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曾经的那个孩子

待服务生出去后，她才继续道：“姐姐，一直没有机会跟你坐下来聊聊，当年我刚结婚你就离开了，不知道这五年来，你过得怎么样？”

        她真的是关心这个吗？为什么她的字眼里，总带着某种探究的意味？她想要知道什么？

        “我过得不错啊，”无论她想要知道什么，季雪如都挡了回去：“你看我，不就是在这几年内红起来的？我的工作一直很忙，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几年，我都有些后知后觉呢！”

        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这繁忙的工作，让她除去陪伴然然的时间，她便再也没有多少时间，来思念过去。所以，这几年，她真的过得还不错。“那你呢？昕然，”说完，她立即将问题推了回去：“这几年你一定也过得很好吧！”

        一句客套话而已，熟料季昕然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圈竟然就这样红了。她一愣，只见季昕然摇头，声音带了梗咽：“姐姐，到底什么才是过得好呢？以前我以为”

        “我以为可以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生活得快乐和幸福，但是”看她面带痛苦的摇头，季雪如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比较恰当。

        正如她会认为在季昕然面前吐露心事非常奇怪一样，现在季昕然在她面前流露真实情感，她也觉得十分的怪异。

        她们的感情，似乎还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所以，她只能一言不发，做个沉默的听众。

        “但是，这五年来，我不但自己活得辛苦，也连累了乔烨”

        闻言，季雪如抬头，疑惑的看着她。“昕然，为什么会这样？”季昕然含泪一笑，“你觉得很奇怪对吧，其实我自己也不能明白，我跟他明明是因为相爱而走到了一起怎么说呢，或许真正的生活，不是有了爱情就足够的。”

        或许是自己没有真正拥有过婚姻生活，季雪如实在无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能听她继续说下去。

        “乔烨的公司那么大，在外面的应酬自然很多最初，也怪我自己不懂事，”说着，她自嘲的笑了笑，“每次看见报纸杂志上的那些绯闻，我总要对他刨根问底虽然他经常对我说，有些事情只是记者们捕风捉影，我会反击他，甚至抓住他的手放在对方的什么位置我总是毫不客气的反问他，他自己的手都放在别的女人的肩膀或者腰上，怎么能怪记者们捕风捉影呢？他就耐心的跟我解释，有些事情的确是事先安排好的，做这一行，要的就是吸人眼球，争取高曝光率。”

        说着，她望住她季雪如：“姐姐，你也是这一行的人，你说他这样的解释，是不是在骗我或者敷衍我？”

        季雪如微愣，她该怎么说？如果想要破坏季昕然和他之间的感情，她大可以非常笃定的说，即便是要达到宣传效果，也不需要他那个大老板亲自上阵；

        只是，当她张嘴出声，她说的却是：“对啊有时候为了电影的宣传，我也会被迫与别的男影星传绯闻的。”她做不出来，那种睁眼说瞎话，自己从中获利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说完，她下意识的转头往窗外看去，就这样错过了季昕然眼里得意的冷笑。

        待她转回目光，看到的，又是季昕然那一张苦恼且伤心的脸。

        她的脸生得俏美可爱，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忍不住跟着笑，伤心的时候，亦让人心生怜惜。

        季雪如不禁深深怀疑，黎乔烨会让这样的女人受伤，何况这一个还是他爱着的女人。

        “可是我当时不懂啊，”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一直有些梗咽，“我总是找他闹，提出很多过分的要求，如果他不答应，我就一直哭。我知道他是极疼爱我的，所以总是尽可能的答应我，但是那是他的工作啊，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呢可惜那时候这些我都不懂，我只觉得他越来越不爱我了，总是出尔反尔，根本不像他婚前的说的那样，把我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把你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季雪如的注意力在这句话上停留，她原本是无法想象，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但这一刻，她突然想起那天在车上，他对她说：季雪如，我不要你做我的情妇，我要你做我的女人。她不记得当时他的表情，他的语气却清晰的铭刻在心。

