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处世之道

坐在车上的万启蝶脸阴沉着一言不发，黎小晓送她到门口的时候，何以茂也跟在一旁，她上了萧凛的车，黎小晓挽着何以茂笑着朝她挥手。

        要多努力才能忍住冲动，才能让她的嘴角也咧出向上的弧度？万启蝶希望，黎小晓不要察觉到什么，至少不是在这临产前。

        “怎么了？”

        “阿凛，人一旦有所畏惧，就会随之而改变，对吗？”

        万启蝶突如其来的一句，让萧凛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万启蝶只是不满何以茂的言行，但显然不止这么简单。

        万启蝶畏惧黎小晓的疏离，畏惧着她所知道的事实会撕碎黎小晓幸福的假象。她，害怕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不幸福。亲情早就离她而去，黎家，尤其是黎小晓，在她的心里承载着所有对家人的怀念，她在黎家得到的也同样是亲情般的温暖。她怎么能再像之前那样只去就事论事？怎么能理所当然的觉得真相就是好的，小晓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她，怎么能不改变。

        “改变也不一定是不好的事。”比起探知原由，萧凛选择了安慰。

        “嗯，但就怕连是好是坏都弄不清楚。”

        送走万仙仙，万启蝶在萧凛面前表现得很坦然，但萧凛知道她还需要时间缓缓，他让万启蝶一起参加李欣儿的生日派对，本意是想让她开心。他不知道李欣儿和黎小晓的关系，更不知道会碰到黎小晓和何以茂，若是知道，他也不会选择带万启蝶来，万启蝶几次找去都未得见的黎小晓，显然不再是能和万启蝶愉快相见的关系。

        而关于何以茂，文联海近日频频接触萧家合作方的事，明显也是有意针对萧家。

        何以茂此人在生意这一块算是眼光独到，冶钢业说是国之重器也不为过，百废待兴，厂房，铁路，船舶······有的是钢铁的用武之地。所以，何以茂为了跻身文联海，暗地里已是谋划多时，费尽了心机。文联海作为华东地区冶钢业的巨头，又是苏州商报注资人，何以茂身为苏州地区的经理，虽然还做不到搬倒萧家，但给萧凛找些不痛快的实力还是有的。

        对萧凛个人而言，何以茂在他心中的印象也算不得好，但生意场上总是这样，算计和不怀好意也见惯不怪，所以萧凛对何以茂也谈不上耿耿于怀。

        “万万，你要知道，不管你想倾诉的是什么，至少有我这个倾听者。”

        万启蝶伸手轻抚萧凛的脸：“嗯。”

        在爱人面前揭开姐妹身上不好的事，万启蝶不想那么做，所以，她不会将今晚的事告诉萧凛，有萧凛那一句，已经足够。

        萧凛的车开到了星星福利院，大概是后天，北边送来的孩子将有一部分被安置在这里。白天院里的工作人员有自己要忙的，所以开会的时间被安排到了孩子们睡下过后的晚上十点。万启蝶说有事回福利院，不单单是借口，而是确有其事。

        萧凛的车，一直等在星星福利院的门口，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万启蝶出来了，手里拿着两瓶蜂蜜。万启蝶打开车门的时候，萧凛的眼睛闭着，应该是睡着了，所以她关车门的时候十分小心，生怕吵醒萧凛。

        “这个东西好眼熟，万万，没想到你还留着。”没想到萧凛还是醒了。

        “你应该问，为什么只剩这么点儿了。”

        “为什么？”

        萧凛搂住了万启蝶的腰，头搭在万启蝶的肩上，眼睛似闭不闭眯缝着。

        “因为，吃的东西很难让人控制住只把它当摆设，更何况它这么可口。”

        喝蜂蜜水解酒，万启蝶宿醉难受的时候，尤其贪恋这样的甜蜜，萧凛送的这瓶蜂蜜便以这样的借口陪着她去了云南又回到了苏州。

        “难怪。”萧凛的另一只手停在万启蝶的脸，见她的脸扶到面朝他的方向，然后微微抬头，近在咫尺的距离，两人双唇紧贴，亲吻已经成为两人默契的习以为常，分开的时候，还不忘继续说道，“难怪你嘴里如此甜。”

        “要是没忍住喝完了，你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

        “说好的这是你送我的信物，我要好好留存的。”

        “喝掉它，它便住进了你心里，你保存得很好。”萧凛的手在万启蝶的脸上摩挲着，“笨蛋，你还真把蜂蜜当信物了？都几年了，不许再喝它了，我给你买新的。”

        万启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另外一瓶蜂蜜递到了萧凛面前：“这儿，新的。”

        “这也不准喝，只能喝我买的。”

        “那这个要丢掉吗？”

        “不用丢掉，你送给我，我喝。”

        万启蝶笑得更开怀了，萧凛也心满意足的靠在万启蝶的肩膀上，与万启蝶头挨着头。

        “我让家里的佣人，把你的东西都搬到我房间了，你的房间已经上了锁，所以就算是勉为其难，你也只能和我挤挤了。”

        “那我现在还有下车的机会吗？”

        “没有。”

        “萧老板这么霸道？”

        “嗯，知道就好。”

        萧凛顺势将万启蝶的手抓得很牢。

        “你应该很困了，不是吗？”万启蝶凑到萧凛的耳边窃窃私语着，言语间全是暧昧。

        “那要看做什么了，只要是姐姐想做的，没有不奉陪的道理。”萧凛可没有像万启蝶那样压着声音，他说的话，前排的司机听得是一清二楚。

        万启蝶的脸都红到了耳根，扭过头狡辩道：“弟弟不要多想，姐姐只是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萧凛将她的头又扭了过来，这次是睁大了眼睛和万启蝶对视着，目光灼灼：“别叫弟弟。”

