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不孤独的代价

人类并不孤独。
  人类在宇宙之中，也并不孤独。
  自从1999年野餐区的出现。
  自从1999年后，人们在野餐区发现了洛族和机械族的战舰之后，人们就花费了更多时间和精力去仰望星空。不过碍于技术原因，人们所看到的星空还是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
  一片繁荣，一片死寂。
  但有了地球上的战舰之后，原本毫无方向的人类文明，也至少有了猜测的可能。原本的费米悖论被打破，而千百年来的记录也让人们总结出了一套崭新的理论。
  那便是“郊区理论”。
  理论之中，银河系猎户支臂是宇宙之中荒无人烟的一个角落。大部分进入宇宙的文明没有必要是绝对不会前往这些小地方的。这里没有想要的资源，这里的大部分星体质量糟糕。
  而那些高等的文明，可以进行星际远航的文明应该在星系复合体处居住，而宇宙的庞大足够他们生活。就像现如今地球上还有一些没有被探索过的地方，而人类所在的银河系，所在的太阳系，只不过像是地球上某个原始森林内的一个小小的尘埃。
  没有谁会愿意来到这个尘埃处拜访。
  经过漫长的发展，人类现在有了足够的动力，足够的勇气，足够的方向，去探索宇宙了。
  却不料，野餐区的洛族开始屏蔽整个地球的信号，开始和人类的肉体结合，让人类开始崭新的进化之路，科技文明的发展也因此停滞了不少。天文部虽然存在，但观测到的信息和资料都比较滞后。
  而且确定了外星人存在后，大部分研究也就集中在了两方面。如何清理洛族污染带来的寿命影响上，以及如何从遗迹之中吸收和发掘外星科技。这可比远在天边的那些文明要具体可感多了。
  只不过这一刻，冰始觉想起的，却是小时候自己仰望星空的那一幕。他还记得自己坐在父亲的肩头，凝望着天空当中闪烁的星星。他会幻想，自己未来成为科学家，成为宇航员，然后和那些人一起登上月球，前往火星。
  可是，因为现实，自己选择成为一个老师。又因为野餐区的出现，城市各方面改革，自己再度失业。
  现在，天文部又告诉自己，自己在最为疲倦时所看到的星空，完完全全是假的。是那些宇宙之中不同文明的战舰发光发热的痕迹。
  而且，这些战舰正在飞速地靠近太阳系，靠近地球。
  “预计多少时间到达？”冰始觉的上齿咬破了嘴唇，又因为极佳的体质，鲜血刚刚渗出些许，伤口便已经愈合。
  “3分钟。”郑凯后的一个研究员报出了一个让冰始觉浑身冒着冷意的文字，“此时的星空，像是延时摄影一样。”
  “我会说现在关闭舷窗，为了升空准备。”郑凯微微低下头，看着冰始觉面前的地面，“我们没有任何对空，甚至是对付外星人的准备，只能依靠你。在现在，你可以动用玄武内部和人类的所有资源。”
  “面对这种情况，其实我们也不在乎结果。”郑凯苦笑着看着舷窗开始缓缓落下，“人类文明可能只有最后的这三分钟了。”
  “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或者……你想要和你的父母说些什么也可以。”郑凯叹了口气，脸上的那种沉重反而是轻松了些许，“里面的事情，也交给我吧。”
  “不，我觉得这是一种浪费。”原本提供观测的天文研究者突然开口说道，“如果人类文明还有三分钟，那么我们应该静静地接受死亡。”
  “你是享乐派的人么？”郑凯第一时间抬头看的是手表，然后看向了后方这个没见过几眼的年轻人。
  “我是享乐派的0号。”年轻人神色平静地说道，也看向了一旁毕民伸向枪袋的手，“我原本的计划是潜入你们之中，等玄武号升空后使其坠毁。不过这个计划是失败了。而且事情也超出我的预料，外星人的科技水平高到超出我们的想象。”
  “玄武号功能的管道破裂是你做的对么？”郑凯皱起了眉头，而毕民的枪也从口袋中拿了出来，对准了0号。
  “当然，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间。”0号平静地看向冰始觉，“冰始觉，我希望你动用玄武的资源，让大家好好地吃上一顿，好好睡上一觉。如果能够让大家安稳地睡下，那就是最好的等死方式。”
  “你TM的……”毕民额头上青筋暴起，但他的手指就是无法按下扳机，而且浑身肌肉开始僵硬。
  “还有两分钟。”0号说道，“我们现在就是一个被关在塑料杯里的蚂蚁，人类开始要踩我们了，我们用什么姿势迎接死亡比较好。我觉得是让大家在幸福和未知之中是最合适的，而不是在惶恐不安之中。你说对吧，冰始觉。”
  “……或许。”冰始觉看了0号一眼，也看了毕民一眼。庞大的神念如水流一般涌过，让毕民手中的枪械退出了弹匣，而他的行动也终于恢复正常，捂着自己的手腕，用饿狼一般的目光凝视着0号。

