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孟氏瞧见叶崖香面前的碗慢慢见底，笑意幽幽，语气松快了几分：“你府上厨子的手艺真不错，同样的材料，味道可比我府上的好不少。”

        赵花楹也道：“是啊，要不是怕表妹嫌弃，我倒想天天来你这儿蹭饭。”

        “只是一时新鲜现罢了，若真让大表姐天天吃，大表姐怕是也要嫌弃的。”叶崖香淡淡道，转身将已经空了的白瓷碗递给胡妈妈，“拿去洗干净了再还给丁香姑娘。”

        胡妈妈接过碗退了出去，再回来时，亲手将洗净的碗勺放入丁香提着的食盒里。

        在叶崖香喝完鳐鱼牛乳汤后，桌上的气氛倒还算融洽。饭后，见叶崖香也没有留客的意思，孟氏与赵花楹便起身告辞。

        看着消失在巷子里的侯府马车，站在叶府门口的叶崖香淡淡道：“找人看看那碗汤里加了什么。”

        胡妈妈低声道：“石竹已经亲自带着汤去了我们自家的药铺。”

        马车慢慢驶出了玉堂街，孟氏将食盒里的白瓷碗拿了出来，随手从车窗扔了出去：“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吧？”

        听见车外传来的脆响声，赵花楹松了口气：“叶崖香如今在京城的名声不小，若是再让她在群英会上大出风头，恐怕我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就得易主了。”

        孟氏有些怀疑道：“叶崖香那丫头的琴艺还能超过你？”

        “去年我们两不相上下，今年我还没听过她的琴声，不好判断。”赵花楹神色有些沉郁，“我不想接受任何意外，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让她去不了群英会。”

        “也好，反正那汤她已经喝了。”孟氏看了眼窗外，将声音压低了些，“可瞧见了叶崖香的印章？”

        “她根本就没有印章！”赵花楹恨恨道，“她弄了一套什么密语，该用印章的地方都用密语替代。”

        “这死丫头心眼儿也忒多了些！”孟氏低声怒骂道。

        眼看着府里坐吃山空了，她本想弄到叶崖香印章的样式，再找人仿做一个，好想办法去叶家铺子里偷偷提些银子出来，又或者将自己名下那几个铺子插到叶家生意里去，却没想到叶崖香谨慎至此，根本就没有用印章这种东西。

        “娘，这下该如何是好？”赵花楹神色有些急切，“我看府里账册上已经没什么银子了。”

        “别担心，我名下有几个铺子，收益还成，而且娘手里还有些私房钱。”孟氏宠溺地摸了摸赵花楹娇嫩的面颊，“京城里其他姑娘家有的东西，娘一样也不会少了你的。”

        孟氏嘴上虽这么说着，心底却苦涩不堪，想着，得想法子将老爷的白玉古玩拿出去典卖些，又或者将叶崖香送的那头纯金梅花鹿……不成、不成，老爷的官职能不能再进一步，还得指望着那头金鹿，这个不能动。实在是不行，只能动她自己的嫁妆了……

        赵花楹哪能不明白她娘在想什么，她紧紧抱住孟氏的胳膊，将头靠在孟氏肩膀上，眼内晦暗不明。

        她侯府几代下来，早已没了什么积蓄，府里的田庄除了祭田外，也都被他父亲典卖得差不多了，她娘所说的那几间铺子，不过是充当门面而已，早就没什么收益。至于私房钱，除了嫁妆，她娘哪还有什么私房钱。

        她侯府的日子已经难到需要她娘动嫁妆的地步了，结果她父亲仍旧不管不问，在朝堂上更是没什么建树，只顾着一心痴迷他的白玉古玩，她怎么会有这种父亲？

        若是父亲能上进些……若是她能生在叶家……若是叶崖香能乖乖地听话……

        “楹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孟氏轻轻捏了捏赵花楹的手，“日子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娘，我知道了。”

        赵花楹蹭了蹭孟氏的肩头，对，她还有三殿下，她还有机会拿到叶崖香的一切，她才不会就此认命！

        “叶崖香能想出的密语定不会复杂到哪儿去，我会想法子套出来的。”赵花楹坐直腰身，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端庄温柔。

