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契机

虞青从红燕住的教坊街出来，红燕亲自送到了御河边。

        “……如果真是用人献祭的话，我还真不知道洛阳城有这号人物。不过洛阳城这么大，藏污纳垢，也许新来了什么厉害角色也未可知。我会让小雀儿她们多留意的……”

        “不着急，反正萧邈总能查出来。”虞青统一挑了挑眉毛道：“他有他的方法，我也有我的方法。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找到那个刺客，一切迎刃而解。”

        “但洛阳城这么大，怎么找呢？”小白犯了愁。

        “可惜河老最近越来越昏沉了，不然找他问问也好。”红燕道。

        “你说老泥鳅啊，我看他连自己名字都忘了，指望不上的。”虞青走着路，听见皇城内传来钟声，远远望去似乎是从那座摘星楼传来的：“这是什么钟。”

        “应该是皇宫供奉的魏如意出关了。”红燕难得神色带着敬意：“那可是真正的神仙人物，君上你可要小心，不要招惹他。”

        “哼，不就是个转世吗？这一世能不能成仙还未可知呢。不是说他是太子一派的吗？红尘纠葛这么深，怎么成仙？”虞青向来是谁都不服，但也许是黄昏时的阳光映着天边火烧云太瑰丽，她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萧邈那家伙，以为我不会人间的把戏，还不肯教我。我自己也学到一招了。”她说干就干，身形一晃，已经消失在阳光中：“等我好消息吧。”

        -

        因为金铜引发异象的缘故，不止洛阳城的平民百姓议论得沸沸扬扬，百官也心思浮动，况且天熹帝已经下旨追查，算是赵王这一派的大胜利。赵王不避嫌疑，借着送叶娉婷回娘家休养的机会，回了老叶相家一趟，在老叶相书房里待到了天黑才出来。

        “娉婷这孩子，是我们从小惯坏了……”老叶相沉吟着说道。

        “老相爷言重了。”赵王连忙道：“是我无能，没保护好娉婷，她自从嫁到我们王府，也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等把谋害愍儿的凶手揪出来，我再上门来赔罪，接娉婷回去。”

        老叶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除了太子，诸位皇子中，赵王出身最好，也最为养尊处优，却在叶娉婷面前低得下头，可见是一片真心。掌上明珠嫁到赵王府，又是亲上加亲，虽然有些波折，但也是一对圆满的小夫妻。老叶相十分满意，道：“前些天娉婷父亲有个学生，从塞上带回来一种琥珀金酒，有盛唐风味。等这段事了，牡丹花期也该到了，你带上魏王，来饮酒赏花。”

        “晚辈遵命。”

        赵王从叶府出来，魏王早在外面等了半天了，骑在鞍辔华美的马上，等得很不耐烦的样子，正用鞭子抽着下马石旁边的一棵大槐树，抽得叶子花蕾落了一地。见他出来，抱怨道：“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给叶娉婷磕几个头才舍得出来呢。”

        赵王不赞同地“啧”了一声，但他们感情向来好，兄弟互相损几句也是常有的事，况且魏王和叶娉婷向来不对付，他也只是道：“怎么不进去等？”

        “进去，我可不敢。”魏王没好气：“叶家门第多高，皇子娶他家的女儿还得低声下气的，我怎么敢进去。”

        他虽然话说得负气，其实是为赵王抱不平。京中也偶有传言，说叶娉婷拖到十八才定亲，就是因为心比天高，是奔着太子妃去的，嫁了赵王其实心有不甘。不过赵王使出了雷霆手段，狠狠教训了几个说闲话的世家，这话头也就歇了。

        但赵王妃叶娉婷的脾气，向来是不太好的。也亏得赵王低得下头，对她百般迁就，出了名的温柔小性，让京中命妇都赞叹不已。

        “少胡说了。”赵王轻轻抽了他的马一鞭，两人的马小跑着出了荣禄街，后面的随从立刻跟上，里面也有那个向来不离赵王身的黄先生。

        “老七那边怎么回事，都过去一天了，还不见开始查，别是被东宫拉拢了吧。”眼见周围都是高墙，没有外人，魏王忍不住道。

        “老七心中主意大，反正金铜的线索已经出来了，等他两天也不碍事……”赵王正说着，却忽然发生了意外。

        这条街上全是老槐树，槐花正在孕蕾，开始他还以为是花苞落下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无数飞虫，嗡嗡叫着，直接将他们队伍裹住，尤其冲着赵王而来。

        还是黄先生反应快，他双手捏个印，衣袖展开，如布袋一般，将赵王和魏王护在下面，同时卷向那些飞虫。

        但飞虫散开来，竟然化作无数毒蛇蝎子之类，像下了一场雨，根本兜不住。情况紧急，黄先生咬破指尖，喷出一口赤红的火焰，挡在赵王身体上方，想烧尽毒虫。

        但火焰中却刺出一柄剑来，直取赵王心口。

        黄先生来不及细想，直接飞身而起，化作一团黑烟，将赵王裹住。黑烟隐约看得出是个人型，虽然跟昨晚在春华宴上的有些区别，但左臂的部位缺了一块，正是铁证。好在魏王他们都在仓皇躲避毒虫，无人看见。

        然而，他头顶却响起一声轻笑。

        “逮到你了。”那声音一笑即离，转瞬间已在半里之外，可见修为在他之上，男女莫辩，只听得出有点耳熟。

        而那支穿过火焰的剑，化作一张剪成剑型的纸，飘飘然落了地。黄先生面沉如墨，捡起纸来，发现纸背后画了张鬼脸，还有一条小蛇。

        -

        虞青兴冲冲穿过小半个洛阳城，直接落回凝晖堂前，大踏步进了萧邈的书房，比进自己家还自然。

        “我查到刺客是谁了，用我自己的方法，自己的聪明才智。”她得意得很，首先向萧邈邀功：“你还记得太子用蟒魂骗我的龙鳞吗？我也学到了，你们人间的计谋也没那么难嘛……”

        萧邈穿了一身玄色锦袍，身形修束，如同一柄利剑，正在理着袖口，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虞青问他：“你去哪？”

        “赵王府。”

        “诶！”虞青没想到自己慢他一步，顿时瞪起眼睛：“你……”

        “早上我就知道了，刺客是赵王府派的，追寻真相有时候不能看表象的证据，要追寻最深处的逻辑，受益者是谁，最大的嫌疑就是谁。”

        “那你还让我白跑一天。”

        “我需要一个契机。”萧邈笑着看她：“你就是那个契机。”

        他这话其实是带着表扬的，可惜虞青毫不买账。

        “你等着吧，迟早一天，我也拿你当契机！”虞青放完狠话，鼻子还挺灵，看向桌上的荷叶包：“这是什么？”

        “林舜给你留的晚饭，几只烧鸡。”萧邈说完，虞青刚要动手，又狐疑地看向他。

        萧邈笑了。

        “其实是我留的，”他不怕死地道：“给你找到刺客的奖励。”

        “你当我是猎狗呢？”虞青直接拿烧鸡砸他：“你等着，迟早也有我奖励你的一天。”

        这狠话实在不太明智，连小白也听得直摇头。萧邈倒是忍住了笑，道了声“我出去见个人”，就扬长而去了。虞青想了想，毕竟自己的雷劫还关系在他身上，赵王府已经有个殉人道的疯子，外面指不定还有多少危险人物，不得不英雄气短，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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