  “郑凯，在待遇上让大家心安一些。”冰始觉转过身，“还有一分半时间吧，让每个人都分配到最佳的食物，拥有住所。当然可能时间不够……毕民，你把0号送到监狱去，当然时间也会不够。”
  “我这里还存着一些晶石能量，足够我支撑飞往外围了。”冰始觉转过身，忍住想要将内心的想法和父母，和白秋月讲一讲的这种想法。如果告诉他们了，他们在迎接死亡的这一分半，会过得更加难过。
  “郑凯，里面的人交给你了。”冰始觉的身体缓缓漂浮着，再度离开了让他产生了些许归属感的玄武。并迅速关闭了舷窗，还有暂停了那些天文台的所有观察设施。
  在冰始觉的神念之中，他所看到的世界是无比璀璨的，也是无比可怖的。
  以地球为中心，原本暗淡的星空此刻变得繁星若尘，且这些星星身后都带着狭长的痕迹。整个天空像是延时摄影的艺术品那样，所有的一切都被拉扯成了白色的，蓝色的，红色的线条。
  原本点点的星空，现在变得如同丝线构造而成的星空一样。除了太阳系之外，其他的一切全部扭曲变形，也像是有人把太阳系整个丢进了洗衣机的滚筒里，任其摇晃不止，眩晕不休。
  “最后的一分钟？”冰始觉整个人浸润在了白色晶石之中，这些固态的晶石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就直接消失，转变为浑厚的液态能量储存到了他的穴道之中。而且背对着阳光，那种温暖的力量也在一点点催促着冰始觉向前。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他曾经见过。
  是在……十几分钟前，他背对着玄武，然后面前是33艘星空派的舰船。
  现在呢，他背对着太阳，背对着玄武。
  面对着的，是自己眼前璀璨的星空。
  他飞过了月球，看到月球派的舰船也慌了神，排成一列纵队准备飞向太阳系外围，可是现如今百分之一光速的推进力，在冰始觉面前就像是缓慢的乌龟爬行那样。他们也知道，现如今的速度得花上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够跑出去。
  而外星的舰船，还有40多秒就要到达。
  神念扫过，冰始觉看到了那些舰船内部已经起了动乱，有人在舱室内哭泣不止，有人拿起枪械准备前去抵抗，有人和自己的恋人，和不熟悉的人在房间当中追求最后一次的交合，还有人脑后开了花，在鲜血之中插在了采矿枪上，像极了采矿枪上的一种独特的装饰品。
  冰始觉飞过了月球，飞过了所有舰船，来到了火星的位置。
  这是他小时候梦寐以求想要登陆的星球，只不过现在看起来，稍微有些和想象中不一样。
  不过这并不重要。
  眼前的那些舰船才是最重要的。
  离舰船到达还有25秒。
  冰始觉飞过了5光秒的距离，飞过了150万公里的距离。
  这个距离，超出了他这一辈子走过的极限，但还是没有真正地接近火星。
  冰始觉继续向前飞去，在25秒之中，他又飞行过了240万公里的距离。
  在他的面前，灰尘一样的太空舰船，就这样林立着，悬浮着。
  ————
  “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吴月霞凝望着太阳系内猛然被插入的千百万艘战舰，泪流满面，脸颊绯红，咬牙切齿地哭喊着，狂笑着，“人类文明终于要灭亡了，这种垃圾，下贱，丑陋恶心令人作呕的文明终于要死去了！太棒了！”
  “看看那些高级文明的战舰，那是完美的几何体，甚至……没有形状，但却可以折射光，甚至类似黑洞。太美了，这才是我想要的文明！”吴月霞的脸紧紧贴着舷窗，唾沫横飞地看着那些陆陆续续到达，但精准地排列在太阳系之间的战舰。
  在短暂的几秒内，太阳系内部就像是谁打破了面粉袋一样，密密麻麻且细致的，如粉末一样的飞船到来。当然，也不乏庞大的，耀眼的舰船就这样停在了奥尔特云的外围，静静的悬浮着。
  “您看起来非常激动。”辛华阳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枪械，但也是满目光彩地看着那些奇特的飞船，“这些不同文明的飞船来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是按照您说的理论，为了杀死我们的话，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大精力。”
  “为了研究。”吴月霞只有在解释的时候没有失态，“我们人类作为宇宙的蝗虫，能够让他们害怕，但也会让他们好奇，他们也会想让自己的文明拥有这样的能力。人类只不过失败了而已，如果是更高级别的文明拥有强权，在拥有人类这样的，可控的力量。那就真正称得上完美的文明。”
  “我其实很疑惑，您在言谈举止之间是相信人类的修真文明的，可是为什么却又对于人类那么鄙夷。”辛华阳询问道。
  “因为人类弱小，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吴月霞转过头说道，用袖子擦拭了那满溢出来的唾液，“如果人类现在是9级文明，我当场下跪认错，或者直接死刑都可以。但是人类现在才是1级文明都不到的低等文明，连宇宙文明都算不上。”

  “我明白了，你是非常注重当下，或者注重你生命体验的投机者。”辛华阳点了点头，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谁给你利益，你就跟着谁走，谁给你更好的，你马上会把之前的抛弃掉。”
  “我就是这样的人，而且我只享受当下，当下不能给我的，未来可能会给，但是谁能保证？”吴月霞再度扭头看向星空，“不知道会把我带走的是什么样的文明，我太期待了……”
  短短的十几秒内，太阳系内部出现了几百多艘太空舰船，它们的后方还带着炽热的，延绵不绝的光芒，就像是有人从太阳系内部喷发了一次廉价的礼炮，迸发出几百条艳丽的光芒。
  但这些飞船下一刻就从视线之中消失，只有他的神念才能感觉到。
  神念散发的瞬间，这些太空舰船毫不犹豫，不约而同地释放出了能够干涉冰始觉神念的波动。这种难受的感觉让冰始觉一下子停了下来，将神念蜷缩到自己体表15厘米左右的位置，环顾着这片变得陌生的星空。
  突然间，背后的世界暗淡了。
  冰始觉猛然转过头，他所看到的那幅画面让他心中残存的一丝希望彻底熄灭了。
  就和此时的太阳一样。
  原本耀眼的太阳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没有经过红巨星的阶段，而是瞬间缩小下去，变得暗淡无光，最后被一个闪光的什么船只给吞没了。
  太阳系，没有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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