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宋槐想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但忌惮将军鬼在场只能作罢。

        十点钟要上班，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必须想办法改变现在的局面。

        他目前最大的困扰是对方行动速度太快，他肉眼难以捕捉，更遑论将符纸精准地击中目标。

        要是有人从旁协助，帮他牵制住将军鬼就好了，宋槐唉声叹气，后悔没把李青一叫过来。

        等等，宋海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东西。

        他开始在心里默念小石头，希望有奇迹发生。

        小石头，你在吗？

        一分钟过去，小石头没回应。

        宋槐心里一激灵，不死心的又叫了几遍，对方依旧沉默。

        周围一片死寂。

        他的心一点点沉到谷底，难道他要和这只鬼对峙到天亮，然后把他的全勤奖拱手送人？

        不，他绝不允许。

        宋槐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回想他与小石头聊天的全过程。

        他也许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他能听到小石头的声音，准确说是感应到小石头的意识波动，不代表小石头能感应到他的意识波动，并准确翻译成人类语言。

        小石头修炼千年样子一点没变，要么它这一千年都在偷懒，要么就是太笨了修炼速度堪比乌龟爬。

        它这么弱，能牵制住将军鬼吗？宋槐很怀疑。

        但他现在除了小石头也找不到其他的帮手，死马当活马医吧。

        大不了，他两百块钱的全勤奖不要了。

        想到这，宋槐的心情开始阴云转晴，他一边为接下来的悲惨命运咬牙切齿，一边输送力量修复身体。

        错位、破碎的五脏六腑在鬼力的滋养下很快焕发出新的生机，身上的窟窿开始长出新肉，凹陷下去的胸腔也在一点点复原。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网球大的黑团子宋槐心念一动，拿回身体的主导权。

        在心脏开始扑通跳动的下一秒，目光呆滞的将军鬼眼神一冷，红缨枪快如残影朝地上人的左胸刺去。

        宋槐手刚摸到裤子口袋，胸口就是一痛，他一边在心里哀嚎“手速这么快，你小子绝逼是个没人要的单身狗”，一边团吧成小球，修复心脏上的巨洞。

        心脏修复完成，宋槐再次拿回身体的主导权。

        把一切变化收入眼底，将军鬼拧起眉头，嘴上骂到：“你究竟是何方妖怪？”，手上干脆利落割喉。

        鲜血噗呲一下喷出来画面没有出现，将军鬼蹲下身盯着血肉翻开的脖子，若有所思。

        肉是真的人肉，就是不知道身体里没有血，为什么人尸体能动？

        奇也，怪哉！

        但想到他死了之后还能变成鬼，又释然了。

        将军鬼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具尸体成精也……不奇怪。

        再次死翘翘的宋槐泪流满面，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就差小手指粗细的距离，他就能摸到小石头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宋槐继续修复脖子上的伤口，一复活探向小石头，余光注意到一抹惨白的残影朝他当头劈来。

        虽然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宋槐本能感到头皮一紧，直觉那个东西很危险。

        在死之前，宋槐撕心裂肺喊出一句“小石头，救命啊！”

        宋槐的直觉没有错，将军鬼大概是被他死而复生的行为弄得不厌其烦，难得聪明一回，他换了一把武器——大砍刀。

        锃亮的大砍刀用力一劈，把宋槐的脑袋劈成两半。

        一半挂在脖子上摇摇晃晃，另一半咕噜滚地，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

        说真的，恐怖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宋槐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三秒，重新打起精神，他的注意力回到口袋里的石头上。

        他那一吼没有白费。

        小石头在他失去体温的手掌心里蹭了蹭，他听到一道颤抖的正太小奶音。

        “好可怕呜呜，你怎么又死了。”

        “……”

        宋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希望小石头能聪明一点，吸引将军鬼的注意，给他争取时间。

        但让他失望了，小石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劲的哭：

        “你怎么不说话，好可怕呜呜。”

