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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委曲求全


  现在几月了?哦,七月,原来已经休息三个月。唐晓雯暗自盘算,恍恍惚惚见时间已经溜走这么多,出院时走路喘气,躺不下起不来,现在竟然好很多。纯粹为了生存而生存的三个月,没干别的事情,猪一般的生存方式,成就了所谓生命的顽强——竟也活到现在。

  上班吗?怎么上?和以前一样开车上下班?万一路上大出血,一口鲜血喷向挡风玻璃,眼睛一闭不省人事,车子失控再撞上别人,天呐,这简直不敢想象。难道让老爸每天接送?不行,太辛苦。就算有人接送,一天八小时和父母分隔两地,万一中途出事,连最后一眼都可能来不及。我该如何是好?

  唐晓雯脑袋都快想破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她抬起头,眼前四个女人正打得热火朝天。

  “三万。”

  “杠!哎呀,今天这手气哈你们说说,想啥来啥,果然拜了菩萨就是不一样。”苏梦清格外得意。

  “话别说太早,最后才见分晓。”夏丽红回怼。

  “瞧瞧你们俩,就会逞嘴劲,隔壁丽蓉做清一色,人家一声不吭,就听见你们俩吓唬来吓唬去,也不见赢多少钱。”

  “没事,清一色算啥,我有杠呢!”苏梦清右手边两个“雨钱”在手,对对胡牌面已成,毫不客气。

  “梦清,今早上你不是说让我多赢些钱嘛,怎么不见你手软啊?”

  “麻将桌上怎么手软?不是我不是手软,是手气太好没办法。”

  “丽红,晓雯最近还吃药没?我看她精神不错,你们想好怎么治疗了吗?”

  苏梦洁随口一提,戳中夏丽红心中事。

  “哎,没呢,前段日子喝中药喝吐了,再也不敢以身犯险,能看的医生也看完了,不知道怎么办呢。正好你们在这儿,帮我想想办法。”

  “咱们这儿的医生都看完啦?都没个治疗方案吗?”

  “是啊,中医西医内科外科都看了,都说没见过,不好弄。”

  “你们想过去外地治疗吗?”苏梦清问。

  “去外地?”

  “是啊,既然本地医生没见过,何不去外地问问?帝都、魔都、沿海城市的医疗技术都很先进,虽然光华也很好,但是各有千秋对不对。它不好你这一口,没准儿外地还能找到对口的。”

  苏梦清言之有理,但外地就医可不是一两句话的事。

  “晓雯的身体还在康复中,如果去你说的那些地方,要么坐飞机要么乘火车。飞机肯定不行,晓雯身体有伤口,听说不能坐飞机,但是火车时间太长,而且吵,我怕她受不了。”

  “坐高铁呀,我们国家高铁多发达,又安全又快捷。”

  “可是住宿呢?谁来照顾晓雯呢?唐诚要上班,请假就医最多一周时间就得回来,况且不知道该先往哪里去,跟无头苍蝇似的往哪儿飞呀。唐诚倒是在网上问了不少医生,但都让现场再看看。”

  “哎,我该说你什么好!你忘啦,咱们在帝都有亲戚,当然先去帝都啦!你把资料发给他们,让他们帮忙问问,找到大概方向后再直接过去,多省事!”

  夏丽红并没忘记帝都亲戚,只是一年到头除了拜年其余时间甚少往来,哪里好意思扰人清静。虽然帝都亲戚热情,但看病可不是家常小事,让病人住自己家里,住多久未知,这事别人能爽快答应吗?

  “丽红,梦清说得对!你把资料发给秀荷,让她帮帮忙,你们俩小时候一块长大,她应该会立马行动!”

  “梦洁,不是我不想找,只是…确实不好开口。”夏丽红一脸为难。

  苏梦清听出这话的意思,揽过活路说:“这样,你把资料发给我,我发给秀莲,她老公是医生,应该比秀荷更明事。”

  夏丽红立刻答应,没想到麻将桌上了却一件心事,只需坐等苏梦清回信就行。

  晚上,唐晓雯将领导来电一事告诉父母,夏丽红当即反对。

  “你现在走路磕磕绊绊,万一在科室摔了怎么办?一点力气都没有,回去干什么?在家待着好好静养,向领导再请一个月再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们俩为什么都不配合领导工作呢?领导让你回去肯定因为缺人手才会想到你,这时候你还要请假一个月岂不是让他为难?”