        那略带温柔，更多蛮横与霸道，像命令似的口吻，就是他说情话时的模样吗？也许，她是想得太多了，如果真是那样的口吻，昕然一定不会以为是情话吧。

        只有像她这样不被在乎的人，才会把他偶尔的温柔当做至宝。尽管，这不过是他心血来潮时的施舍。

        “于是，我开始跟他冷战，”季昕然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啜了一口苦咖啡，继续听她说：“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让他对我低头，以后都听我的吗我真的不知道我太任性了，几乎忘记他虽然爱我，却也有自己的自尊。就像我无法主动跟他低头一样，他也不会来找我认错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错。但尽管如此，他还是默默的关心着我”

        “这些都是佣人告诉我的，连我每天吃的东西，他都会的亲自过问至于别的，就更不用说了。他对我，始终都像以前那样好，他的工作，也和以前一样，看不清事实的人，其实是我”话到此处，她已是泪流满面。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听着她的这些话，看着她激动的表情，季雪如觉得自己很可笑又很可怜。

        昕然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才能跟她说起这些？或许，她是真的忘记了，她面前的这个女人，曾是自己丈夫的情妇。

        “别哭了”她将桌角的纸巾盒推过去，“你也说了，看不清事实的人是自己而已，以后看清就好了。”真虚伪不是吗？她心里是真的想要安慰昕然吗?她不知道。

        嘴里的话，像是台词般流利的脱口而出，她已分不清自己是否在做戏。

        闻言，季昕然却摇摇头，“姐姐有些事情错过了，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挽回不了的”

        季雪如暗自一惊，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我真的不懂，我固执的认为他为我默默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对我的愧疚他做得越多，就代表他在外面做过的对不起我的事情越多于是，我更加的不理会他，经常一个人跑出去旅行，好几个月不曾回家”

        “有一次，我从巴黎回来，他说要去接机我直觉他就是想做给记者们看，他是想要保持在外面的艳福，又想树立好好丈夫的形象我当然不想让他得逞，于是就告诉了他一个错误的时间当他在机场苦苦等候的时候，我已经回到家里整理好行李，然后洗澡睡觉了但是，当我一觉醒来，发现他深夜未归时，我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我打他电话关机，又给他的秘书和助理打电话，但是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也就是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其实我根本放不下他姐姐，你知道吗，虽然我跟他在婚前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在心里祈祷，希望有一天我能够嫁给这个男人，拥有这个男人姐姐，我爱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爱他。我跟他冷战，不理他，看上去好像在折磨他，其实最受折磨的人，是我自己！”

        “我再也无法坐在家里干等，然而，正当我准备换衣服想要去机场看看时，他回来了他喝醉了，却又还认得我当他叫着我的名字，痛苦的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时，我忍不住哭了。我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愚蠢，但我不知道，我曾做过的一切是否真的能让他毫无芥蒂的再次接受我也许，那晚他真的是醉了，只记得我是谁，忘记了我曾对他的伤害我们像是回到了新婚的第一晚，我知道我的感觉没有错，他还是爱着我的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晚之后，虽然我们谁都没有说破，但我知道，他已经原谅我了而之后不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那段时间是我过的最快乐的日子了，他每天都尽可能的提早回来陪我，我们都是那样开心的，一起盼望着孩子的出生。也许，这样的快乐太多太美好了，让我时刻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越美丽的泡沫消失得越快，我渐渐担心，这快乐会不会也只是泡沫而已”

        “有一天，他像往前一样提前回来了他洗澡的时候习惯把电话放在床头柜上，而那天我正好有些不舒服躺在床上，于是，我听到了他电话的震动我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却看到来电显示是一个当红女星的名字。当时这个女星正与公司合作拍了一部电影，为了给影片造势，记者们早就发了她与乔烨之间到底暧昧不过这一次，乔烨提前就跟我说了，让我不要担心，所以我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这个女星为什么还打电话过来呢？她不过是个给公司拍片的女星而已，私底下能与乔烨有什么公事上的联系？”

