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伍氏孤儿院

“砰——”玛莎将还穿着睡裙的芮娅一路带过走廊，关入里德尔的卧室。

        她拉开铁门上的小窗口，“我以为你是最本分的孩子，可是呢？蛇？奥汀夫妇被吓坏了，这一点儿都不有趣！科尔夫人奖励你以后和恶魔先生住一起。”

        芮娅一时哑然，在玛莎追问的目光下，她才硬着头皮问道，“今天，我还有饭可以吃吗？”

        玛莎很失望，她不敢相信这个孩子没有半分集体荣誉感，搞砸了如此美好的参观日之后，第一句话竟然是吃饭而不是道歉。一旦孤儿院的捐助人生气，她们就会陷入资金短缺的境况。

        我的上帝，这些吃白食还不懂感恩的孩子！

        今晚，科尔夫人必定火冒三丈，但愿这把火不会烧到她身上。隔着铁条，玛莎瞪了她一眼，“吃蛇肉去吧。”

        芮娅之前从未觉得玛莎的言辞会如此尖锐，毕竟她们之间的关系还不错，如果不是她这幅身体看起来太年轻，她甚至觉得能和玛莎成为“朋友”。

        玛莎一向认为她是个老实肯干的女孩，可建立在“怜悯”之上的感情就是如此脆弱。

        芮娅今天无意中动了玛莎的“蛋糕”，就换来了恶语相向。

        孤儿院的人都活得不容易。

        芮娅从没来过汤姆·里德尔的房间，这里面只有一张床、一面衣柜。门锁比别处更加牢固，窗户也比别的屋子狭窄些。

        小男孩面上沐浴着晨光，他着装整齐，双腿悬空、半坐在床侧，静静地看向芮娅·安。

        “你好，里德尔。”

        未来就是室友了，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可芮娅心知肚明，这话就算说出来也无用。早知如此，她又何必在昨天和汤姆·里德尔结仇？

        这身睡裙可真冷，她什么都没带，就被玛莎领入了这间房子。好歹也该给她个清理行李的机会不是吗？虽说除了几件自制的旧裙衫之外，她根本没有称得上“行里”的东西。

        看着面前的芮娅·安小姐冻得哆嗦，里德尔勾出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我保证，下次看医生，我不会是一个人。]

        芮娅甚至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里德尔说的不是英语，“现在请医生并不便宜，科尔夫人不会在我身上白费英镑的。”

        纳吉尼从窗口探出头来，[汤姆，好久不见。]

        里德尔伸直了手臂，让纳吉尼从爬上他的手掌，[我想你们已经认识了，对吗？]

        纳吉尼乖巧地趴在里德尔的肩上，用额头摩擦着他的脸颊，[算不上呢，纳纳昨晚睡着了，还没来得及和她自我介绍。]

        大姑娘朝着芮娅吐了吐信子，[我是纳吉尼，汤姆的好朋友~]

        芮娅觉得这个场面只能用“诡异”两个字来形容，她虽然不怕这一类爬行动物，但绝对说不上喜欢。如果她没猜错，纳吉尼应该是条剧毒的蝮蛇。精神疾病患者之间能共享幻觉吗？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该死的荧光字幕，现在不应该是你出现的时候吗，比起问答，她显然更喜欢选择。

        [你好，纳吉尼，我是芮娅·安，你可以叫我芮娅。]

        [哦，芮娅你真好，刚认识的时候，汤姆甚至不许我称呼他的教名！]纳吉尼兴奋极了，她可是个姑娘，如果能和人类做朋友，她也希望对方能是个姑娘。

        纳吉尼回头舔了舔汤姆的脸，汤姆也很好，可是有些悄悄话，她可不能和男孩子分享。

        芮娅长得和高鼻梁深眼窝的大多数人不一样，五官更精巧，纳吉尼觉得自己对她有股莫名的亲近。

        眼看着这条蝮蛇姑娘朝着自己扑来，芮娅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

        在孤儿院的这些日子里，她早已经习惯说违心的话，甚至为了讨好这个昨夜与她同床共枕过的剧毒姑娘，芮娅摸了摸她身上光滑的蛇皮，[你身上的花纹可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

        纳吉尼的尾巴连连拍打着砖石地面，“啪啪”地响，她在芮娅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汤姆只会说人家胖，你真好。]

        芮娅心中五味杂陈，见了纳吉尼之后，她怎么会猜不出今天早上的闹剧是面前这个男孩安排的大戏？

        汤姆·里德尔，真是睚眦必报的性格。玛莎说科尔夫人要惩罚她以后和恶魔先生住在一起，看来这个举措异常有效。

        哎，已经过去的事情不能悔改，当务之急是和他好好相处才对。

        “被你说对了，里德尔，我想我们确实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身上挂着的蛇姑娘真实地令人难以忽视，滑溜溜的触感，芮娅不能否认她的存在。

        “哼。”汤姆·里德尔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十分吝惜他的语句。

        芮娅松了口气，这种状态下，他至少不会再次像刚刚那样在背后害她。

        尴尬的事情随之而来。

        芮娅今天早上的行为，至少会得到三天禁闭，而里德尔今日也不被允许出门。这就意味着他们得在房间里一起待上整整一天。

        芮娅准备找些适合他们聊天的话题，却见里德尔打开了床边的立柜。柜子里堆着小半玩具——都是她曾经在别的孩子手上见到过的。

        天哪，里德尔不光撒谎、孤僻，还有偷盗的习惯。

        可怕的是科尔夫人与玛莎对此有所怀疑，却找不到证据，只能一味地责骂。她打了个寒颤，说不清是因为睡裙太薄，还是面前这个被称作“恶魔”的孩子。

        纳吉尼从她身上缓缓游移而下，勾着她的手腕朝里德尔那边游去，[芮娅，我们一起玩吧！]

