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私心的爆发

到了探视王大有、张四祥的第二天下午，万启蝶不顾医生的劝阻，在黎婶的陪同下来到了关押王张二人的地方，她总共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王张二人各半个小时。黎婶一直在一旁提醒万启蝶要注意自己的情绪，万启蝶自己也很清楚，她不能像昨天那样情绪激动，她必须要平静地对到这次探视谈话。

        万启蝶第一个见的是张四祥，当张四祥坐在自己的面前，万启蝶第一次看清他的脸，那张脸看着比王大有年轻很多，甚至还带着点青涩稚气。

        “你见我干嘛？！”张四祥刚一坐下就语气很不友好地问道。

        “你不也答应了我的探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绑架勒索的事你跟王大有谁是主谋？”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回答你这个问题？！管教说了你的问题我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不回答。”

        “那你想问我什么？你答应见我应该不是单纯的想怼我出气。”

        “你以为你很聪明吗？别装作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张四祥对万启蝶充满了不屑。

        “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王大有仇视我还有一点原因，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因为丢了工作，还是单纯的为了钱？”

        “是不是在你们这样的人眼里，觉得像我这样的穷人做什么都是为了钱？我也是人，我也有尊严！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副嘴脸，绑你？我那是在声张正义！”

        “不为了钱，那你为什么勒索萧凛？你知道什么是正义吗？你觉得你为什么会被抓？”

        张四祥陷入了沉默，对他而言犯下这种罪应该是一时意气的冲动更多吧，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真当自己被抓了他也是害怕的后悔的。

        “你多大了？我听说你还没有成家。”

        万启蝶刚刚在警员的口中得知了张四祥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就在码头上讨生活长大。所以可能并没有人引导他，向恶还是向善，他心里也许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概念。

        “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我这么问也只是想跟你套套近乎，你不用这么防备我，就当是跟一个姐姐聊聊天。”

        “你有病吧，你跟我套什么近乎？我绑架了你，你不应该冲上来打我骂我吗？在这儿装什么好人！”

        “我打你骂你有什么意义吗？你现在都被抓进牢里了，审判你的应该是律法，不是我，而且如果我真像你说的那样做了，可能也会跟你一样被抓起来吧。”

        “呵，没想到你这女人还挺聪明。”

        “你也是个聪明的人，你为什么会那样做，大好年华将在监狱里度过，你觉得值吗？”

        “呵呵，值不值不也这样了吗？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我知不知错，忏不忏悔都无法改变我现在的处境。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见你吗？”

        “为什么？”

        “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找我到底想干嘛。”

        “就因为好奇？我猜你不是主谋。”

        通过与这位叫张四祥交谈，万启蝶觉得张四祥比想象的要睿智得多。

        “为什么觉得我不是主谋，是觉得我太年轻，没有做主谋的头脑和胆量？”

        “我是觉得如果你是主谋，案子可能会棘手些，你很聪明，勒索萧凛的事应该不是你做的，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参与了这件事？”

        “哈哈哈哈哈，你在夸我？从你们这样的人嘴里居然能听到夸我的话。”

        “我们这样的人？”

        “对，你们这样的人。你们眼高于顶，看不起比你们差的人，我们这样的人在你们心目中就是蝼蚁，是草芥，你们可以随意践踏，但你们真的比我们强吗？你们只是比我们更会投胎而已！”

        “所以你绑架我，是因为我瞧不起你，践踏过你的尊严吗？”

        “呵，你以为你跟那些人有什么不同，你也不是个好人，你现在在我面前装圣人，卖弄你的聪明，想劝导我，想说教我，你心里不也觉得我就是个没有头脑的蠢货吗？！”张四祥对万启蝶的不屑更强烈了。

        万启蝶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会被这样解读，张四祥确实很聪明，这一点万启蝶事先确实是没有想到。被他这样一说，万启蝶也觉得自己确实没有把他放在同一水平上来看待。

        张四祥口中的轻视和践踏应该是普遍存在的吧，当一个聪明的孩子只能在最底层摸爬滚打，他的敏锐和头脑会让他更加憎恨命运的不公，如果没有人引导他向善他可能会比一般人更偏激，更容易走向极端。