        “种种疑问支配着我伸出手，拿过了他的电话。按下接听键，我本来想要先表明身份，对方却抢先说道：乔烨，晚上的约会不要忘了！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当时我就愣住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可以那样亲热的称呼他的名字，除了他们的关系匪浅，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那时候我又伤心又生气，我担心的那个美丽的泡沫果然就这样破裂了，消失了但是，肚子里的孩子让我不甘心，我恨那个女人，为什么明知道他已经结婚，还要与他保持暧昧？她自己也是个女人啊，难道她不能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假若是有别的那人与她的丈夫暧昧，她心里会怎么想？”

        “如果换做以前，我最多对他失去信心，心灰意冷，但那时我有了孩子，似就有了无限的勇气，这一次，为了我的孩子，我也要捍卫自己的地位！于是，我偷偷派人调查了那个女人的身份，我利用自己黎太太的身份，不但对她进行了封杀，让她在A城混不下去，更收买了好几个记者，利用超大的八卦版面抹黑她，誓必将她彻底赶出这个圈子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知这一切是我所为，不过，当她在商场拦住我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的惊惶。像她这样的女人，必须遭到千人骂万人唾，否则，不是有更多的女人会认为，只要自己喜欢，就可以抢别人的丈夫吗？”

        “但是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会因此失去肚子里的孩子当她把我推下楼梯的时候，我已经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去保护肚子里的孩子，但是但他还是离我而去了后来，乔烨对我说，也许以前跟他传绯闻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可能跟他暧昧不清，唯独这个女人不会。因为她已经结婚，有一个孩子，而且他们是大学时的同窗好友，她在电话里提醒他的约会，不过是一个同学聚会而已。”

        “我至今仍记得他当时的眼神，心痛里透着绝望，他是在怪我，他一直在怪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他说他放不下我，但却不知该如何爱我了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还能给他爱我的信心吗？我还可以吗？姐姐，我真的很痛苦，很痛苦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可笑，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就算有，她当然也不会说出来。

        她最应该做的，是嘲笑的指着季昕然的鼻子，大声说：你这个蠢女人，你把他对你的爱消磨光了，活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装可怜，博同情？你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你算什么妈妈？更何况，你也算自己亲手把孩子给杀死的，你还有什么脸面说你很伤心，很难过？她应该这样做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她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是为了昕然痛苦交织的爱情，为了她失去的那个孩子？

        还是为了他的心痛？

        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房间。她的脑海里，只是不断的回响着季昕然的泣声：“好多次，好多次我都跟他说，不如我们离婚吧，毕竟错的人是她，如果离婚能让他不再痛苦，也算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然而他始终没有同意他说我若没有黎太太这个身份，一定会更不快乐他不愿看到我不快乐姐姐，他还是爱着我的对吗？可是姐姐，如果他还爱着我，为什么不对我说，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之类的话？姐姐，我还能挽回他的心吗？我好想自己能够做到，那样的话，他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好吵啊！

        季雪如不禁紧紧捂住了耳朵，她可不可以不要再听了，她可不可以不要再想了，可不可以？

        他们之间爱情的痛苦，为什么要扯上她一起？为什么？！

        ***

        “她爱上的是一个不该爱的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个错误爱情之中幸运的女人太少，却又往往不懂得珍惜，万事皆然”读完剧本的最后一句，她沉沉的放下了手中这厚厚的一叠。

        为她打理长发的小芯瞟了一眼，感兴趣的问道：“雪如姐，是个什么故事？看你读得津津有味的。”

        “一个第三者的故事最后，她主动退出，让男女主收获了圆满的爱情。”她缓缓答。

        闻言，小芯不禁嗤鼻，“怎么还有为第三者写的故事啊？”听出她话中的鄙夷，季雪如没有出声。

        她算个第三者吗？其实，第三者也有很多故事的。

        “小芯，”片刻，她突然开口，“你知道飞蛾为什么要扑火吗？”小芯点头：“因为飞蛾目不能视，它只能感受到灯火的光亮，所以就一头撞上去了。”是啊，它能感受到灯光的光亮，却不能识别灯火的危险。它自以为的幸福，却足以夺去它的性命。

