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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赌局


虞青刚到红燕她们住的教坊街,小白就冲了出来。

        “怎么样?查案好玩吗?萧邈那家伙对主上客气吗?”小白一肚子问题要问,被红燕她们笑着跟上来,一堆人簇拥着虞青进去了。

        红燕她们其实是安身在教坊街上的鸟雀,据虞青分析,应该是教坊街就挨着皇城,而且来往的皇亲贵族和高官也多,气运昌盛,所以连带着这里的鸟雀也都修炼得不错,不过红燕她们可不承认这点,用红燕的话说“谁稀罕那群脏男人的气运,别扰了姐姐我的清修。”

        虞青血脉好,修为高,却没什么架子,而且刚来人间,对什么都新奇得很。红燕她们对她虽有敬畏,但熟了之后都把她当个法力高强又可爱的妹妹,个个跟她十分谈得来,就算上次被萧邈弄散了她们的集会,也没影响感情,还是十分喜欢虞青。虞青也不含糊,立刻添油加醋,把查案过程讲得跌宕起伏,把一堆小燕雀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有红燕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笑。

        虞青正讲得起劲,忽然眉头一皱:“不好。”

        “什么事?”

        “没时间说了。”她卷起小白就要走,还不忘回头一句:“对了,你们最近别往御河街去,那条老泥鳅疯了,连我也不认得,头也不给我磕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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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邈见完天熹帝,出宫前,去了趟德妃生前所住的贤德宫,宫里的朱砂红梅开得正好,只剩下几个旧宫人在扫院中的雪,不知为何,天熹帝一直留着这亡妃的宫殿没动过。隔壁的凝华宫倒是住进了去年新选的秀女,正在玩闹,不时有笑语声传来。

        宫里的陈设仍然是老样子,桌上摆着一只赤金九连环,萧邈小时候常玩这个,他母妃生了他之后,一直身体弱,冬日尤其畏寒,所以冬天常见的场景,就是母子俩坐在窗边的熏笼上,一起拆解九连环。

        她也好,她家也好,其实都不以才智过人闻名,萧邈到了十来岁,她就解不过萧邈了,难得赢一两次,十分高兴,总是得意地笑起来。

        都说千金买笑,其实她的笑容天熹帝也没见过几次,倒是萧邈见得多。

        那时候应该多让她赢几次的。

        哪怕是让她多笑几次也好。

        只是此时一切都过去了。

        德妃葬在永陵,作为天熹帝身后应当陪葬的四妃之一,什么花容月貌,百年后也不过是个面目模糊的名字。虞青说人有轮回,那她大概早就投胎转世了吧,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喜欢九连环。

        萧邈拿起那只九连环,收入怀中,宫人有点讶异——七皇子每次过来,都不会动宫中陈设的,天熹帝有时过来也是一样,怎么这两父子最近都破了戒。

        隔壁宫殿的笑声更近了,像是把皮毬踢出了院墙,跑出宫墙来捡,不知道外面宫巷有什么,笑声忽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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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邈走出宫门,看见宫巷中,停着一驾小辇,不过八人抬,十分轻便,不像先前那架御辇那么奢华。

        太子安静站在辇外,看着那些秀女退回宫殿中。

        “别来无恙,阿湛。”他叫萧邈小名:“我刚去给父皇请安,听说你进宫了。猜你在这,就来找你了。”

        他和萧邈已经算是皇宫中难得关系好的异母兄弟了,但在事关权力斗争时,还是迅速地分道扬镳了,实在让人唏嘘。

        萧邈并没接他的话,他们都知道萧邈是为了案子进宫的,何况东宫消息向来灵通。他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太子身上。

        “病了?”

        一起长大的兄弟,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多半是那天在猎场逞强受了凉,中宫皇后如日中天,东宫继位也没什么悬念,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隐患的话,就是太子的身体了。

        “太医诊过脉了,受了点寒而已。”太子身上穿着白狐肷披风,银色的锋毛簇拥着一张脸,看着院中盛放的红梅花,忽然道:“母后宫里的小厨房,最近弄了许多新菜式,你过去用个晚膳,如何?”

        “我还要去查古淮南子的记载,不麻烦了。”

        太子笑了起来,他转过头来,看着萧邈,笑道。

        “父皇刚刚不是说了吗,‘暂缓查案,等从华春宫春浴回来之后再说’吗?难道除了弄玉库,天下哪里还有一本古淮南子?”

        他把天熹帝试完针后的原话说出来了,一字不改。说是挑衅也对,说是威胁也对。长安宫里的动静,他了如指掌,萧邈查案的全过程,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换了别的主审官,一定暗自警醒,心生怯意。

        可惜听到这句话的人是萧邈。

        “雁过留痕,只要存在过,总会留下痕迹,只是看我能不能找到罢了。”萧邈也平静回他。

        他要找的哪里是古淮南子的痕迹?明明是小皇孙被害的痕迹。

        太子自嘲地笑了一声,又继续去看梅花了,萧邈道声“先走了”,准备离开,却听见背后太子叫住了他。

        “阿湛。”他叫住萧邈,萧邈真就站住了。兄弟俩一白一黑,站在宫道之中,像雪中的阴阳两极。

        “如果我说,你还有机会退出这个案子呢?”太子问他。

        萧邈笑了。

        “就算父皇想让我撤出这案子,也要知会百官,还要看我同不同意。”

        赌桌上的双方,都坚信自己的底牌是能赢的,这场赌局也只得进行下去,没有终结的可能。萧邈甚至没有提过赵王,这是他们俩的赌局。

        太子收敛了神色,他又回到了那个漠然而疏离的太子模样,淡淡道:“我知道了。”

        “叶九。”他唤道。

        辇后转出一个人来,正是那十分跋扈的太监叶九,锦衣华贵,倒比太子还显得耀眼几分,他手上端着一叠衣物,朱红色,绣的是银蟒。显然这也是太子依峙的筹码之一,整个皇宫,中宫,东宫,御前总管李福子,乃至新近最得宠的叶九,都是东宫一派的人。朝中文官也有半数,边疆还有个魏山林,在他看来,他给萧邈回头的机会,已是仁至义尽。

        可惜萧邈从来是头犟驴。

        “母后让内务府给你做了套衣服,非要我亲手交给你。让你有空来玉宁宫吃个饭,说许久没见你了。”太子说道。

        长者赐,不敢辞,萧邈身后的随从接过衣物,奉给他看,萧邈伸手摸了摸那锦袍,道:“替我多谢母后。”

        他胸口有轻微的声音,微不可闻,但他知道是什么。

        虞青给的那片龙鳞,裂开了第一道细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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