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他，变了？

方卓口中萧凛的东西，正是萧凛自作主张给他的外汇。方卓看着万启蝶福利院如此清汤寡水的粗茶淡饭，看着大着肚子的万启蝶却能吃得下。若非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万启蝶会心甘情愿过这样的生活，此情此景，方卓仅剩的在萧凛面前的高傲也只好作罢。刚开始方卓对这笔外汇根本不屑一顾，更加没想过兑取，但万启蝶不接受他的资助，宁愿过得拮据也不肯欠他人情，让他不得不改变想法。

        数额如此庞大的外汇，方卓兑现也花了些时间，这也让方卓更加好奇萧凛这人：这么一大笔钱说给就给，而且还是给一个素昧谋面之人，也不知道该说他豁达还是该说他心大？

        这笔钱是萧凛在国外的所有资金，为了让万启蝶的未来多些保障，萧凛让cheney回笼资金后通过外汇直接汇给了方卓。至于为什么选择给方卓，一来是因为方卓不缺钱，二来是兑现这样一笔外汇巨款能办到的人不多，而方卓正好可以，但最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方卓是真心对万启蝶好的人。

        在昆明方卓的别墅，万启蝶面对这样一大笔钱，居然迷茫了起来。有谁能想到，曾经身价不菲的商界名流，居然会在钱面前竟变得手足无措。

        萧凛会这么做，是不是代表他对自己的安危也没有自信？

        这样的假设万启蝶不敢继续想下去，她强迫自己只用理性的商人眼光去看这笔钱。为此，她坐在方卓书房的沙发上一个人思考了很久。

        “方卓，我想把这笔钱全部换成黄金。”

        “怎么？你想修金屋啊？”

        “你手上的几个金矿一年的总产金量应该在十公斤左右，云南黄金不比招远和福建，价值稍微低一些，我这些钱，能换你两年的黄金吗？”

        万启蝶说出的话，让方卓吃了一惊，随即，他的脸上挂上了难以置信又略显无奈的笑。

        “真没想到你居然对我的生意如此了解。所以，现在是萧太太在跟我谈生意？”

        “你愿意才是生意，我主要是想听听你的建议，毕竟，现在你是内行，我是外行。”

        “什么内行外行？”方卓在万启蝶的身旁坐下，“我必须承认，你的决定很敏锐。现在到处都在打仗，钱越来越不值钱，黄金却越来越硬，越早换成黄金越明智。但是，你要是跟我做生意的话，我拒绝。现在的金价水涨船高，我现在卖得越多也就亏得越多，就算我愿意做亏本的买卖，都让你买走了，我的其他客户就会断供，虽然我手上金矿的产量不算高，但现在能稳定产出的矿实在屈指可数，我如果胡来，市场就乱套了。”

        方卓的一番分析，让万启蝶语塞。她确实是因为害怕手里的钱贬值才有了换成黄金的想法，却没有想到这也等同于趁火打劫扰乱市场。商人要对市场保有责任心，万启蝶脱离太久居然忽视了这样的底线。

        最终万启蝶只从方卓手上买了两根金条，在昆明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去采办了一些东西，下午的时候方卓就安排了车送她回墨江。

        车子从方卓的别墅出来不远，一人冲过来挡在了车子的前面，急刹车让万启蝶的额头猛的撞在了前排的座椅上。等到她回过神，透过挡风玻璃看清了拦车之人的脸，惊讶之余也没忘了稳住方卓安排护送她的人。

        “这人我认识，别开枪！”

        拦车的人见状，跑着上前打开车门坐上了车的后座。

        “好巧，搭个便车。”何以茂脸色有些苍白，但表情依旧笑得理直气壮。

        “你······”

        万启蝶刚一开口，又被他打断。

        “开车，让他们开车。”

        万启蝶狐疑的望着何以茂，开口让司机开了车。

        车子发动后，何以茂明显松了口气，背靠着车座椅背，嘴角弯得更厉害了，甚至笑出了声。

        “你在躲什么人？”万启蝶疑惑发问。

        “你觉得我在躲什么人？”何以茂侧着头眯缝着眼反问万启蝶。

        万启蝶盯着何以茂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些什么，却什么也读不出。

        “我不会和敌军的人为伍，这一点，你应该清楚。”万启蝶的语气坚定。

        何以茂和万启蝶对视片刻后，回正了头，后脑勺靠着靠背，下巴仰着，明晰的下颌线条加上挺拔的鼻梁和薄似刀削的嘴唇，即使此刻双眼紧闭不见其深邃眼球，也足以让人感受到逼人的帅气。只是这样的美貌，在万启蝶的眼里攻击性与不友好更多。

        面对用一言不发逃避回答的何以茂，万启蝶凭着对他的了解已经有了主观的判断，本想让车停下让他下车的万启蝶，却在开口前看见了何以茂一直捂着腰间的右手指缝有血色渗出。她心软了，她开始考虑，哪怕可能性微小但他万一真不是汉奸呢？转念又想到了黎小晓，如此，她终是没有将何以茂赶下车。

        沉默不语了很久，同坐后排的两人都好像在思量着什么，打破这无言沉默的是心中更着急确认的万启蝶。

        “何以茂，你还能回头吗？”

        “回头？朝哪儿回头？”何以茂的声音已经变得虚弱，“你信命吗？不管你信不信，你都别来审判我，罪有应得也好，侥幸逃脱也罢，我的死活，由我，由天。”