        “雪如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小芯陡然发现她眼角的泪光，担忧的问道。

        “我没事，”她回过神来，“只是昨晚没睡好，眼睛有些痛罢了。”小芯一跺脚：“这公司也真是的，宣传会一场接着一场没个完，也不让人好好休息！雪如姐，等会儿访问结束后，我马上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她笑着拍拍小芯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片刻，造型师便过来了，参加访问的剧组人员也陆续到齐，待她化妆之后，便一齐走进了访问室。

        访问是围绕电影，问题基本大同小异，而且情况也差不多，主持人大都围绕黎静美和萧然的恋情，对她这个女主角，倒显得有些公式化了。

        这样也好，季雪如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以前被“针对”的太多，谁不乐得参加轻松的访问呢？与主持人聊过一阵后，来到了观众在网上提问的环节。

        没想到，第一个问题便是：“这里有个热心网友想要问我们的女主角雪如一个问题”闻言，季雪如立即微笑，打起精神，却听主持人继续道：“雪女神在电影里演绎过那么多缠绵悱恻的爱情，不知道在现实生活中，有没有收获一份美丽浪漫的爱情呢？”——

        如果有人问你，在现实生活中有没有男朋友，你就说有几个男人在追你，你还在考虑中—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落下，他的声音立即浮现脑海。她有片刻的怔忪，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预料到。

        大概是她的沉默有些怪异，身边，主持人笑起来：“看来这是很棘手的问题哦，都把我们的雪女神给难倒了！”

        旁边的副导演也哈哈一笑：“其实我们雪如这么漂亮，不可能没有男人追，大家只要等着喝喜酒的那一天就可以了！”

        话音落下，大家都笑起来，季雪如也回过神来，接过了他的话：“我真希望像导演说的这样”她也笑：“现在我这边还有两部片子，如果我的经纪人愿意给我放假的话，我倒希望能有个假期，去认识一个男朋友才好！”

        “原来像季雪如这样漂亮的女人也没人追啊”秘书室里，刚吃过午餐的秘书们都挤在一起看访问，“你相信她说的？”

        有人立即持反对意见，“我是男人，如果有机会一定也追这样的女人啦，又不是瞎子。”

        “那也未必喔，”又有一人道：“她看上去很难追吔，如果自己不是很优秀的话，估计那些男人也没胆追！追到了也不一定有安全感，因为她实在太漂亮啦！”

        这个观点有人非常赞同：“所以说，其实越漂亮的女人，越难得到真正的爱情呢”

        “咳咳，咳咳！”话未说完，突然听到一阵怪异的咳嗽声。

        秘书们早就练就了超快的反应，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各就各位，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这次似还是有点慢了，因为刚才发出咳嗽声的是总裁的特助何雨菱。

        也就是说当她来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总裁也已经来了。

        她们的八卦声，大概已经传入总裁的耳朵啦！

        “请你们来，是八卦与公司有合作的女艺人吗？”总裁出声了，冰冷藏怒。没人敢出声，虽然都在心里诽腹，这不还是休息时间吗？还好，说完这句，总裁再丢下一句“今天统统加班一小时”就转身离开了。

        还好只是加班，不要扣奖金！

        听着他渐远的脚步声，秘书们松了一口气，赶紧小声冲何雨菱问道：“何特助，总裁什么时候来的？”

        何雨菱无奈的耸肩，“在你们刚开始讨论季小姐的时候。”她一直不敢暗示啊，直到听她们说的太过分了，才不得已出声。

        “季小姐？”有人立即狐疑起这个称呼，“何特助，你这么称呼季雪如，你跟她很熟啊？还是她跟我们总裁很熟呀？”

        “是呀，是呀，怎么回事？”女人们的八卦因子又冒头了。

        何雨菱看着她们，又气又好笑：“看来，加班一个小时对你们来说，根本不当回事喽？”还是这句话有效，女人们立即不出声了。

        何雨菱一笑，转身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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