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原是我不配

空气沉默了。

        老师抬眼一看，是全年级第一的优秀生。

        以为自己眼花，余嫣荟眨了眨眼，“本呈嘉？”

        她顿了顿，看了眼被自己抓得有点皱的书页，又看了眼高高站立在面前的、表情迥异两个学生，对其中一个温声道：“本同学啊，书保护得挺好啊。”翻回封面，递给少年。

        郑司杰看到余嫣荟的态度，竭力忍住心中千尺泪，想大声喊出“我不是你的包袱”这句话。

        人间冷暖，真是随时就来啊。

        余嫣荟站起来，朝面前的男生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你们老师说你小测满分，真不错啊。”

        那态度，跟自个一对比，真是天壤之别！郑司杰默默流泪，他真的太倒霉了，才开学就给老师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天呐，他好后悔。

        “谢谢老师。”本呈嘉收下书，点点头，看了眼耷拉着脑袋的郑司杰，眸子闪了下，转身走了。

        目送宠儿出去，余嫣荟瞥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六分钟，也不想说太多，但还是秉承着为学生好的意愿道：“下次别忘带书了。还有，记得向本呈嘉学习，你们应该认识吧。唉，同样是学习，人家每次年级前二，你……”想到不能打击学生，加上郑司杰是新同学，余嫣荟便转话道：“要加油，以后上课别说小话了，知道么？”

        “嗯。”郑司杰沉重地点头，转身刚迈了一步，又听她道：“对了，你别学本呈嘉，那孩子是个例外，虽然课本空，但他下来自己会总结笔记的，方法不同。你是新同学，下不为例。要踏实学习啊。”

        最后一个字是温和的轻声，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安慰。

        这次郑司杰没吭声，点头过后就回教室了。

        他中午回家补了笔记，下午认真听课，期间还得到了薄卿——也就是语文老师的表扬。

        整整一天下来，倍感充实。以至于他又忘记把书包里的饮料给本呈嘉了，郑司杰心想总会碰到的，下次再给吧。

        午自习时，薄卿说周五下午，全校除高三级以外，一律参加迎新晚会。

        应该是趁着练过舞蹈的男生把动作没忘光，负责举办活动的学生愣是把跳过领操视频的帅哥拜托老师们拐到练习室，殷切地乞求：“能不能帮个忙，跳个开场舞啊？”

        闻言，包括郑司杰在内的“帅哥们”齐齐凉飕飕望向她们，女生们慌了，“当然，我不强求，你们愿意就留下……”

        话音刚落，面前的一堵人墙顿时分崩离析，风一样涌到门口，“拜拜！”一点也不带含糊。

        再看眼前孤零零如秋风扫叶后留下的三人，少女热泪盈眶了，本呈嘉没走，没走啊！

        郑司杰脑袋一片空白，看看周围，又看看满脸问号的刘知青，准备跑路。

        那几名女生一看不妙，连忙关上门，“诶诶诶，别走别走，你们三个，正好凑帅哥三人组。”

        “……”帅哥三人组没说话。

        女生甲：“那个，动作没忘吧？”

        女生乙：“要不你们跳一遍，我放音乐？”

        女生丙盯着郑司杰发了半天呆，才小心地问：“咳。那啥，能说说你这脸是咋保养的嘛？”

        女生甲气道：“起开！”

        女生乙捶她一下：“一边去，没个追求！”

        她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把凑到郑司杰面前的女生丙拖到了一边，生怕再晚一秒这花痴会说出更奇葩的话来。

        郑司杰干巴巴笑着，眼睑的肌肉直打抽，“我不保养的。”

        刘知青没理这段，直接道：“行了，跳舞吧。音乐？”

        “嗯嗯嗯！我去放！”女生乙拔腿滑到多媒体处放歌。

        其他几个女生则有意无意看着三个男生，见刘知青摘下眼镜，不由看向本呈嘉，本呈嘉抬手推了推镜框，没有摘下的意思。

        几人对视一番，心照不宣的没说话。

        郑司杰看向本呈嘉，视线正好跟本呈嘉撞上，笑了笑，“你不摘吗？”

        其实郑司杰也就随口一问，毕竟前两天练舞本呈嘉也是除了用滴眼液以外不摘眼镜的，他都习惯了。

        但郑司杰没想到的是，本呈嘉看了眼他，犹豫片刻，抬手，将眼镜摘了下来。

        男生的眼睛很好看，像桃花眼，但又不是，睫毛纤长，淡淡投下一圈阴影。

        郑司杰有点诧异，“诶，我就说说，你不用摘的。”