        何以茂此时的嘴角已经难以上扬，流血的伤口让他吃痛非常，脸上也越发没了血色，额头的汗也越冒越多。

        “为什么只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你有让人走近你的世界吗，真实的没有伪装的你的世界？你原本能拥有幸福的，小晓不仅能是你的好妻子，还可以是你的知己。走到这一步，你真的不后悔吗？”

        “废话这么多，我的知己你来做？”何以茂一直保持仰头闭眼的姿势，忍着痛。

        “还能开这样的玩笑，看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知道为什么，万启蝶对这样的何以茂居然多出了些宽容，“小晓肩上的伤已经彻底痊愈了，但心里的伤······我只是希望，如果还能回转，不怕晚，就怕不去做，哪怕你不做也好，不要一直错，越错越多。”

        “万启蝶，做了母亲的人就是不同，跟我说这么多，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你不觉得别扭？我觉得恶心。”

        何以茂的这番话，无异于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人演戏都是为了讨好，唯独对万启蝶不是。

        万启蝶听着这话，生气的同时却也不觉得意外。若是何以茂在她面前变得讨好，那才是最令她作呕的。

        “何以茂，你要永远记住，你欠小晓一颗子弹，别说什么与你没有直接关系，你就是欠她的！”

        “嘘，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如果想知道萧凛的消息，就闭好你的嘴。”此时的何以茂，说什么都是虚弱的语气，声音甚至越来越弱。

        听到萧凛的名字，万启蝶立马激动了起来，她朝何以茂靠了过去，握着他的左肩膀，急切的问着：

        “你见过他？！还是你听说了什么？快告诉······”

        万启蝶的话还没有说完，体力不支的何以茂就栽倒在了她的身上。

        “带我去墨江，别让其他人知道。我好痛，睡，睡会儿。”说完何以茂彻底没了再开口的力气。

        这样的状况万启蝶一时反应不及，何以茂捂着伤口的手缓缓垂下，露出了他腰间皮肉外翻的伤口。那伤口明显不是枪伤，应该是刀刺的，而且伤口很深。万启蝶见状已经无暇他顾，一边扶着何以茂枕着自己的腿躺好，一边用她的手死死压着流血的伤口。

        在万启蝶的催促下，车子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到墨江，何以茂被万启蝶送进了医院，万启蝶的衣服也沾满了血迹，于是她去车里取了套刚买的新衣服换上。

        这一趟万启蝶从昆明买了不少东西回墨江，大部分都是孩子们学习用的东西，书、纸、笔之类的东西，也有一些衣服和布料，而且为了让院里的孩子小伤小病不进医院，纱布、酒精甚至退烧药之类的药品也托方卓备了些。

        何以茂或许是真的命大，他的伤势，若非正好有材料加上万启蝶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他如何能熬着一路颠簸到墨江。

        何以茂的缝合手术做得很快，当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后，万启蝶就回了福利院。

        何以茂的事万启蝶想了一路，决定听他的，先不告诉其他人，包括黎小晓，一切等他清醒了过后再说。至于他说的他有萧凛的消息，万启蝶无法确定真假，毕竟像何以茂那样的人为了让她配合而说谎也不奇怪，只是她不想放过任何的可能。

        万启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肚子越来越大了，萧凛说的不会让她等太久显然和她自己理解的不是一个意思。她之前一直盼着萧凛在孩子出生前过来找她，成为第一个抱孩子的人，现在却只求他平安就好。

        因为身携巨款，方卓安排送她的人一路将她送进了福利院。已经深夜，本来没想着打扰其他人，谁知守门的老师一打开门，黎小晓就打开房门望了过来，甚至一路小跑朝她奔来。

        “怎么了，这么晚了还没睡觉？”看着穿戴整齐的黎小晓，万启蝶隐约觉得有事发生。

        “对，对不起。”黎小晓的眼泪在眼眶打转，“李景立，不见了。”

        万启蝶的心咯噔了一下，立马追问：“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不见的？”

        “今天下午讲课的时候，批评了他几句，罚他在门口罚站，当时没有在意，下课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张院长安排了人去找了，现在还没有消息。对不起，那孩子自尊心强，我不该······”

        “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紧要的是把孩子先找到，他的性格我了解，也怪我没有及时疏导。”

        在慌乱的黎小晓面前，万启蝶强迫自己保持镇静，她先安排人把东西一一搬回库房，还回自己的房间把财物妥善藏好，接着又厚着脸皮拜托送她回来的人一起找顾立洵。以方卓在墨江的声望，拜托他的人帮忙势必会事半功倍，眼下的状况，已是顾不得人情越欠越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是一直压抑天性、克制收敛的耐心用尽，顾立洵渐渐忘了自己母亲交代的话。以李景立的身份待在福利院的他，在孩子们中间越来越突出，所受教育带来的差距也开始渐渐拉开他和绝大多数孩子的距离。有的孩子崇拜他的才能，有的孩子则对这样的与众不同心生反感之意。但小孩子一般不会顾忌这么多，所以顾立洵渐渐把当下当成了一场好玩儿的旅行，享受着优于他人的骄傲，越来越张扬。

        顾立洵的变化，万启蝶是有所察觉的，只是她以为有张大有这样的前例，她能处理好顾立洵的问题，不过她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去处理，所以，大意的人不止黎小晓，还有不够重视的她。

        而且，顾立洵和张大有如何能一样？就算忽略本性的差异，单从经历就注定了会有不同。前者一直被人关照保护，根本不害怕失去，无畏无惧；后者独自面对过变故，和更弱小的弟弟妹妹一起生活，早就培养出了担当。

        人是最复杂的生物，也是无法框定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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