  “诶,唐诚,你胳膊肘果然向外长的啊!我问你,是晓雯的身体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单位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不多,缺谁都能正常工作,就算是院长也一样,你居然说出这种话。”

  夏丽红差点白眼三连翻,这还是女儿的父亲吗。唐诚顿时正襟危坐。

  “当然是晓雯的身体重要,这还有啥说的!我只是觉得如果暂时不做手术,可以考虑回去上几天班,要是承受不了再请假休息便是,晓雯在家待了三个月,不和同事聊天也不和朋友聚聚,我怕她无聊。”

  “爸,我一点也不无聊。”

  “那你想回去上班吗?”

  唐诚的语气非常平和,没有一丝逼迫。唐晓雯深思熟虑后回答:“回去吧,八月回去。还有两周,我应该能调整好心态。”

  夏丽红忧心忡忡地问:“你真想回去上班吗?”

  “不是我想,而是在家待着也是待着,倒不如出去挣钱,能挣多少是多少,至少不用啃老。”

  “傻孩子,说什么呢。”

  唐晓雯真心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个没用的啃老族,不仅啃食父母的钱财,更是在吸食他们的精力,被她变得越来越老,越来越憔悴。上班或许能让父母有喘息的空间。

  “如果你决定上班,那我送你。”唐诚说得斩钉截铁,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体已年过半百。

  “爸,不用吧。”

  “没事,我送。”

  “你送?唐诚,你也要上班,怎么送?上班你送,下班呢,你来接吗?”

  “当然。”

  “呵,路上堵车呢?下班比你早呢?真是,以为自己是全职爸爸呀?”

  “爸,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不打算开车吗?”夏丽红问。

  “啊?人家不敢啦,与其开车倒不如打滴,更安全。”

  “每天打滴,来回几十块钱呢。”

  “没办法嘛,人家不敢开车,怕万一那啥...地铁又没开通,打滴最方便最安全。”

  女儿的话说得夏丽红心里拔凉拔凉,下午欢快的麻将休闲派对令她暂时忘记女儿是个不定时炸弹,不是别人碰不得,而是本身可能自爆。一想到要和女儿分开几个小时,她内心极度不安。

  “要不我陪你上班?”

  “啊?”

  “我陪你,你开车,这样既省钱又安心。”

  “妈,你说真的?可是这样一来你会很累,医院里空气不好,又没地方休息,我怕把你累着。”

  “我又没干活,累啥?有张凳子给我座就行,我把耳机带上看电视剧,你不用管我。”

  “那中午吃饭呢?”



  “和你一起吃啊,从家里带两盒饭,怎么,我陪你上班你不想陪我吃饭吗?”

  “不不不,妈,谢谢你,你太好了!其实,其实我也想过这法子,但是你太辛苦。”

  “这没什么,在家没事干,陪你去科室说不定更有意思。”

  “那只好辛苦你妈了,我负责准备饭菜,保证让你们母女俩吃得又香又饱!”

  如果真要干一件大事但身体不能力行,便只能委屈他人,而往往委曲求全的是自己的父母。唐晓雯对母亲夏丽红的敬爱用三十年寿命来换都嫌不够。

  她想起曾经的祈愿。

  两年前夏丽红突发心律失常,一直忍着用“只是心慌而已”搪塞。有一天,唐晓雯下班回到家,发现母亲躺在黑暗的客厅沙发上一语不发,顿觉诡异,速速走到身旁查探,才知道母亲因心律紊乱不敢轻举妄动。她立刻找来听诊器,那心跳简直“兵荒马乱”,火速带母亲去医院检查,才发现心脏出了问题,不明原因的房颤和室上性心动过速差一点导致室颤而亡。她深感后怕,第二年新年祈福便许了个愿:“菩萨,请保佑爸妈身体健康,就算让我折寿三十年我也甘愿。”

  果真心想事成。如果真能用自己的寿命换来父母的健健康康,她愿意。

  上班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八月回岗,还剩两周,这两周得抓紧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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