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咆哮

　　“老乡，你们在这里找什么?”王振华抑止着激动，轻轻地说。

　　高个子刚气桥边小路上跑来两个人，从石岩上跳了下来。一个就是淘气的，爱提裤子的小男孩，另一个是穿着人民军服装的面目清秀的小伙子。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小男孩指着王振华，兴奋得满脸通红，“我最先看见的，我报告给叔叔知道的！”

　　穿军装的小伙子望望王振华，突然惊喜地叫出声来：“小王东木！我们可找到你了！”

　　这是女子的声音，王振华不由得一怔，心中寻思道：“这又是谁?”

　　他正疑惑，眼前这个小伙子一摘军帽，一束乌黑的发辫马上掉了下来。王振华这才看出来了，她就是昨天傍晚带他们冲出敌人包围的那位女游击队员李青姑。

　　“你是……青姑同志。”他惊喜地说。

　　“同志！”高个子喊了一声，张开双臂一把抱住王振华，笑着说：“怪不得，我说敌人没有这么勇敢的嘛。”

　　“同志！”黑汉子也喊了一声，黑黝黝的脸上露出又高兴又抱歉的笑容，急忙解开王振华手上的绳子，“我叫朴大雷。刚才那一拳把你打痛了吧?好兄弟，你也打我一拳吧。”

　　王振华含着泪花笑着，用发麻的手在黑汉子那捶衣石般的宽肩膀上捶了一下，两人马上紧紧地抱到了一起。


　　小男孩提提裤子，吸吸鼻子，惊奇地望着这一切。他那对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滴溜乱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最后，他明白了。

　　“志愿军叔叔?!”小男孩惊喜地，似乎不肯相信地叫了一声，犹豫了一下，突然猛扑上来，双手搂住王振华的脖子，把整个身子都吊到他颈上，嘴里嚷道：“我最先看到你，我最先看到你。”

　　太阳还没有下山，鹰嘴峰游击队和志愿军侦察员们就出发了。

　　白天在百尺潭密林中得到充分休息之后，战士们一个个精神饱满，脚步轻快。出发前，金钟万队长向游击队员们作了战斗动员。

　　他说到了战争的形势，说到了敌后人民的苦难和期望，说到了即将进行的战斗和战士们的决心。这位郡副委员长同志的语言是朴素的，普普通通的，可是充满着感情。

　　他好象不是在对游击战士们说话，而是代表着他们，站在敬爱的劳动党和领袖面前，站在祖国和人民面前，表示大伙的决心。

　　战士们端坐在树林里，脸上现出庄严与肃穆的表情。每个人都觉得阿爸吉正说出了自己心头想说的话，表达了自己的感情和愿望。

　　激情在人们心头翻腾着，尤其是老金队长向大家宣布了立即出发，配合战线北面的中原新罗人民军队，向敌人发起总反攻的时候，两国战士并肩战斗的友谊和激情达到了沸点。

　　这种感情是用一种特殊的含蓄形式表达出来的，因为宣布过绝对肃静的纪律，大家不能欢呼，不能跳跃，不能鼓掌，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清晨太阳那样明朗的，持久的笑容击队员和侦察员们紧挨在一起，互相会心地笑着，用拳垂彼此的脊梁。


　　年轻的女游击队员们互相亲密地搂抱到一起，对于不能放声唱歌感到特别可惜。这种热烈的，充满着胜利信心的战斗激情，直到部队沿着隐蔽的山林，悄悄向清风洞进发的时候，还在不断地表现出来。

　　尤林和侦察员们依然是李伪军的打扮，游击队小队长崔亮和三名队员，也化妆成李伪军，同他们一起行动。

　　老金队长腰里挂着盒子驳壳枪，带着大队跟在后面，略为拉开了一点距离。化妆走在前头的这几个人，臂上都戴着“特勤”袖章。

　　这是出发前，青姑和红玉她们几个女队员赶制出来的。她们比照缴获的“特勤”队袖章缝了几个白色的布套，并由那位郡立中学的教师用墨笔描上了“特勤”字样和太极图案，粗粗一看，简直同真袖章毫无区别。

　　尤林沉着地走在队伍前头，这是部队大反攻发起总攻之前的最后一次行动。为了完成师首长在电报上规定的战斗任务，他和老金队长对这次行动的各个环节都作了充分研究。

　　游击队的组织委员会为此专门召开了会议，游击队员们也以分队为单位，对怎样在白天隐蔽地运动部队，选择什么样的路线，采取什么样的伪装，以及怎样利用清风洞北山的地形进行战斗等等，都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崔亮小队有个名叫朴尚实的战士，就是清风洞村里人，对于当地每个山洼沟垅都非常熟悉。现在，他也化妆成李伪军，同田昌茂一起，作为尖兵，前往到大队前方两百多米，侦察敌情，带领道路。

　　有着新罗同志在一起战斗，尤林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任务虽然艰巨，但是，一定能够胜利完成。

