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眼便惊蛰

暑假已临近收尾，北方的暑气也有了下降的趋势。

        11路公交车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窗子开得老大，凉爽的风卷着蓝色窗帘呼呼往里刮，吹得郑司杰烦躁的心舒服不少。

        整理好心情，他第n次往后面的窗户边看去。

        那边坐着一个男生，长腿微蜷，脸埋在小臂搭成的架上，正在小憩。

        还是看不到脸，郑司杰狠狠捶了下腿，疲惫地往座背上一靠。

        就在前些天，他被女神拒绝了，原因简单：

        她有喜欢的人了。

        郑司杰不服，所以他找了女神的竹马，也就是他之前的发小问了情敌的底细。

        发小当然知道郑司杰的情敌是谁。实在凑巧，女神，发小，情敌，都是同一所学校。

        发小告诉他，郑司杰那位情敌是从高一第二学期，也就是上学期转来凤中的。

        凤中是本市重点高中。

        情敌成绩十分优异，一来就进了比发小所在重点班更牛逼的培优班。

        由于太过完美，经常以“门面”出现在校园演讲上，名字也被各科老师们频繁提起，是学校各种颁奖典礼上的“常驻嘉宾”，也是凤中的新晋楷模。

        可情敌很低调，交际圈也几乎为零。

        不过，颜值与实力并存的人永远自带光环与吸引力，即便他不去主动靠近别人，别人也会主动靠近他。

        在他众多迷妹粉丝里，郑司杰的女神也位列其中。

        而现在，发小就在他后座，郑司杰刚才太阴沉了，所以他愣是不敢跟他坐一起。

        郑司杰望了好几次，终于耐不住性子地起身走到公交车中央，长指抓住头顶的拉环，腕骨突起。

        这下，视野终于开阔起来。

        能看到男生穿着印有月亮英文的白色短袖，黑色长裤，一双板鞋。

        大概是被摇得狠了，男生动了动，把头侧向吹着凉风的窗外。

        虽然还是看不清长相，但是可以隐隐看清侧面的轮廓：

        属于少年人独有的青涩下颌线，俊挺鼻梁不知何时架了副眼镜，从框隙看去，睫毛纤长。刘海微微被风吹开一些，露出了白皙的额头。

        郑司杰手插进裤兜，心里的火苗平复一些。

        切，没他帅。

        得到这个结果，郑司杰心里的不甘心消去不少，骄傲的尾巴翘起来，点评道；“长得一般。”

        紧跟着他走过来的刘知青一听，看了看四周，确认没被人听见之后，小声提醒道：“老大啊，你小声点，这样说不好。”

        郑司杰的火气积压太久了，以至于在此刻悉数转变成了胜利的快意，哪里还有平时的冷静，他继续不管不顾道：“搞不懂她喜欢他什么，就长那样。”

        刘知青扶了扶银框眼镜，抿唇道：“别这么说。”

        即便他跟郑司杰是兄弟，但听郑司杰这么评价他们的学神，心里还是不赞同。

        抛开男生出类拔萃的学习成绩，单拎长相来说，就已经足够称得上芝兰玉树，仪表堂堂了。

        怎么能用“一般”这种平庸的词语打发。

        果然，嫉妒会蒙蔽人的双眼。

        郑司杰不知道他在腹诽，四下看了看，摸着眉骨道：“没人听见，你慌什么？”

        刘知青抚额：正因为人少才让你小声啊。

        这时，公交车上又上来几个人，坐在离二人很近的座位上。

        刘知青只盼望现在郑司杰能老实点。

        但他没能如愿。

        没消停多久，郑司杰哼了一声：“还以为有多好看呢，结果是个……”

        “小白脸”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被压低的女生的惊叹声：“哇，我去你看，我去，好帅啊！”

        “谁？谁好帅？”正靠着同伴肩膀流着哈喇子的少女听见“帅”字闪电般睁开眼睛，眼冒精光。瞅见斜站在他们面前的郑司杰时，女生兴奋地睁大了眼。

        像是为应了她们的想法似的，郑司杰居然转过头，撩人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又转回头去，留给她们一张帅气的侧脸。

        两位女生两颊红扑扑的，害羞地笑了。

        叮～撩妹成功。郑司杰得意地朝刘知青挑了挑眉，满脸写着“我最帅”三个大字。

        刘知青汗颜地瞥了眼坐在后排窗户边的人，“我觉得他不比你差。”

