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地下

“睁”开眼睛，冰始觉所看到的沿江城又和今天早上自己所见的截然不同。如果说早上还是断壁残垣，伤员遍地。现在却是充满了活力和生机，许多身上还满是灰尘的机器人正在道路上迅速奔波，帮忙建造房屋。
  在一个满是碎石的广场上，一些身上明显有着异变的难民，军人，或者志愿者穿着防护服正在调试一个小型的机器。在他们周围有着三根黑色的柱子，上面有裸露的电子元器件，以及一些蠕动的，看似是生命体的东西。这让一些志愿者更靠近中心部位的机器。
  随着轻微的电流声，那些黑色的生命体迅速地附着到了电子元器件内，而小心的，炫彩的薄膜在三根柱子之中蔓延了开来。
  这层薄膜并不稳定，但是蔓延开时，周围那淡淡的绿色也随之被阻挡，几分钟后，薄膜如帐篷的布帛一般落下，机器中央周围所站立着的人们均是泪流满面，小心地，却又满怀激情地互相拥抱着。
  “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在薄膜下，人们的欢呼声音也似乎被阻挡，他们小心查看着中央机器的电源，以最快地速度组装好了太阳能板，如雨伞一样舒展开来，但在这个“雨伞”的中央添加上了一个冰始觉从未见过的方块盒子。
  现在还是夜晚。所以只有探照灯的刺眼白光，太阳能板显然没办法从中得到太多的能量，但是那个小盒子却开始发出细微的风扇声，不多时，周围的绿色气体开始被卷入其中，那台地面上的机器的电量也随之开始上涨。
  “把野餐区气体转化为能量的东西……是那些难民带来的吧？”冰始觉此时的心情和那些互相对视的科研人员也是相似的，难民虽然挤压了普通人的生存空间，但是大部分难民和普通人是一样的，无法在野餐区长时间的生活，那么他们也必然会有相应的科技。
  “哎……用这个小摄像头太麻烦了，没办法把神念传过去。”冰始觉的操控着摄像头缓缓升空，俯瞰着整个沿江城。在一些废墟之中开始亮起了这样的火光，如同天上的星光一般明亮。一些小小微弱的，如风一样的欢呼声也在城市下方传来。
  环顾了四周，冰始觉控制了其他的摄像头飞向了其他城市，也是类似的情况。看来这些难民们已经慢慢共享这些技术。再看地下城的人们，也因为上方机器的运转，已经有了些许的电力，能够支撑最基本的换气。
  但是，无论怎么看，冰始觉却始终有一种违和感。
  城市之中，大量来自野餐区周围的人们居住在这里。使用自己携带的隔离污染的设备。他们也自发形成了队伍，协助城市建设，亦或者是清理城市周围的怪物，俨然是把自己当做城市的一份子去对待的。
  反观地下城，那些原本城市的居民，就生活地非常憋屈。城市的黑色高塔被击毁之后，他们只能被迫居住在地下，所有人都挤在小小的地下广场。原本被封锁的那些设备全部开放。
  幸亏，那些居住在地上的人并没有破坏太阳能发电，亦或者是风力发电系统。所以在这几天之后，地下城的情况恢复了不少，但和之前相比还是有些落后。成年人以家庭，或者是熟悉程度分割了地下城的广场和位置。
  位置的分割也非常的古老，简单的行军床铺在地上，
  科研人员，维修人员占据着有光的地方，借着光明继续观看图纸，看看怎么改良地下的情况。一些地方则是老师和有看管经验的长者们，负责孩子们日常的教育和生活。
  结合这些的内容，这明显是在努力重建，这种时候和科技远超自己的野餐区开站，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小芳，还有能力者加入我们么？”小声的，熟悉的话语一下子让冰始觉的摄像头调整了方向，仔细搜索一番后，发现是在角落里，郑凯和孙石芳正在轻轻交谈着。
  “没有了，罗队长死掉后，大部分能力者是加入了上面的阵营。”孙石芳的左眼盖上了厚厚的纱布，“他们说的更让人动心。”
  “说是让人动心，其实就是和野餐区的战斗当做炮灰。”郑凯冷笑道，“我怀疑很多人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叛逃野餐区吧。”
  “所以也会有冰大哥也叛逃的传言在。”孙石芳叹了口气。
  “冰大哥不会叛逃的……他爸爸妈妈都还在沿江城。”曾兴的声音从另一个床铺的帘子后传来，这让冰始觉在远方的叹气中，调整了摄像头的角度，看到了黑暗之中，杵着拐杖的曾兴。
  他的一条腿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没有了，断口处缠绕着厚厚的纱布。而拐杖的抓握处则留下了深深的指痕。
  “说这些也没用，我们认识冰始觉，这些能力者不认识。”郑凯说道，“而且不患寡而患不均，当时冰始觉离开城市前虽然救了很多人。但是人总是贪婪的，容易改变的，他们时间一久，就会想冰始觉为什么不早点救他们，或者为什么不做得更好。”