        里德尔拿出一副老旧的扑克牌，牌盒已经起了层层毛边。

        这东西一条蛇能会吗？还是说他想有人陪着？

        【是否陪他玩牌？】

        【是的，马上。】

        【再观望一会儿。】

        芮娅摸不准这些字出现的规律，但怎么说，都不像是向着她的。她选了【再观望一会儿。】

        里德尔这些年来都是一个人一间房，并且他也没有朋友。

        他将纸牌洗开，落成一摞。给自己发了两张——一明一暗，给纳吉尼发了两张，都是明牌。21点，这根本不需要纳吉尼捏牌就能玩，芮娅庆幸自己没有主动凑上去自找没趣。

        虽说这有些赌-博的性质，但用来打发时间还是不错的。令芮娅吃惊的是纳吉尼异常灵活的尾巴，她甚至能将牌张从地面上抓起来，可能这并不是条普通的蛇。

        [哦，汤姆，你又赢了，纳纳不想和汤姆玩，没意思。]蛇姑娘耷拉着脑袋——真正的垂头丧气。

        听了纳吉尼的话，里德尔朝芮娅看去。

        谁说他没朋友？至少这个孩子能为蛇姑娘着想。

        芮娅知道里德尔眼神的意思，但她却浅笑着，朝后挪了些位置。如果他胜负欲再弱一些，扑克会变得有趣，交朋友是要适当示弱的，如果她在未来的几年里都要和里德尔住在同一房间，她得教会他这一点。

        [我想安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里德尔让出了纳吉尼对面的位置，[你和她玩吧。]

        哦，得了吧，这个小孩可真别扭。[我想21点也是有技巧的，纳吉尼。如果你的记性足够好，玩过几局之后，就该猜到剩下的牌张是大牌多还是小牌更多，剩下的小牌越多，对里德尔就更有利，他不容易爆点。]

        [怪不得，]蛇姑娘啪啪拍打着地砖，[汤姆~你都不告诉我，你居然欺负纳纳！]

        里德尔眼神有些黯淡了。

        他只是想通过纳吉尼报复安这个虚伪的孩子罢了，为什么这个时候纳吉尼会更喜欢她？

        跟那些蠢货相比他确实不凡，可是他怎么能只跟蠢货相提并论呢——里德尔捏紧了双手，他卷曲而柔顺头发张牙舞爪地飘散开来。

        芮娅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个削瘦俊美的孩子从地面浮了起来、逐渐腾空，然后飘到天花板顶上。

        这下由不得芮娅不信——他们真的是特殊的孩子，和一般人不一样。

        芮娅想伸手去捏他的衣角，却迟了一步，“上帝，你还好吗，里德尔？”

        里德尔倒挂在墙顶，面部有些红，那绝不是害羞，他紧咬着牙关——这么能让她小看自己！

        “怎么办，你说句话吧。”芮娅很慌，要不要通知玛莎或者科尔夫人？

        里德尔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艰难回答道，“你敢科尔她、在捞金呢。你觉得她们那群蠢蛋能帮我吗？”

        不仅帮不到，里德尔反而真的会被送往精神病院。

        她看着在原地不停打转的纳吉尼，多么纤细的身子！那么，派得上用场的只有自己了，芮娅脱掉鞋，踩在床铺上，努力朝着里德尔的方向伸出手。“里德尔，你能碰到我吗？”

        谁会要她救？汤姆·里德尔宁愿在顶上挂一天，况且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他特意偏过头，不去看芮娅·安。

        芮娅只以为里德尔是被迫侧了个方向，她开始仔细搜寻房间里能用到的一切。没有用得上的！除了他小偷小摸找来的玩具之外，房间中空无一物。

        从紧窄的窗口朝外看去，汤姆所在房间外的街边长着一棵树。如果树枝能长一些，说不定就能勾住小男孩。

        如果真和里德尔说的一样，那么就让她见识一下吧。芮娅将手从窗缝中伸了出去，好不容易触碰到枝尖的叶子——但愿真能有用。

        她闭上眼，“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那么，求你帮帮我吧。”

        片刻，除了窗外行人来往的声响，什么都没发生。

        见鬼！她居然信这个！芮娅在心中唾弃着自己，转而去看仍然浮在半空中的里德尔，“你还能坚持住吗？”

        里德尔终于看向她了，他的头发已经沾满了墙顶的白灰，乱成一团。芮娅吓了一跳，这个孩子的脸都红透了！不用去摸，肯定发烧了，而且烧的厉害。

        “哗——”的一声响，床边的柜子燃起熊熊烈火，纳吉尼躲到床上，[汤姆，你疯了吗？]

        “天，里德尔，这个不可以！”芮娅忍着热气，只来得及将柜子里的被单和衣物一并抱出，而其中剩余的玩具，早就和衣柜外的火一起烧了起来。

        不妙，非常不妙，再烧下去会成火灾！要不要叫玛莎，要不要叫科尔夫人？

        芮娅冲上前去拧了拧铁门把手，意料之中，他们被反锁在里面。这个时间没人会呆在卧室，还好房间里有盥洗室，她将抢救出的被单打湿，捂住口鼻。

        她决定，接下来朝街边的行人呼救。

        忽然，身后的炽热感消失，芮娅转头一望，屋中的立柜化作灰烬。天花板上的汤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前的头发已经汗湿透了。

        她好像有预感一般，和眼前黑色文字出现的同一时间扑了上去，【救他】——这是芮娅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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