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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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楚王那边也歇得差不多了,又开始嚷着要打猎,浩浩荡荡一拨人,楚王,秦王,赵王和韩王,再加上一个七皇子萧邈,每人都带着几十个侍从,加起来有两三百人,旌旗猎猎,一个个牵黄擎苍,兴致满满。
“京城打猎真热闹。”罗骥一副见了世面的样子:“我们在塞上就没这么多人,这围场多大,野物够分么?”
“猎场归园林署管理,每年春秋两季,都会往里面投放猎物,所以是猎不完的。”萧邈淡淡地说。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叫罗骥的边军很是看重,是当做亲信培养的。这次岑五被派去东都送信,罗骥更是俨然成为了他最倚重的侍卫。偏偏这个小校尉也不太懂礼节,不知道在京城人看来,堂堂皇子这样回答他的问题是有多抬举,还真跟萧邈一问一答起来。
“那多没意思!”他嚷道:“能被活捉的猎物都是蠢的,就要打那种追死了都抓不到的猎物,那才是男子汉做的事。”
他这话一说,往年跟着萧邈狩猎的王府侍卫一个个都脸色难看起来,只有跟着他过来的那几个边军,还不识相地附和,有一个还问道:“罗哥,你抓过的最难抓的猎物是什么。”
“当然是狼了,狼这东西鼻子最灵,又是一群,动不动就拼命,要不是要做狼皮褥子,我才不去惹它们。黑瞎子也难缠,不过幽州只有靠近东边那一片林子有。对了,最难的是狐狸!”
“狐狸?”不仅那些边军不解,连那些一脸不屑但是背地里却竖起耳朵的王府侍卫也露出疑惑神色来。
“当然,狐狸这东西最狡猾,又心狠。你知道最聪明的狐狸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会做什么吗?”罗骥讲得眉飞色舞。
“做什么?”“罗哥快说,别卖关子了。”
罗骥解下随身的酒袋,喝了一口,才在众人等待的眼光中说道:“狐狸这东西,每次被追到绝路了,就把自己身上的皮子咬烂,你们想想,那得有多疼,老子猎过十七只狐狸,都是聪明得要成精,最后抓到时,都把自己咬得跟个血葫芦一样的。”
“哼,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侍卫中有人不服道:“我不知道穿过多少狐裘,都是完整的皮子。七皇子就有件通体雪白的狐裘,要是狐狸都是你说的这样,那这些狐裘从哪来的呢?”
“那是笨狐狸,傻狐狸,就跟你们猎场中放养的这种一样,都已经失了野性了,有什么意思。”罗骥得意道:“你还别不信,我告诉你,越是聪明的狐狸,他身上的皮子越好,我当年还追过一只红狐狸,那真是,像一团火炭一样在雪里跑。比你们身上这些,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可惜也咬烂了。”
“你别吹牛,有本事拿出来看看。”
这些王府侍卫其实都是皇宫里跟出来的,都是世家子弟,不然也不能到皇子身边当差,平时是极有规矩的,现在受了激,也就顾不得在七皇子面前失礼了。
“拿就拿,我那皮子就留在北疆,我让我兄弟托人给我捎过来。”罗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七皇子你作证,我跟他们打赌,要是这狐狸皮子比他们的狐裘都好,他们可得认栽。”
“赌就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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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本来楚王说上午到处都是猎物,谁知道一场酒宴过后,时间到了下午,围场里的动物都跟知道大难临头一样,都不露头了,楚王带着浩浩荡荡一帮人,在猎场东边跑了一圈,转了两三里路,又折回来,告诉萧邈:“真是奇了怪了,连兔子都不见了。难道这些动物也会通风报信不成……”
猎场方圆有数十里,一行人又是放鹰,又是驱犬,拉开长线,从东往西一路横扫过去,两侧更有下人在往中间驱赶野物,偏偏只有零星几只兔子,闹到未时,总算渐渐多了起来。
“我就说嘛,一定是天气太冷,这些东西都躲在洞里不出来了。”楚王高兴地道,兴致勃勃地带着一队侍卫追远了。一群人呼啸而过,把雪地踏得七零八落。
“爷,咱们也快去吧。”有侍卫跃跃欲试。
“我们往南。”萧邈神色不动。
“为何啊?”