        “没事。”男生摇头，轻声道。

        郑司杰觉得有点尴尬，本呈嘉却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只是摘下眼镜的他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淡漠。

        刘知青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跟本呈嘉站一起，有点受宠若惊，眼睛悄悄观察本呈嘉的脸。

        男生留着自然微分，清俊的眉含着春柳般温柔的气息，一双眼睛被雪水洗濯过似的明净，天生上挑的唇散着樱花色的粉。

        温雅，却有些冷淡。这是刘知青得出的结论。

        本呈嘉整个人就像一轮明月，光辉照人，却高不可攀。明明就在旁边，却带着让人自知退避的疏离。

        他被本呈嘉完美的外表彻底折服，再一联想本呈嘉优秀拔尖的学习和富足的家境，突然多出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来。

        心里不禁闪过一个念头：得多好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这样的本呈嘉呢。

        跳了几遍舞之后，女生们为他们三个建了等边三角形队形，本呈嘉在前，郑司杰和刘知青在后，不过中间也会变换位置，倒也不算是偏心。

        练过舞蹈后，下课了。

        只有四十分钟吃饭时间，郑司杰和刘知青练舞累得不行，在学校的休息凳上歇了好半天才来到食堂，这时人已经很少了。

        他们正吞咽着碗里的面，忽然听见后边有人说话。

        “姐姐，你看那边。”

        “哪边？”

        “唉呀，就是那边啊，好像跟你们同级，我的学长，天呐，长得好好看啊。”

        闻言，被叫“姐姐”的人似乎顿了下，随即迟疑的问：“你说的是我身后靠窗的那个？”

        “对啊。”女生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的爱慕，“好想跟他谈一场恋爱啊。”

        “噗。”女生笑了，她笑得有些同情：“傻子。才刚来凤中就看上最帅的一个，眼光不错。不过你要好好学习，别净花痴。”

        女生弱气的反驳：“谈恋爱又不影响学习。我等会要去要他企鹅号。”

        “就算不影响，你们也不可能。还有你别去了，人家肯定不给你。”

        “为什么？”女生不明白的问。

        “你有时间就去校园展栏里看看，看看他是谁，再去打听打听，他身边有个什么人。你再看看你敢不敢撬人。”

        “他有女朋友了啊……”女生有点失落。

        “唉呀。”女生似乎不愿谈论这个话题，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好学习，别做花痴梦。那样优秀的男生你觉得跟你有可能吗？你以为喜欢他的只有你一个，别人都没眼睛看不到他好看，对他没心思？人要有自知之明，再胡思乱想，我告诉爸妈。走吧。”

        ……女生气得嘴里嘀咕，却也乖乖闭嘴了。

        半晌，郑司杰和刘知青听见身后的人起身走了。

        他们悄悄扭头望过去，却只看到两抹蓝色的校服残影。

        视线微转，看见本呈嘉一个人坐在后边靠窗的位置，手握着筷子，低头静静吃着饭。

        果然，她们说的是本呈嘉。

        郑司杰想过去打个招呼，但是刘知青着急打印资料，愣是把他拽走了。

        周三周四，郑司杰每天都打了鸡血一样学习，各个科目听得十分认真。甚至晚上十点放学回家都要写作业到十二点。

        周五早上最后一节课是化学，下午就是迎新会。郑司杰口渴得要命，一下课就鹿一样往外奔。

        八月的天气虽然比盛夏凉快，但还是很热。

        郑司杰跑到街上一家奶茶店要了一杯蜂蜜柚子冷饮，一口气灌到肚子里。

        回家吃完饭，郑司杰逼着自己背了一篇诗词，看了两页书。

        到13:30，郑司杰把好久没碰的手机找出来带上，换了西装出门。

        他们学校每周周五下午是社团活动，学校允许带手机，加上是迎新会，基本所有人都会带。

        坐公交车之前，郑司杰特地在奶茶店买了杯蜂蜜柚子，当作还给本呈嘉的饮料。

        他来得是比较早的，校门口附近摆着几处水果摊，硕大的遮阳伞蔽出一片阴凉。偶尔走过几个女生，看到穿着西装的他，眼睛都亮了。

        郑司杰拽了拽领带，觉得天旋地转。真是够勒的！

        走进校门，校园里的树种在校道两边，一路都是树冠盖出的阴凉。草坪里种着不知名的花，粉粉的，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郑司杰望了眼远处飘扬的五星红旗，抬手比了个心。