        “张四祥，我承认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轻看了你，这一点，我向你道歉。你并不了解我，但你却绑架了我，就像我并不了解你，却默认你没我聪明一样，我们都对彼此有先入为主的偏见。所以我想要你跟我道歉，发自内心的道歉。”

        “呵，道歉？”张四祥冷笑，他没有想到万启蝶能如此坦然的跟他道歉，他也没有想到万启蝶会这么直接的向他索要他的歉意，“我以为你不笨，可你为什么要做这么毫无意义的事！”

        “有意义，我觉得有意义，我需要你给我道歉。”

        张四祥冷笑着低下了头，道歉的话，他说不出口，这个女人的要求他不会照办。

        “如果对不起三个字你没办法对我说，那请你对你自己说。”

        张四祥停止了冷笑，他内心的恐惧和悔意被万启蝶这一句话无限放大，是的，他的大好年华居然被他自己亲手埋葬。

        张四祥如果不是一个没人教养的孩子，他可能会拥有美好的未来吧。像他那样聪明有头脑的人，不会没有自己的向往，他是否也曾是个在梦想之路上奋力奔跑过的美好少年，这些可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如果没有遇上那个他高攀不上的女孩儿，如果那个女孩儿对他很善良，如果他的真心没有被践踏，如果他还能保全自己的尊严······有太多的如果了，这些如果让他破碎，让他不再拥有完整的人生。

        张四祥该不该被同情，此刻已不再重要，他的眼泪只能在他重新迎接自己人生时才会被赋予意义。看着泣不成声的他，万启蝶也红了眼眶，这世上的好坏或许并没有那么绝对。作为受害者，她本不该替凶手悲伤，但她愿意相信张四祥的眼泪也是他心里善意的种子，此时纠结他为何做错事好像没有了意义，他不会因此得到万启蝶的原谅，就像他不会得到他自己的原谅一样。

        张四祥留着眼泪提前结束了这次探视，他走后万启蝶坐在那儿心情复杂，她想要的事情真相还重要吗？她不确定了。很多事真的好让人无奈，就像她本该去恨的，但她自己却会不自觉地想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想，去同情，去替他们感伤。她自己是个好人吗？好像也并不能坚定地作答。

        罪与恶的背后似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谜，揭开这谜底到底是好还是坏，又有谁能说得清。

        等到探视王大有的时候，万启蝶已经不想再深究动机背后的隐情了，她很清楚，绑架她的两个人，王大有是因为钱，张四祥是因为丢了尊严后的迁怒。

        万启蝶只问了王大有一个问题。

        “你想过会有这样的后果吗？”

        说是问问题其实并不准确，因为万启蝶不等王大有回复就起身离开了，王大有悔还是不悔她不想知道，她或许只是在替他的妻儿问他吧，所以她不需要他的回答。

        离开监狱过后，万启蝶内心并未平静，她心里有个危险又冲动的想法，她想她必须去做点什么，但她看了看身旁的黎婶，又想了想自己的现状，她不能那么莽撞，她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所以万启蝶听黎婶的话又回了医院。

        晚上的时候她又偷偷跑去看了王大有的妻儿，王大有的妻子还是没有醒，万启蝶请了佣人照顾他们，那三个孩子好像也没再哭了，现在还睡得挺香。万启蝶站在门外依旧没有选择进去，她在想，要是这几个孩子的母亲真的醒不过来了该怎么办，这三个孩子是不是就成了孤儿了？

        她长叹了口气：孩子啊，孩子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好的坏的，就像张四祥一样，他们需要正确的引导。

        万启蝶又想到了自己福利院的计划，或许自己成立福利院之后，就可以收容这三个孩子，如果能让这三个孩子的未来向善向好，那也是一件非常值得去做的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黎婶刚出去买早餐，万启蝶的病房就来了人，那个时候万启蝶还在床上躺着睡觉，听到自己身旁有动静，以为是黎婶买早餐回来了。

        “婶儿，辛苦了。”万启蝶边说边眯缝着眼坐了起来。

        “不辛苦。”

        这声音不是黎婶，万启蝶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喜。

        “怎么是你呀？这么早！”

        “送早饭当然要早啊，这是家里做的早餐，专门给你带的。”萧凛一边取出带来的早餐，一边笑着回答。

        “这待遇，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你这么说，是在指责我以前对你不够好吗？”萧凛俯身凑到万启蝶面前说道。