        都死了还怎么说话，宋槐很想翻白眼，无奈条件不允许，他现在是个没有眼睛的黑团子。

        小石头的声音奶奶的，哭起来不像其他孩子惹人烦，很能激发人的同情心。

        但这些人里不包括宋槐。

        宋槐听着小正太抽泣的声音，只想让它赶紧闭嘴。

        将军鬼歪头看他，在看看刀。

        宋槐心头一紧，喂喂喂，不会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nono！！！

        宋槐发出只有他能听到的土拨鼠尖叫，在尖叫声中，将军鬼对他露齿一笑，脸上的表情甚至称得上宠溺。

        他笑得越温柔，手下的动作却凌厉。

        宋槐咬紧牙关，面色发白，耳边清晰听到血肉被刀划开的声音，紧接着，砰砰砰的几声闷响。

        人骨头太硬，一把刀砍几下就要换一把。

        将军鬼不满地啐了一声，重新用鬼力凝聚出一把新的刀，这次换成了剔骨刀。

        在鬼域，他想要几把刀就有几把刀，就算他想要住在皇宫，鬼域也能给他变出来。

        他是这里的主人。

        将军鬼一边有条不紊地切割狗皇帝的尸体，一边漫无边际的散发思维。

        他清楚，手下的尸体不是他要的狗皇帝，但是无所谓，他总有一天会找到害他全家的狗皇帝。

        想到有一天他能亲手肢解狗皇帝，将军鬼心潮澎湃起来，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因为过于激动手下失了分寸，挖出来的眼球不小心被捏成肉饼。

        将军鬼看着手里不成形的眼球，嫌弃地甩开。

        将军鬼有强迫症，他喜欢先切开四肢和头颅，在慢慢顺着肌理切割躯干。

        宋槐就躲在躯干里，看着对方惨无人道的对待自己的身体，限制级的画面看的他一阵反胃。

        切吧，切吧，等你把我的身体切到无法复原，就是你的死期了。

        现在的宋槐就像输得倾家荡产还要去赌的赌徒，抱着一种——万一呢，万一我要是赢了就一夜暴富的心理。

        赌徒想要一夜暴富，宋槐想要省下重新购买身体的钱。

        在商城购买一具身体需要一百万，他要给公司打几十年的白工才能还上。

        就在宋槐自暴自弃时，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黑暗中亮起一道白光，专心解剖尸体的将军鬼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撞飞出去三米。

        与此同时，宋槐脑海里响起正太骂咧咧的声音：“玛德，痛死小爷了。身体硬邦邦的，竟然比小爷还硬，小爷不服。”

        小石头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像个炮弹似的冲将军鬼而去，嘴里不忘喊出中二病的台词。

        “小石头牌无敌大炮，轰轰轰！”

        将军鬼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朝他飞来的鹅卵石，皱眉不解道：“会飞的石头？”

        他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现在小石头背后，左手伸向小石头，准备抓来看看它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看到这一幕的宋槐心头一紧，小石头虽然聒噪爱哭，胆小怕死，但它是系统要的东西，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石头出事。

        宋槐一咬牙，准备从身体里飞出去，就在他动身时，小石头表面冒出一阵红光，将军鬼手触摸到石头，掌心呲溜烫出一串水泡。

        小石头得意的声音响起：“哼敢碰小爷，小爷让你的手掌变烤猪蹄。”

        鬼虽然不会死，但受到伤同样会痛。将军鬼看向小石头的眼神顿时警惕起来，眼底有暗光在流动。

        就在他被石头烫伤的同时，一股让他舒服的力量涌进他的身体，让他脑海里不断叫嚣着杀杀杀的声音清净了一两秒。

        这是宝物，将军鬼想。

        看到它安全，宋槐松了一口气，他应该信任小石头，毕竟是活了一千年的妖怪，哪会轻易被鬼捉到。

        让宋槐毫无还手之力的将军鬼，在面对小石头时却表现的捉襟见肘。

        首先小石头移动的速度并不慢，加上体型小，将军鬼不能像对付宋槐一样大刀阔斧；其次，小石头本身是石头不怕痛，坚硬度也高，将军鬼幻化出来的铁锤打在它身上痛不痒。

        小石头此时就像磨人的小妖精，将军鬼拿它没办法，还要时不时忍受它突破包围圈，砸在他身上。

        将军鬼的脸色越来越差，下手愈发狠戾，鬼域受他影响，平地刮起狂风，地面上的石头、建房材料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乱飞。

        宋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残肢被飓风卷上半空，亲身体会了一把没绑安全绳的蹦极项目。

        宋槐藏在最大的躯干里，一旦碰到其他碎块，就用鬼力将碎块与躯干连接起来，慢慢的，他拼凑出了一具有左手没右脚没头的尸体。

        宋槐找不到头，就不能复活，这也是他在被将军鬼把头劈成两半后没有动作的原因。

        要放弃这具身体吗？

        宋槐内心纠结。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际，听到小石头气喘吁吁的跟他哭诉：“我快不行了，你动作快一点呀。”