        他心里觉得郑司杰跟那位比，输了正常。

        不提学习，只凭气质这块，高低立见，难怪周雪茵会喜欢。

        郑司杰却没听清他说的，刚要问，又被一阵突兀的抽气声吸去了注意力。

        他好奇地扭过头，只见刚才还娇羞不已的女生此刻望着一个方向捂脸惊叹，水汪汪的眼里燃烧着汹涌的惊艳之色！

        “”

        郑司杰懵然，不由顺着少女惊艳的方向看过去……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了。

        人如濯濯春杨柳。彻骨风流，脱体温柔。

        除去对方自带的古诗背景词和他那张温润若春风的脸以外，仅一双清澈的眼，就已将人带进了无限3d循环特效。

        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

        看到对方的全貌，郑司杰觉得有一道绝望的天雷自他头顶轰然劈下！劈得他眼冒金星。

        妈的。

        除了挫败感，郑司杰第一反应竟然是：卧槽！怎么这么帅？！

        两人对视数秒，几乎是同时错开了目光。

        郑司杰忍着一口恶气，白皙的手摸到口袋里，拿出手机假装照脸，自以为天衣无缝地打开摄像头，对着男生按下了快门。

        看到他这一系列操作，刘知青不由感叹：果然，有魅力的人都是男女老少通杀的。

        冷不防觉得脊背发麻。

        一扭头，原来是个女生被他挡住看帅哥的视线，正不满地瞪他。

        刘知青清了清喉咙，很是自觉地往一边挪了几步。

        这时，广播里响起了甜美的女声：

        【尊敬的乘客，xx区，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郑司杰家就在附近，但他并不急着下车，而是偷偷用余光瞄了瞄坐在窗边的男生，见对方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便不准备下去。

        反正今天是出来玩的，晚点回家没什么。

        马上就升高二了，这意味着他们以后不会再有这样宽松的暑假，所以他计划和朋友一起约好痛快的玩几天，然后补作业，静等开学。

        今天他们也跟往常一样，玩到了五点。

        回来的路上，刚坐上车，刘知青就神秘兮兮地拿手肘撞了撞他，朝车后面扬了扬下巴，低声道：“你看，那就是你情敌，周雪茵他男神。”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么酸意浓烈的一幕。

        郑司杰很郁闷，怎么着他也是在周雪茵初三的时候认识她的，怎么还输给高一才认识周雪茵的人了。

        他跟周雪茵是好朋友，周雪茵长得秀气，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跟谁都玩的好。

        郑司杰没谈过恋爱，不懂女生。因此在周雪茵对他态度亲近热忱时竟然悸动不已，在放暑假后自信满满地买了一大束玫瑰花跟周雪茵表白。

        结果，周雪茵从暑假开始到快结束都没有答应他，前段时间告诉一个让郑司杰非常郁闷的消息：“我有喜欢的人了。”

        郑司杰还没恋爱呢，平白多出了个情敌，别提有多伤感了，问周雪茵名字，周雪茵却闭口不谈。害得郑司杰一连几天没睡好，梦里全是情敌的影子。

        他梦了无数版情敌，万万没想到对方长成这样，这会心里直冒烟。

        看着脸色一会青一会紫的郑司杰，刘知青几次欲言又止，眼看着人陆续下车，忍不住他旁边挪了两步，“那个……老大，你不下去了吗？”

        “急什么？”郑司杰乜了他一眼，继续不经意地瞥着情敌：“多坐会儿。”

        看着一手拽着拉环，一手插着裤兜的人，刘知青心说你不是为了看清人家站这儿么？

        终于，窗边的人起身下车，郑司杰立马拖着刘知青紧跟上去，尾随着来到图书馆。

        男生一看就是图书馆的常客，分外轻车熟路，经过年轻女店员的时候还礼貌地点了点头。

        郑司杰忙不迭拽着刘知青往里面走，刘知青却犹豫地皱起了脸。

        这时，刘知青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摸出来一看，备注是“妈咪”的微信显示在屏幕上。

        郑司杰石化地看着他的备注：“我去，你搞什么？！啥时候给你妈备注的‘妈咪’？”

        刘知青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支吾着解释道：“是我妈改的，我也没办法啊。”说着便点开了语音。