        “你带的什么？闻着好香啊！”万启蝶没办法回答萧凛的话，只好扯开话题。

        “粥，你觉得你一个病号，除了喝粥还能吃什么？”这粥其实是萧凛问了医生过后才准备的。

        “我算不上病号，只是留院观察而已。”万启蝶想起了萧凛也是会做饭的，他的那道中西混合麻婆豆腐牛排她可是印象深刻，所以尝试性的问了句，“这粥···不会是你煮的吧？”

        “那你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还真是你煮的啊？你怎么那么全能啊？”万启蝶想起了上次自己煮的那碗差点把自己吃吐的面。

        “来尝尝，张嘴。”萧凛盛了一勺粥递到了万启蝶嘴边喂她。

        “你干嘛？！”

        万启蝶居然联想到了之前萧凛生日那天晚上，萧凛也是让她张嘴，还让她尝他嘴里棉花糖的味道，她顿时有些慌张地别过了脸。

        “喂你喝粥呀，你说我干嘛？”

        “我的手又没断，你喂我干嘛？！”

        “因为我想喂。”

        “萧凛，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比如在姐姐面前装大人，然后把姐姐当做小孩儿来照顾？”

        “我本来就是大人了还用装吗？是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儿吧！你打算一直用你的后脑勺对着我跟我讲话吗？我的手都举累了，一口粥而已居然没人愿意喝。”

        萧凛这人在万启蝶面前装起可怜来也是十分地得心应手。

        “是是是，你是大人了，可姐姐比你早五年就已经是大人了，你别把我当做需要照顾的小孩儿可以吗？你给我煮粥，我已经很感动了，你干嘛非得要喂我？”万启蝶转过头看着萧凛说道。

        “你别拿年龄压我，年龄大又不代表不需要人照顾，年龄小也不是不能照顾别人。好啦，你就当我真的有恶趣味，满足一下我这小小的愿望好不好？”

        “好，但是下不为例，以后不能再做这种肉麻又别扭的事了。”

        “好，我就当你对我承诺了我们还有以后。”

        “萧凛，你别说着说着又变味儿了。”

        “什么味儿？你又没有尝，你怎么知道变味儿了。”萧凛觉得逗万启蝶是件十分有趣的事，所以故意挑逗她。

        万启蝶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萧凛看到她的反应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开玩笑了，来，先喝粥。”

        萧凛再次将盛着粥的勺子递到了万启蝶的嘴边，正当万启蝶张嘴的时候，他却把手收了回去。

        “萧凛，你···”万启蝶以为萧凛还在玩弄她。

        “凉了，我重新给你舀一勺。”

        “这天气凉的更适口。”

        “瞎胡说，你有点病人的自觉好吗？来，张嘴~”

        萧凛一勺一勺地喂着万启蝶，万启蝶刚开始觉得特别的别扭，但多被喂了几次过后，好像适应了萧凛喂食的节奏，倒是变得享受了起来。

        黎婶回来的时候被眼前这番景象惊到了。

        “婶儿，你回来啦？”

        万启蝶推开了萧凛正在给她喂食的手，给萧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喂了。

        “哎呀，萧总也在呀，我有东西忘买了，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比万启蝶更尴尬的是突然闯入打断了他们的黎婶。

        “婶儿······”

        黎婶转身就退出了病房，还很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万启蝶根本没解释挽留的机会。

        万启蝶别提有多尴尬了，但萧凛却在一旁偷笑。

        “你好意思笑？我就不该配合你，脸都丢尽了。”

        “你是害羞了不是丢脸了，你觉不觉得我们刚刚就像是偷偷恋爱被长辈撞见的小情侣？”

        万启蝶不知道萧凛为什么一点羞耻的感觉都没有，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萧凛的脸皮之厚万启蝶实在难以匹敌。

        “萧凛，我觉得早晚有一天你的嘴会被我缝上。”

        “那我可得把针线藏好了。”

        “没用的，不用针线，我可以改用胶水把你的嘴粘上。”

        “那胶水也得藏好了。”

        “没用的，我还······”万启蝶没憋住笑，“对不起，我好像找不到其他让你闭嘴的方案了。”万启蝶一边笑一边说着。

        “谁说你找不到，让我闭嘴其实很简单。”

