，赵远不知道那是什么车，反正很长，比一般的车长，头上还有个金色的小人，玻璃是黑的，看不见里面——这样的车视野肯定不好——赵远这样想。在等红灯的时候车后面的玻璃放下来了，有个十几岁的小孩朝外面探探头，他看了看赵远，赵远看了看他，赵远就想，这样的小孩多幸福啊！从小穿金戴银，娇生惯养，想要什么张个嘴，自然有人给他弄来，也不用为了吃喝发愁，学习不好就出国，回来一样能弄个官当，弄个公司开，一辈子顺风顺水，风风光光，要啥有啥，天天开心，他能操心个啥嘛！

        赵远现在有点不懂了，他当了王爷，烦心的事一点也不比他卖破烂强。他不喜欢这些人勾勾搭搭排队站队，今天不是他大哥踹他一脚，就是他十弟给他一巴掌，他想退出这个大漩涡，后面他爹又在狠狠地推他，一个不留意就让人抓住把柄，在朝廷上大放厥词，说自己这个说自己那个。他想要是那个坐在车里的小孩有兄弟的话可能也是，他爹活着的时候争宠，在他面前卖弄这个卖弄那个，他爹死了可能连埋都不埋就去数钱争家产了，当王爷也不容易，智商不够，死，不会说话，死，不会算计别人也是死，走错一步都活不了。他想，要是当皇帝会不会好一点。他又想了想也不对，宋朝的文官权臣一个个这么厉害，皇帝打仗，生活，花钱都得靠他们，皇帝都还要站队！当皇帝也不好！

        赵楷上次一睁眼，他发现自己在，上课，上课还是赵远告诉他的，就是一大堆人坐在一个小房子里，听一个先生讲授。他看了看，啊，是文儿。他看了看授本，赵远叫课本，上面写着《赠药山高僧惟俨》，他猛地一惊，叫出声来，刘欲秋看了看他，说：“那赵远同学来讲讲这句话吧！”赵楷看了看那块板子，黑板，上面写着“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霄水在瓶”赵楷又一惊，这是宋徽宗第一次给他讲的诗。

        父亲说，李翱这个人，悟性高，去找高僧惟俨，惟俨不理他，他就说，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惟俨就说，何得贵耳贱目？看上去他是回应李翱的话，实则是说耳为虚闻，眼为实见。李翱问道，惟俨就用手上下一指，会么？李翱不解，惟俨就说，云在青霄水在瓶，李翱确实悟了，道乃天地之法，万物循常事，自然之法乃天道，即是云在青霄，水本应在自然，而却在瓶中，乃是人道，人道中，各司其职不逾矩，即是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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