        宋槐看了眼速度明显慢下来的小石头，他该怎么告诉小石头，他没有脑袋无法复活的事。

        他现在又没有嘴。

        唉，无解。

        “哎呀，我忘了你没有头，你等等我哈。”

        “……”

        我没头这么久了，你现在才发现吗？

        就在宋槐吐槽小石头眼睛有问题，小石头飞到半边头附近，小小的身躯逆风而行，它一边骚扰将军鬼，一边开心的玩起拼图游戏。

        头、手、脚、jj……

        当看到小石头推着jj要给他安装时，宋槐的面部表情已经坏死。

        虽然小石头没有脸，但宋槐却从它身上看到了猥琐两字。

        小石头笑嘻嘻道：“你的jj不错哦，以后我化成人形一定要比你大。”

        不，它不是我的jj，你认错人了。

        宋槐面无表情。

        夭寿哦～他对一个孩子做了什么……

        宋槐真的很想很想把罪魁祸首打一顿，让他体会一把社死。

        他现在尬到能用脚指头抠出一座魔仙堡。

        宋槐原本担心将军鬼会对他有所动作，没想到将军鬼连个眼神都懒得奉给他，心里眼里只有上窜下跳的小石头。

        宋槐狠狠松了一口气，身体拼接的差不多了，开始进行修复。

        几分钟后，宋槐叉腰大笑，哈哈哈他胡汉三又回来了。

        宋槐不敢放松警惕，当余光看到将军鬼朝他这边飞来时，他抓住旁边掠过的金属材料朝他掷去。

        将军鬼的速度被风影响，躲闪不及，被钢筋板抡中腹腔，整只鬼倒飞出去十几米。

        目睹这一幕的小石头嘶了一声，牙疼。

        将军鬼弯腰吐出一口黑烟。如果他此时是人，吐出来的就是五脏六腑的碎片。

        宋槐挑了挑眉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小石头飞到他身边，兴奋道：“你快画符，把这只鬼灭了。”

        “咳咳，我不会画符。”

        “不可能你在骗我，我以前看过你凌空画符，几笔下来就把十几只奸杀抢夺的厉鬼烧成了渣渣，可厉害了。你快画嘛，我打不过他。”

        宋槐摸摸鼻子：“画符是真不会，但我手里有符。”

        不等小石头欢欣鼓舞，宋槐一盆凉水泼下去：“他移动速度太快了，就我有符也打不中他。”

        小石头语气哀怨：“早知道你这么废，我就不跟你出来了，现在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唉，我好可怜。”

        小石头的表面变得灰扑扑的，哪有之前大战将军鬼时的威武霸气。

        宋槐有些心虚，他也不想这么废，但他穷啊。

        宋槐虽然把将军鬼伤了，但在鬼域里，将军鬼的伤势恢复只需要几秒钟。

        在他恢复前，宋槐飞快对小石头交代道：“你帮我拖住他，我去找封印他的坛子。”

        他打不赢将军鬼，但能修复损坏的封印。

        小石头听到小命有救满血复活，他十分不客气的开始提要求：“哼哼，我刚才跟他打了那么久，体内储存的妖气都被消耗没了，我现在需要大量灵物补充妖力。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你不会小气吧。”

        系统商城有灵物售卖，但购买灵物需要花费大量人民币，他一边在心里肉疼一边咬牙买下一堆灵物。

        几十年、上百年的灵草、灵芝还有灵参，他只挑便宜的买，最后累计起来竟然花了两万块。

        两万块，心痛。

        小石头看到灵物，嗷呜一声扎进去。

        宋槐看小石头吃得欢快，只能安慰自己，小石头的作用大着呢，他两万块花的值。

        吃了灵物的小石头无比上道，不等他吩咐主动找上将军鬼，一石头妖一鬼干起架来。

        将军鬼吸取先前惨痛的教训，收敛狂风，小石头无论有没有风都不受影响，倒是方便了宋槐。

        宋槐在将军鬼身上留了两分心力，剩下八分放在坛子上被强行撕裂的封印阵法上。

        看了几眼，宋槐眼晕想吐。

        宋槐于符箓一道上毫无天赋，但他对阵法、咒术却触类旁通，一通百通。

        再复杂的阵法，经他在拆分之后都能百分百复原，还能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将威力提高百分之二十。