        一道浑厚的嗓音立时穿过话筒爆发出来：

        “刘知青！你小子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好五点半回来的嘛，现在都几点了？啊？！限你二十分钟给我回家，不然就罚你打扫一周厕所加洗碗！”

        “！！！”刘知青瞪大眼珠子，面如死灰，忙揣了手机往外跑，仿佛身后追着一只恶犬一般，拦下一辆出租车猛蹿了上去。

        司机也够给力，一骑便绝了尘。

        郑司杰被刚才的声音吓得吞了吞口水，心里感叹刘知青的妈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现在好了，只能他一个人去了。

        图书馆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一进门便凉爽得让人身心舒畅。郑司杰上了二楼，小心翼翼转了一大圈才在窗户边找到了情敌。

        他随便找了一本书翻开，在男生对面坐下，借着书的阻挡，偷偷往对面看。

        还没细看呢，就见对方突然抬起头来，淡淡的眼神看着他。

        莫名感觉阴森森的，郑司杰心虚得一抖，赶紧把脸遮起来。

        男生收回视线，又专心看书了。

        郑司杰心里琢磨着这家伙叫什么来着，他从跟周雪茵表白失败开始就问过无数次情敌的名字。但是周雪茵不说，刘知青也死活不肯告诉他，说周雪茵会找他的麻烦。

        死缠烂打之下，才知道情敌姓本。

        看着男生专注的眉眼，郑司杰心里又气又烦躁，怎么这年头连情敌都带plus版本了，颜值高就算了，还tm看上去真是个学霸！

        过分，属实过分！

        憋着一肚子酸意，郑司杰小心地摸出手机将其调成了静音，点进企鹅号，打开一个叫作“雪无霜”的联系人窗口，发了一张图过去。

        对面立马回过来了。

        【雪无霜】：你去找他了？/疑问

        郑司杰心里不是滋味，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男生，瞬间僵住了。

        只见对方眸色深深，仿佛要将他的手机看穿。

        “咳咳，”郑司杰扣下书，心说我不是调了静音嘛，但还是很自觉起身地走到了书道里。

        【孤独的诗】：怎么？不可以啊？/左哼哼

        【雪无霜】：当然不行了/委屈

        【雪无霜】：会打扰他的……

        郑司杰有点忧伤，又有点不服，于是气呼呼打过去一句话:

        emm，长得还好吧，没我帅。

        【雪无霜】:动画表情/叹气

        【孤独的诗】：放心，我又不干什么，你不用紧张。

        【雪无霜】：嗯……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这样的，好好说话，我们可以做朋友的/愉快

        【雪无霜】：真的很不好，你这样让我很尴尬。/可怜

        郑司杰一看，心脏又是暴击。难道他在周雪茵眼里就是个祸害？

        他又没做什么，为什么搞得他跟恶霸似的。

        这方他心里难受，不知道要回什么，那方周雪茵又发过来两条消息。

        【雪无霜】：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神，你别惹他。

        【雪无霜】：拜托拜托啦。我去写作业了，再见！

        郑司杰：“……”还真把他给当恶霸了。

        他心里酸酸的，犹豫半天才打出一个字回过去。

        【孤独的诗】：好

        他默默收起手机，把书放回去，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图书馆。

        夕阳漫在蔚蓝的天空，透过路边茂密树木的缝隙撒在地上，仿若碎金。

        大街上人来人往，可他却好像从这个世界剥离出来一般，孤独难捱。

        郑司杰牵着孤寂的手，走过回家必经的人工桥，微风迎面吹在脸上，带着淡淡的荷香。

        放眼望去，明湖十里，菡萏荷花。

        这是市里荷花最旺盛的地方，不远处是他的家，算个高级小区。

        手机消息一响，郑司杰点开一看，他老妈下班了：司杰快回家，今天给你做红烧土豆。

        要是平时，他会很开心，可是今天他想了太多事情，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进门，卢铃温笑着迎上来：“回来啦。”

        “嗯。”郑司杰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换上拖鞋就回房间了。卢玲追随着他的背影，眉间露出了一抹担忧。

        想开口问些什么，又想到答应过不再插手孩子的私事，便又忍下。

        房间里，郑司杰呈大字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划空飞过的小鸟，左右想不通。

        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他也是辉煌过的男神，只不过成绩变差了。可人品跟长相，身高跟财力，哪里不如那个小白脸。

        真是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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