        天青如洗，郑司杰心里敞亮舒适，脑子却有些发闷。

        他爬到四楼教室，头更闷闷的，便趴到桌上休息。

        半小时过去，人差不多来齐了，江纯欣一来就见他睡觉，拍拍他的肩，“喂，你不打算参加迎新会了啊？”

        郑司杰打着哈欠，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冷饮上面多了一层密密的水珠。

        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他连忙往后门冲，但是别的班已经开始往楼下走了，楼道里嘈杂且拥挤，郑司杰觉得热浪扑天盖地，又乌龟缩壳一般躲回教室。

        江纯欣到座位坐下，摘下眼镜擦拭，看到他手里的饮料，不经意问了句：“给谁送的？”

        郑司杰叹了一声，“给本呈嘉的。”

        “啥？”江纯欣眼睛一亮，嘿嘿笑道：“给本呈嘉的啊？你们关系可真好，真羡慕。”

        郑司杰无语地看着她，他真没看出来她哪里羡慕了，猥琐倒是看出来一点。

        闹哄哄的教室里，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班长左义贤拍着桌子道：“咱班先别下，等其他班先走，也就不会很挤了。”

        江纯欣笑道：“好好好，知道啦。”她戴好眼镜，“没事，我猜着本呈嘉应该还没走，他肯定还在教室里呢，他不喜欢跟人挤的。”

        郑司杰问：“你怎么知道？”

        “这又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啊。每次集会他都是最后一个走，大家都知道的。”

        “……好吧。”郑司杰深切感受到了女生的观察能力。

        “对了，之前因为这个问题还出过一个乌龙呢。”

        郑司杰挑挑眉。江纯欣道：“他们班以前有个长得帅的男生，特别爱装，自从本呈嘉转过来就被打击得不行，有一次他一千块的手表不见了，非诬陷人家本呈嘉拿了，本呈嘉没跟他吵，直接去学校的取款机里取了一千给他，他不要，还非要搜人家书包，结果还真搜到了，他可真是够无聊的，用这样幼稚的方法陷害人家，但是没办法，还真有人信了，一起骂本呈嘉是贼。有几个女生帮忙说话，还被围攻了。”

        “事情眼看要闹大，沐岚馨站出来给那些女生出头，直接要求调监控，老师也都站本呈嘉，答应到监控室去看。调出来发现果然是那个男生自导自演，简直了。他丢不起那人，就转学了。其他几个跟着起哄的别提多丢脸了，笑死。”

        郑司杰疑惑地撑着下巴，“emm，听你这么说，我觉得沐岚馨还挺有意思的。”

        江纯欣似乎说得溜了，居然也顺着郑司杰道：“她其实不是坏人，只不过是有人……”话到一半，脸色一变，语气不是很好了，“本呈嘉是她男神，他的事她能不管么，换个人估计她都不带理的。”

        看江纯欣态度转换得这么快，郑司杰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敢问。

        这时，四楼的班走得差不多了，班长说可以下楼了。

        大家陆续站起来往外走，郑司杰发了一瞬的呆，抬头看见江纯欣跟班上几个面熟的女生一起走了。

        他站起身，也出了教室。

        郑司杰觉得脑袋沉甸甸的，很难受，但又强忍着。他特地去五楼培优（1）班看了看，却是没见着本呈嘉人。

        只好往往礼堂走。

        他们跳的是开场舞，所以得直接去后台。郑司杰找了一圈都没见着本呈嘉，气得把吸管拆出来，戳开塑封喝了几口。

        忽然，背后有人叫道：“郑司杰？”

        郑司杰一听声音登时眼睛一震，呛得连连咳嗽。

        见状，本呈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吧？”

        郑司杰扶着胸口，“没事没，咳咳，没事啊，咳。”

        本呈嘉顿了顿，从西裤里摸出一叠纸巾，抽出一张给郑司杰，“擦擦吧。”说完就要走。

        郑司杰连忙叫住他，“等一下。我还没还你水呢。”

        本呈嘉停下来，“下次吧。”

        不行，这杯水是要还到猴年马月啊！郑司杰摆手，“不不不，你等会，我去买。”说完就一溜烟跑去超市了。

        原地的本呈嘉则困惑地歪着头，脑海里是他跟男生见面的几幅场景，一一回想，几乎没一次是男生不出意外的。他像是奇怪地自语了一句：“怎么会？”

        他不知道的是，意外会接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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