        见到回府的石竹，叶崖香放下看了一半的账册，问道：“如何？”

        “大夫说这碗鳐鱼牛乳汤没什么太大问题，”石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不过可能是厨子为了提升鲜味，加了大量的枇杷汁，体寒之人使用后，会全身出疹子，就跟鳐鱼过敏一般，但没个三五天是消不下去的。”

        “哎哟，还好我们换了一碗汤。”胡妈妈拍了拍胸口，“姑娘一向体寒，若真喝了这碗鳐鱼牛乳汤，定会出疹子，这几日怕是都不能出门见人了。”

        “太过分了！”石竹气呼呼道，“我们这就去找侯夫人对峙。”

        “对峙？怎么对？”石燕心中也有怒火，但显然比石竹冷静得多，“侯夫人完全可以说这是她们府上厨子的新配方，加枇杷汁是为了提升鲜味，但她并不知道我们姑娘吃不得。她完全可以推得干干净净，闹开了，恐怕还会有人觉得是我们姑娘不知好歹。”

        “那就这么算了？”石竹明显有些不甘。

        “倒掉吧。”叶崖香淡淡道。

        若里边加的是什么泻药毒药一类的，她会毫不犹豫地端着这碗汤去京兆府，好好告一状。但里边放的是这种提升鲜味的枇杷汁，正如石燕所说的，她还真不好闹开。

        叶崖香也明白，赵花楹所求的，不过是让她这几日出不了门而已。

        其实在琴艺上，她一直将赵花楹当做对手，才在前几日特意请萧京墨带她去校场看将士操练，好让自己有所突破。结果，赵花楹却想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让她参加不了群英会，根本就是不敢与她正面一战，叶崖香倒还真有些失望。

        初九这日，天儿不错，万里无云，清风徐徐。

        时值初夏，小荷才露尖角，细碎的阳光洒落在水面，折射出粼粼波光。

        群英会的场地设在了乾德殿东侧的御花园内，为了彰显大乾的国力以及对北疆使者的欢迎，这次宴会的场面办得极大。

        女席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不少人，桃红柳绿，香扇笑语，好不热闹。男席处因着还未下早朝，倒是只有数十个人，应该是还未有功名的世家子弟。

        一簇蝴蝶兰旁的席位上格外热闹，几位世家女香扇半掩，低声交谈着，笑声更是不断。

        仍旧带着面纱的高木香也在此处，只是与其他贵女的欢笑不同，她眼中含着浓浓的阴郁，还时不时摸着自己左半边脸。

        高木香落水划伤脸的事不少人都知道，大家为了照顾她的心情，便很少去看她的脸，没想到这一善举倒是被她给误解了，认为所有人都是在嫌弃她，导致心中的怨恨更甚。

        “赵姑娘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不少人便都将目光聚集在刚到御花园的赵花楹身上，毕竟今日群英会的目的大家都知晓，赵花楹这个京城第一才女自是格外引人瞩目。

        迎着或是嫉妒，或是羡慕的目光，赵花楹莲步轻移，面带柔笑在一处席位上落座，一举一动都无比妙曼。

        高木香将位置换到赵花楹近旁，低声道：“赵姐姐，在青湖山时，你当真看到了是叶崖香将我推下湖的？”

        赵花楹看了眼四周，目光闪烁，轻笑道：“撞你那公子的力度并不大，若不是叶崖香又偷偷推了一把，你应当是不会掉进湖里的。”

        高木香摸了下左侧面颊，阴测测道：“我知道了。”

        瞧见高木香眼中的恨意，赵花楹心惊的同时又有些暗喜，但想到今日这群英会是她一曲扬名的最好时机，便状似无意道：“今日这群英会可关系到我们大乾的颜面，若是出了什么状况，龙颜定会不悦。”

        高木香咬了咬牙：“赵姐姐说的有道理。”

        闻言，赵花楹松了口气，忙岔开话题，讲些京城有趣的八卦。

        这时，一旁的席位上传来动静，想必又是哪家贵女到了，赵花楹含笑望过去，可下一刻，笑容却僵在了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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