        阵图越复杂，阵法的等级越高。

        阵图里含有的符图数量越多，阵法的效果越好。

        眼前的封印阵法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为复杂的，你要从毛线团的线条里找出一张张符图，还要避免被阵法师的虚纹所影响。

        在天师界，符文和符图相当于厨师的独家秘方，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符师和阵法师绞尽脑汁想出了在阵图上添加一道或几道扰乱视线的虚纹。

        有些厉害的天师，他的虚纹甚至能达到似假乱真的地步，让后世既惊叹于他的阵法天赋，又遗憾这样惊艳绝伦阵法不能传承下去。

        阵法师有三道工艺，一拆，二组，三创新。拆阵、和组阵是阵法师的基本功，熟练掌握这两道工艺就算出师，而要成为有名气的阵法师不仅要会复制别人的阵法，还要推陈出新，创造出新的阵法。

        宋槐见猎心喜，如果不是顾忌着将军鬼，他都想找块地方仔细研究这个阵法。

        宋槐往战场方向看了几眼，小石头的妖力一直在消耗，而将军鬼却能通过鬼域得到补充。

        此消彼长，他必须赶在小石头露出疲态之前修复好阵法。

        宋槐凝神静气将全副心神沉浸到阵图之中，他抓住一条线不放，快速记忆它的路线，闭上眼在脑海里刻画起来，一条接着一条；紧接着他要进行细微调整，让线与线组成符图，直到在脑海里完美复制出坛上的阵图。

        当最后一笔落成，哪一条是虚纹便一目了然。

        宋槐去掉虚纹，接下来他要用灵力顺着符图运转一周，断了的点要接上，堵塞的地方也要疏通，同时不能影响到其他符图。

        这是一场浩大的工程，稍一疏忽便前功尽弃。

        宋槐是空灵体，丹田无法储存灵力，往常他画阵法用的是空气中的灵力，方便快捷，还取之不竭。

        但鬼域没有灵力，他只好在体内运转功法，将鬼力转化成灵力之后在取用。

        宋槐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等他修复完最后一张符图，睁开眼就见裂开一条缝的牛皮纸，上面暗淡的线条开始光华流转，随后光芒越来越盛，裂缝一点点变小直到消失。

        耳边响起一道清脆的撞钟声，封印阵法发挥效果，以坛子为中心形成灵力龙卷风，宋槐首当其冲，整个人被灵力波掀飞出去。

        一阵飞沙走石过后，与小石头打斗的将军鬼被阵法吸进坛中，与他相连的鬼域缩小成黑点消失。

        一轮弯月悬于头顶，洒下清冷的银光。

        阵图的光芒暗淡下去，晃动的坛子安静下来。

        不远处，宋槐趴在水泥地上干咳。

        还好他不是人，否则他现在就是一具还没凉透的尸体。

        厉害的阵法师稀少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一不小心就会被自己布置出来的阵法弄死。

        小石头绕着坛子飞一圈，一边感叹一边咔咔咔笑：“哎呀，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上古阵法了。这小子真够倒霉的，竟然被上古妖魔阵当成霍乱人间的邪物镇压起来。想当年小爷差点也要被它镇压，辛亏小爷机灵才侥幸逃过一劫。”

        上古妖魔阵据传是蛮荒时代真神发明的，无论你是大妖还是小妖，它来者不拒，是蛮荒时代人族出门必带的一套阵法。

        凡是上古阵法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胃口大，不需要阵法师特意提供灵石，而是自给自足，从天地之间汲取灵力，或者把镇压的妖魔当成能源石。

        末法时代后，天地灵气枯竭，上古阵法多以镇压之物做能源，时间一长被它们镇压的妖魔就被吸成干尸。

        听完小石头介绍，宋槐对坛子上面的阵法更感兴趣了。

        宋槐想，等他解决完里面将军鬼，一定要把上古妖魔阵研究透彻。

        没人知道，宋槐心中一直有股浓重的危机感，催促他赶紧变强，如果能掌握更多上古阵法……

        小石头看他跃跃欲试，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这家伙再怎么变都对阵法感兴趣。

        千年前是，千年后也是。

        宋槐不敢把坛子搬走，又担心有人看到坛子动歪心，被里面的将军鬼蛊惑，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他想了想，从商城里兑换出一把锄头，挖了一个二十厘米深的坑，将坛子埋进去，锄头收进系统背包。

        宋槐摸出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8：42，他把悬在空中一动不动的小石头揣进口袋，走出了工地。

        而被宋槐遗忘的秘书在夜风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一边朝工场出口张望，一张吸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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