“真是傻子,你们看不出南边那些人脚步散乱吗?他们的包围圈有漏洞,这些野物一定会从那里逃脱的。”罗骥什么话都要插一嘴:“你们京城里打猎方法真奇怪,只朝着一个方向赶,稍微聪明点的猎物都知道反跑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楚王和几个皇子,先是带着侍卫和鹰犬,拉成一张网,一路朝西网过去,不会骑马的下人就在两翼包围,谁知道才追出一里路左右,正面的队伍就参差不齐起来,毕竟都是养尊处优的皇子,手下的侍卫也都是些世家子弟,没什么真功夫。
人一分散,网就有了漏洞,顿时有许多疲于奔命的猎物从包围圈的漏洞里蹿了出去,萧邈手下的侍卫顿时大喜,一个个都弯弓搭箭,射下不少猎物,多半是野兔子,也有些獐子麂子之类。
“七皇子怎么不动弓箭?”罗骥打马上来,笑着问道。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要抓那种最难抓的猎物,这些蠢物,咱们爷可不放在眼里。”侍卫中领头的那个叫做江放,见他这么嚣张,竟然敢诘问七皇子,顿时也凶了起来。
罗骥压根没察觉到他的敌意,抓了抓头,“嘿嘿”笑道:“那倒是,七皇子是真正的好男儿,只怕一般的猎物还看不上呢。
“你们俩有时间废话,不如去前面替我放鹰。”萧邈冷冷道。
围场其实也不过十里方圆,东边是一片草场,再往前,林木就茂密起来,密林遮天蔽日,都是些上了年岁的古树,又有一条溪流贯穿围场……
一进了密林,队伍就被冲散了,几个皇子各自带着一堆全副武装的侍卫,至于猎的是野物,还是人,就另说了。历朝历代,都不缺在狩猎时发生“意外”的皇子。
“爷小心。”江放低声道。其余侍卫也都收起了玩心,一个个凝神警戒起来。
他们也许在功夫上不厉害,但是对京城中的权力斗争,那可是自小浸淫,这一队侍卫都是出身世家,自家府里什么宠妾灭妻,庶子夺嫡的故事都不少。
“不至于。”萧邈平静道:“正常狩猎就好。”
不过三个月,京中就都成了惊弓之鸟,看来赵王那事只是个引子而已。暗流汹涌,必定是有人在水面下有动作,所以大家都人人自危起来。
萧邈的位置很好,太子储君在位,诸皇子中,论长,有楚王秦王,论嫡,赵王魏王都是贵妃所出,而且母妃在世,赵王的外祖父是当朝宰相,魏王更是平西军大将军的外孙,怎么也轮不到萧邈首当其冲。
况且他是出了名的冷酷又聪明,而且看起来对储君之位毫无兴趣,谁也不会轻易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罗骥笑他们杯弓蛇影:“七皇子的功夫可不是盖的,能有什么危险。”
密林里人迹罕至,猎物倒有不少,侍卫刚射倒一头梅花鹿,只见一只猎鹰忽然俯冲向一丛灌木,罗骥嚷道:“这个厉害!”
众人正看时,只见一抹火红直接从林中窜了过去,只有江放眼尖:“是只赤狐!”
“红狐狸就红狐狸,还赤狐。”罗骥嘴上笑他,手上动作却毫不迟疑,策马追了上去:“这畜生精明,皮子一定漂亮!”
他话音未落,只见那只赤狐的身形一缓,发出受伤的叫声,一头钻进了草丛中,后腿上银光闪烁,显然是中了箭。
罗骥回头看,马上的七皇子萧邈神色平静,手中的弓拉了个半满,弦上箭却不见了。
“还是七皇子厉害!”他笑着嚷道:“不过这只畜生是我的了。”
萧邈挑了挑眉毛。
“你的箭法可不如你的嘴巴厉害。”
“那就请七皇子等着瞧吧。”
罗骥被他一激,直接打马追了上去,林中树木多,许多枝桠都挡在面前,本是不适合纵马的,他直接拔出剑来,砍瓜切菜一般,将面前树枝前面削去,留下一片狼藉,追着那赤狐,一路去了。
“真是个疯子!”江放嫌弃道,回头一看,惊讶道:“七皇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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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骥的眼光倒是不错,这只赤狐,不仅是万中无一的漂亮,更是万中无一的狡猾。
罗骥追它,是用蛮力,仗着那匹跟了他多年的战马脚力好,跟在狐狸后面一路追,那狐狸就穿溪过涧,专捡寻常马不能去的地方走,一会从荆棘丛中穿过,一会儿从山涧上跃下,罗骥骑术了得,竟然没被甩开,但一时也跟不上去,眼看着那狐狸又从溪间跳过,罗骥气得大骂:“小畜生,等爷追上去,剥了你的皮!”