  “更不要说，上面的世界，野餐区的世界对于能力者太有诱惑力了。”郑凯说道，“所有的麻烦工作都是机器人来做，人们只需要自由地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即便是我听到这些，还是会感觉到有些触动。”
  “而且，野餐区的这一步棋子非常好，完全限制了我们的行动。用大量炮灰和难民堵住城市，消耗我们的生活资源。因为那些居住在城市里的人，也是普通的人，他们只不过是被之前赶出去的。所以于情于理，我们不能进行第二次驱逐。”
  “最头疼的是，这些居住在城市上方的人，的确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他们做的事情反而是值得夸奖的。”郑凯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但是从战争角度来说，这个行为真的太阳谋了，我们的军队一来无法出兵，要大量去维护居民的生活安全，二来军队根本无法前往野餐区。”
  “虽然我们有导弹，但是在野餐区中，信号还是无法传输，只能依靠传递者去进行定位。但传递者会更愿意加入野餐区，而不是加入我们。”
  “但我记得，任局长，付将军战死之前和我们说过。”曾兴努力地回忆着，“好像是……”
  “任局长和付将军战死了？”冰始觉在远方的地下室一瞬间如坠冰窟，他之前能够放心离开沿江城，就是因为这两位中年人的存在，并且他们许诺会保护自己的家人。可是现在他们居然战死了，那么他的父母……
  “不……不能这样想。”冰始觉心绪激荡之下，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模糊，出现的是那昏暗且温馨的灯光，而不是受了伤的故友们。强行用神念平息情绪的波动后，冰始觉听到郑凯补充了曾兴的话语。
  “野餐区的人的目的是探索核心地带，这是马炳师透露给我们的消息。但核心地带很危险，他们需要足够的炮灰来进行填补，就像踩雷一样找到安全的路线。”郑凯说道，“而我们这些他们口中的旧人类，就没有一点用处了。”
  “那些难民，那些流亡者，他们的战争其实更像是一场争夺权利的战争，他们在野餐区生活了那么多年，已经接纳了野餐区的一切。他们想要的是在野餐区生活，然后不作为炮灰。”
  “而我们，则是要在这两方势力的挤压下活下去。”
  “第一个要克服的，就是对于机器人的依赖！”郑凯小声但激昂地说着，他的话语也吸引了周围的一些人侧目倾听，一旁的军人在瞥见了郑凯的面容后，也是微微调整到了保护他的姿势上，“不是完全不使用，而是使用的同时，自身不能懈怠。”
  “这是马炳师告诉我们的，在野餐区，机器人可以说是无所不有。这就导致人们不事生产，不进行最基本的生活工作。这当然是好事情，但是我们普通人类是没有能力的，野餐区的人是有。”
  “这样一来，最先被淘汰的是我们这些旧人类。”郑凯还记得自己的几位上级认真地和自己交代这些话题的样子，而下一秒，就有千百个弹片将他们的身体直接洞穿，只剩下如筛子一样的尸体。
  “野餐区的人也是一样，现在他们还有能够跨越千里交谈的能力，力大无穷，或者是操控物体的能力。但这些能力不是我们人类本身的力量，是野餐区的这种气体赋予给我们的。万一过了几年，几十年，这种气体被地球的大气作用消解，人类无法再制造出这样的气体。”
  “在这样的情况下，机器人的智能水平完完全全是依靠外星科技发展起来的，人类在这几十年里什么长进都没有，万一有一天能力回到了最开始的水平，而机器人却远远碾压过人类的话。”
  “那么机器人，就会是人类的掘墓人，地球就会成为外星人的机器人发展，自我增殖的场地。这种大脑落后，身体发育不完全，无法更换，而且生产效率低下的物种，只会被迅速解决掉。”
  “机器人可以使用，但永远只能停留在基础建设和低智能，替代重复劳动工作。必须等到人们能够将地球的状态恢复，才能去动用仓库里的这些机器人。”
  “但是……”说到这里，郑凯却有些哽咽，周围的人也默默调转过了视线，看向一个方向的黑暗。冰始觉则操控着摄像头，打开了夜视模式。
  在黑暗的尽头，是像是被纸张一样撕扯开的仓库大门，还有无数履带和脚印走出的痕迹。
  “那我们怎么办呢？”一位父亲看着远方正在暗淡光芒下识字的孩子，“我们没办法走到地面上，除非加入他们才能得到防护服。我们也没有能力能够比得过他们，就要一辈子生活在地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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