　　尤林心里，只有一件事感到不安就是对周良才和王振华的惦念。一天来，他都在盼望他有两次，他亲自攀上那棵作为瞭望哨的高高的落叶松，久久地向远处瞭望。可是，直到出发前，仍然没有他们两个人的任何消息。

　　老金队长很理解尤林的心情，一清早，他就派出了三名游击队员，分头去通知各个联络点，注意寻找这两个志愿军侦察员。


　　中午前，老金队长同青姑研究了一阵以后，又让她带着两名队员，按照昨晚周良才用汽车牵着敌人驰去的方向，去寻找他们。

　　老金队长想到，如果把这个行动告诉尤林，志愿军侦察队长一定会心里不安，并且会坚持派志愿军同志去，那就会使侦察员们得不到休息。

　　所以，他让青姑小组悄悄地出发了。

　　天气越来越闷热了，一阵阵灼热的山风，夹着林中的腐叶气息，在树林里呼呼吹过。燕子在林外山谷里低低掠过，草坡上成群的蜻蜓来回乱飞。

　　“天黑以前，可干万不要下雨呀。”走在尤林身后的吴天信担心地嘀咕说。

　　他想到，万一打雷下雨，就会严重干扰无线电联络。

　　“别担心，一时不会有雨。”尤林头也不回地说。

　　根据经验，他知道雷雨要在两三小时以后才会到来。按照行动方案，一小时以后，他们就应该到达清风洞以北的八二三*五高地。

　　在这个高地靠近公路的一侧，有条叫做“牛脖岭”的山梁。游击队预定在那里进行狙击，切断敌人的退路。一到那里，他就可以带领侦察员，对漂亮军“眼镜蛇”部队进行迫近侦察，按照师长的命令，在日落以前查明炮群位置，指示射击目标，反攻发起之前，摧毁敌人当作“王牌”的炮兵阵地。

　　尤林担心的，倒是部队的运动，干万不要在途中受到意外情况的耽搁。他走着，剑眉下一对明亮的眼睛，迅速地观察着远近山野的一切动静。


　　尤林知道，愈接近清风洞，和敌人遭遇的可能性就愈大。同时，他心里也暗暗地在想，周良才和王振华也许会从某个灌木丛后面，突然地钻出来呢。

　　部队行进得很隐蔽，也很迅速，八二三·五高地葱郁的山梁已在眼前。这时候，充当尖兵的田昌茂匆匆跑回来报告说，前方发现敌人。

　　崔亮马上发出了信号，正在行进的游击队员们，立即作好战斗准备，在山路两旁隐蔽起来。老金队长提着张开机头的驳壳枪，跑到前头来了。他们看到，前面山腰上，有一队戴白袖章的李伪军匆匆向左侧山场奔去。

　　“哼，又是‘特勤’队。”老金队长说。

　　尤林的剑眉凑紧起来，看来敌人正在作紧急的战斗调动，敌人是在搜索志愿军侦察员?还是正在部署对“眼镜蛇”部队的警卫?

　　总之，敌人也在紧张地行动着。

　　战斗迫近了，这种预感充满了尤林全身，敌人的确在紧急行动着。

　　在清风洞北面牛脖岭附近的一条山梁上，李承义正在指挥部下收紧他撒开的搜索网。少校先生心情暴躁，火气很大，他的头痛又加剧了，头颅骨就象要裂开来似的，他的头痛是上午从师长先生那里回来以后开始发作的。

　　昨天夜里在公路上的追捕，结果又一无所获。天亮以后，他带着那伙精疲力尽的“特勤”队灰溜溜地向黄陵洞结集点走去。可是中途他就接到紧急命令，叫他马上赶到师长先生那里去。

　　一走进崔相弼的指挥部，李承义脸上立刻挨了两记响亮的耳光。


　　师长先生一向是这样，喜欢首先用这种明确的方式，来表达他对部下的不满和恼怒，并且不说明原因。他认为，这种方式比任何语言都有力。

　　李承义踉跄了两步，马上又直挺挺地立正站住。他脸上火辣辣地，两腿打着战，可是还在努力保持镇定。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竭力搜索着什么理由，好为自己开脱。

　　可是，真要命，这一次他的脑子乱得像一盆浆糊，什么也想不出来。

　　“蠢才！饭桶！”脸色阴沉的崔相弼突然咆哮起来，骂出一连串难听的下流话，“我问你，‘太极狼’联队的韩澄洙在哪里?”

　　“韩澄洙参谋长?我不明白。”李承义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明白什么?他失踪了！”崔相弼用拳头猛敲了一下桌子。

　　李承义大吃一惊，这又是一件意外的事。

　　从崔相弼夹杂着一连串咒骂的咆哮声中，他听明白了，昨天夜里，韩澄洙从罗伯特那里接受了指示离开清风洞以后，没有回到黄陵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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