        “你能叫姐姐，我不能叫弟弟？”

        “对。”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会不会太过分了？”

        “你答应过我的，是你忘了。”萧凛讹起人来，万启蝶如何是他的对手。

        此话一出，万启蝶只能停止反抗，接受了这不平等的约定。

        萧凛的房里，倒在地上的那瓶蜂蜜，还有蜂蜜在缓缓流出，满屋子的甜腻味道。天蒙蒙亮，床上相拥而卧的两人睡得正香。

        另一边的萧宅，萧迩玲未及天亮便起了床，与其说她起得早，不如说她整夜未眠。本该到苏州接她和孩子回厦门的顾程卫，夜里的时候差人送了份加密电报。

        顾程卫在北京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不但无法离京，还让萧迩玲尽快带着孩子另找住处。时局变幻，顾程卫所在的当局居然做出退守弃攻的决定，救亡和图存分离成了对立的两派，主张积极救亡的顾程卫自然成了“救亡”派。当局打着成则大胜，败则小亏的算盘，命令与领导人意志相左的顾程卫留守情况最为复杂的北京，承诺他权力的同时，他的行为也受到了严密的监控。

        得知这一切的萧迩玲，如何还能安眠，她一边担心着顾程卫的安危，一边担心自己丈夫的风波祸及萧凛。她有些庆幸萧凛这些年因为想摆脱她的控制，将他自己和他的姑父在公事上划清了界限，甚至庆幸他近来和万启蝶这样无党派的公益人士走得很近，公益的价值对任何一个政党都是相同的，是政治的关怀，是进步的缩影，是不可或缺的会去扶持的事业，尤其是收容儿童的福利院。

        正是因为万启蝶从事之事的特殊性，在得知北边局势恶化的情况下，萧迩玲并没有过多阻止萧凛和万启蝶的事，因为说不定以后万启蝶还能保下萧凛。

        萧凛和cheney合伙的中德医药，生产的消炎药剂，前不久也被列为了管制药品，萧凛事业上的隐患身为顾程卫的枕边人，萧迩玲如何会不知，如何会不忧心。

        萧迩玲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在苏州找个隐秘的住处。

        近中午的时候，萧迩玲带着顾立洵去了车站乘坐去往厦门的火车，但只坐了一站就悄悄下了车，然后又偷偷回了苏州。

        苏州慈善总会把北边来的孩子送到星星福利院时，星星福利院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万院长，好久不见。”杨予兰一身素色棉麻旗袍，少了几分光鲜，但优雅不减。

        “杨小姐？”万启蝶见到领队的人是杨予兰，一脸的惊讶。

        “是的，我是杨予兰。”

        四年多的时间，她们好像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当得知星星福利院的院长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万启蝶时，杨予兰也和万启蝶一样的惊讶。

        安顿好孩子们过后，万启蝶和杨予兰在万启蝶的办公室，算是叙了个旧。

        “真没想到，会和杨小姐有这样的重逢。”

        “其实，我是特意来找万院长的。”

        杨予兰的话让万启蝶始料未及，但隐隐感觉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杨小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他也来了，只是现在不便和万院长相见，这是他写给你的。”

        杨予兰将信递给了万启蝶，并示意万启蝶现在就打开看。

        信中所写，言简意赅，魏华扬想从万启蝶这儿得知萧迩玲的行踪。

        万启蝶读完信后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杨予兰就要求收回那封信，然后划燃火柴，将那封信烧掉。

        “杨小姐，这······”

        “如果你愿意信他，愿意相助，也请你理解，为了保全福利院中立的立场，为了组织的安全，我们不能言明原因。”

        “组织？”

        面对万启蝶的疑问，杨予兰眼神坚定，朝万启蝶点了点头。

        万启蝶总算是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也明白了为何杨予兰言语间会有所保留的顾虑，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扶着额，陷入了混乱。

        她走到杨予兰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了句：“我只能告诉你们，她已经离开苏州了。”

        “万院长，她只坐了一站就下了车。”杨予兰拉住了万启蝶的手，在她的耳边也小声说着，“凭万院长和她侄子的关系，应该不难知道她的行踪，我们需要万院长的相助。”

        “对不起，我不能只凭一封信就做出决定，杨小姐的话，我只能从情感上相信是真的。”

        此事非同小可，万启蝶不想贸然决定，事关萧凛，她不愿置萧凛置萧家于险境，而且她身后是整个福利院，她必须先保证福利院的安全。

        “今日的报纸万院长看了吗？局势刻不容缓，我们需要你，需要萧家的帮助，这是双赢，这也是给你爱人的姑父解围。”杨予兰知道，要让万启蝶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出手相助根本是不可能的。

        万启蝶自从家中发生变故过后，有意的让自己远离政治，所以杨予兰代表的是什么，她不了解也猜不到，但她也热切的盼望着这样的动荡早日平息，所以她不会贸然相信，也不会贸然拒绝。

        “杨小姐，明天我会去慈善总会一趟，到时候，星星福利院的完整收容计划还有我能给的回答，会一并告知杨小姐你，请容我再考虑考虑。”

        “好的，谢谢你万院长。”杨予兰朝万启蝶鞠了一躬。

        万启蝶不知道她当不当得杨予兰这一鞠躬，这件事她不能自己做决定，事关萧凛的小姑和姑父，她必须征询萧凛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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