那狐狸竟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般,也不逃了,站在溪边,直立起来,回头看着他。
罗骥大喜,正要拿箭射它,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去。
溪涧之上,俨然是七皇子萧邈,他正骑在马上,冷冷看着那狐狸。
罗骥明白了过来。
这狐狸畏惧的并不是他,而是萧邈。它一路跑,其实中间有很多次机会逃走,之所以没逃,是因为萧邈一直在后面远远跟着,罗骥这种紧跟它路线的追逐,其实绕了很多弯路,萧邈旁观者清,等狐狸绕了一段,就抄近路跟上。
事实上,萧邈是把罗骥当猎犬在用。
想通这一点,罗骥反而不追了,而是拿起弓箭,朝狐狸的方向射了一箭,狐狸躲过去,一头钻进草丛,继续逃跑。
罗骥没有跟上去,而是得意地看着萧邈。
他的意思,是接下来,该轮到萧邈来当猎犬了。不然就让这狐狸跑掉,大家都别得逞。
萧邈这么聪明,自然明白他意思,他冷冷一笑,纵马跃下山涧,就跟着那狐狸追了上去,罗骥学着他的样子,想要当那个坐收渔翁之利的渔夫,看着狐狸和萧邈的方向,抄近路跟了上去,谁知道刚走了一段,就听见头顶一阵喧哗,一棵树竟然朝着他倒了下来,罗骥堪堪躲过,却被这棵树直接拦住了去路。待要骑马跃过,只见前方的路上,树木接二连三地倒了下来。
座下战马长嘶一声,是在告诉主人没法再追了。
真是比狐狸还狡猾的人啊……罗骥看着树干上明显的剑痕,无奈地感慨道。
那边的萧邈,砍倒树木拦了罗骥的路后,不慌不忙,朝着狐狸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前面是一片低矮灌木,他循着地上血痕,一丛丛灌木搜过去,才找了一小片,就见一道红影从灌木丛中跃起,朝前方跑去。
果然是个聪明的家伙。
可惜萧邈比它更聪明,他没有像罗骥那样一路死追,而是追一段,停一段,仗着狐狸跑不过马,每次狐狸想要停下来歇息的时候,他就跟了上来。
生死关头,谁都会拼命,但要是松一阵,紧一阵,再聪明的畜生,都会渐渐松懈下来。
而松懈,就意味着犯错。
这样跟出了半里路,那狐狸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死路一条,所以不再歇息,而是一路狂奔,萧邈追到山涧边,见它站在一块巨石上,回头看向自己,目光中竟然有求饶的神色。
“死到临头,才来求饶,未免太迟。”萧邈冷冷道。
狐狸似乎听懂他的话,眼神一下子就决绝起来,忽然低头朝自己腹部咬去。
“想鱼死网破?”
萧邈弯弓搭箭,箭去如流星,那狐狸知道他箭法精湛,为了不落入他手中,竟然朝着山涧中跳了下去。
林中忽然惊起无数飞鸟,有些离萧邈不过半尺,他本能地伸手挡眼,再放下时,狐狸、箭羽,甚至地上的血迹,都已经消失不见。
萧邈驱马来到崖边,朝下看去。
下面竟然是个山谷,颇为幽静,溪流到了这平缓下来,雪似乎都化了,溪边有一片如茵的草地,四周都是山花烂漫,无数的野物,鹿、獐、山兔、苍鹰……甚至还有一只伤痕累累的老虎,都聚集在下面,只怕有成千之数,井然有序,寂静无声,如同被检阅的士兵一般。
而所有的动物中,坐着一个纤细身影。
“别着急,一个个来,我都说了今天你们有大劫难,还一个个跑出来朝见,现在好了吧,人家还以为猎物丰收呢,倾巢出动来抓你们了。行云布雨也挡不住,看你们怎么办……”
原来虞青私底下也是一样的话多,一面念叨,一面手上其实没停过。刚下过一场雨,山间草木湿润,枝叶上都是沉甸甸的雨水。萧邈一路追来,身上的玄色胡服也打湿不少。但虞青身上的青衣,却仍然滴水不沾。她怡然自得地靠在一棵开满繁花的古树上,身上落了不少的朱红花瓣,盘腿坐着,摘了许多叶子放在腿上,似乎正在编织着什么。
有一只雪白的鹿,如同宠物一般,温顺地卧在她脚边,通体如雪,只有背上有一道浅红色的伤疤,像是已经愈合的箭伤。在她身前,正躺着一只被箭羽穿透胸膛的火红狐狸,流了一地的血,正艰难地喘息着。周围的动物也有带伤的,也有不带的,都露出兔死狐悲的神色来。
虞青似乎意识到了萧邈的存在,停下念叨,抬起头来,看向骑马站在山涧上的萧邈,与此同时,所有的动物,也一齐朝萧邈看了过来。它们的眼中充满畏惧,但也带着一丝仇恨。
要是寻常人,见到这一幕,估计魂都要吓掉,胆大的也要稍微避让。也只有萧邈了,仍然无动于衷地骑着马站在山崖之上。玄色胡服英武潇洒,背后强弓劲弩,利落冷峻,逆着天光,简直如同传说中的杀神一般。
虞青仰着脸,她的神色十分平静,看不出一丝怒意。但她向来微翘的嘴角,和总是带着笑意此刻却平静如湖的漂亮眼睛,都说明了她此刻的情绪。虽然两人一上一下,但她眼中没有一丝仰望的意味,反而一片澄明。萧邈在这刻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感觉的不对劲来自哪里。
她的眼中,毫无一丝人世间的规则,上下尊卑不论,恐怕连男女之别也没有。她的眼睛让人想起秋日的天空,一望无际的青,无边无际,无拘无束,羽下生风三万里,未曾把人间的任何枷锁放在心上。
而此刻她这样平静看着萧邈,带着怒意,也带着傲慢,没有丝毫的质问和乞怜,和那些动物都不同,因为她不需要问萧邈要答案。她只是平静与他对视,像一个人看着一个人,像一个王,看着另外一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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