        萧凛边说边弯下了腰，他朝万启蝶的脸凑了过去。

        “真的很简单，要试试吗？”

        萧凛的声音很轻，就像讲悄悄话一样，让本就暧昧不清的气氛变得更加暧昧了起来，万启蝶的脸又开始发烫了，萧凛给她喂的粥肯定掺了迷魂药，她竟然忘了拒绝他。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萧凛凑到万启蝶的耳边说道，他呼吸间的气流像是在挠万启蝶的痒痒，那种暧昧的温度从她的耳朵传到了她的心上，她的心也跟着发热发痒，是的，她默许了。

        萧凛的唇从万启蝶的耳边出发，若即若离地触碰着万启蝶的脸颊，这样的触碰让万启蝶的心里产生了阵阵电流，直通她的大脑，她已经停止了思考，这一刻她只听从她的心。当萧凛的唇接近她的唇的时候，她主动地迎了上去，萧凛大喜，万启蝶的嘴里全是他亲手煮的粥的味道，这种感觉让萧凛更加情迷，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万启蝶顺从自己的本能第一次对萧凛有了私心，她无法接受其他任何人像自己现在那样抱着他，萧凛的怀抱，萧凛的吻，只能专属于她。萧凛的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脖颈，生怕弄疼万启蝶受伤的后脑勺，萧凛对万启蝶始终是温柔的，可是万启蝶不同，万启蝶对爱的表达向来是热烈的。辗转之际，万启蝶突然用力一咬，萧凛并不在意，只当是万启蝶情浓时的情趣表达，他继续着他的吻。万启蝶的嘴里很快就传来了丝丝血腥的味道，她推开了萧凛，理智终于回归了大脑。

        “萧凛，你傻不傻，我咬你你还不推开我？！”万启蝶看到萧凛的下嘴唇已经破皮流血了，她坐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萧凛的脸，“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傻瓜，这种事道什么歉，我知道你这是对我起了私心的表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推开你呢？”

        “萧凛，我······”万启蝶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流眼泪。

        万启蝶在爱情里一直是追着付出的那个，她的情感很热烈但她也是爱里卑微的一方，在魏华扬面前万启蝶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占有欲的表现，因为她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他。所以她会因为自己这种出于本能的直白表达而感到羞怯，可是萧凛居然这么轻易就看穿了自己，而且不但不生气，居然还安慰她。

        “咬人的小狗怎么自己还哭了？”萧凛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一点点破皮而已，嘴唇这样的粘膜组织，很快就愈合了，你要相信科学，我真的没事儿。你如果想要在我身上留下你的印记，下次咬之前问问我，我告诉你咬哪儿痕迹不容易消。”

        在万启蝶面前萧凛绝对是行为学、语言学、心理学的专家。

        “你看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比我大五岁的姐姐，怎么在这种事上倒像是个少不经事的小姑娘一样，别哭了好不好，待会儿黎婶回来看见了肯定会以为我欺负你了。这里是医院，刚刚我们两个那样的状态，你不咬我怎么收场，所以，你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情。”

        万启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扭捏，居然还哭了，这样下去自己在萧凛面前作为姐姐的主导权怕是要保不住了。

        “萧老师，你可不可以闭···你住嘴吧。你别以为你说这么多，我就会忘了你骂我是小狗的事！”万启蝶刻意找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来扭转自己尴尬的处境。

        “如果你觉得那是在骂你的话，你大可以骂回来。”

        “萧小狗！”

        “嗯~主人你还要喝粥吗？”

        “萧凛你能不能有点下限，什么主人？你怎么不学小狗叫啊？你堂堂萧家老板，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好吗？”

        “让我学小狗叫也不是不可以。”

        “萧凛你到底懂不懂我在说什么？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跟你讲话了，跟你讲话被气吐血是迟早的事。”

        “看你紧张，缓和一下气氛嘛，桶里的粥还是热的，你要不要再喝点儿？”

        “不要，已经饱了。”

        “好，那我去把门打开，我觉得要是我们一直关着门，黎婶可能天黑都不会再进来。”

        萧凛笑得很甜，明明得了好的是万启蝶才对，但他看着却比万启蝶更开心。

        万启蝶你看你多幸运，你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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