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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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进灯笼果林，一如初来时静谧，可果叶上粘稠腥臭的血污不断地蹭上衣摆，似乎在控诉夜晚的罪行。
没有了怪物的阻碍，很快便来到了天师院，可当推开门的一刹那，接下来的一幕像一股惊悚而冰冷的电流直击入骨髓，无以名状的鬼怖。
不知何时出现的风御瑶用温柔似水的目光深情注视着地上变成零碎残缺漫布铜绿腐蚀木偶的‘天师’尸体。
她轻柔地抚摸着木偶被腐蚀成黑绿色的脸，缓缓俯身吻了下去，吻得深沉。
冉玖汐本能地后仰了下，被这画面冲击得心脏生疼，记忆深海中最不愿触碰的一处被猛地掀翻。
一个女人……
一个无比疯癫的女人……热衷于掐死软毛小生物的瞬间快感，然后举着那满是血污的手，笑得痛快，将那些小可怜分肢装好，放在床头，以供不时的欣赏。
嘴里不断地咒骂着一些冉玖汐全然陌生的名字，如果不是臆想，那应该算是个人名。
冉玖汐脸上的血色似潮水般褪去，原以为已经摆脱了暗无天日的生活，为什么……为什么要再次想起。
那是她最不愿面对的，来到朝零之前的全部记忆，冉玖汐能够活下来也归因于那个疯女人。
“小汐儿？”
感觉到冉玖汐的异样，洛忆南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冉玖汐很想给个微笑告诉他没事，可力到嘴边，僵硬如磐石的嘴角岿然不动。
风御瑶闻声看了过来，眼里的温情瞬间敛去，轻轻一眯眼扫视他们一番。
“你来这里做什么？”
冉玖汐咬着牙，一字一句，吐出得艰难，紧攥成拳的手向掐进肉里的指尖发出血红色的警告，依靠着手掌绽开的刺痛得以保持清醒的思绪。
洛忆南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十分讨厌被风御瑶玩味的目光注视，也许是顾忌月云墨，并没有表现过多的不悦。
风御瑶没有理会冉玖汐的话语，只是匍递身子小心翼翼拾捡地上腐臭的木偶，把它拥在怀里，好似它是活生生的人。
冉玖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指尖冰冷的血液总算有了一点温度，片刻之后，却又带着那点温度回归自然，她努力压制着发颤的双唇，故作轻松玩笑的口吻：“又是一个痴恋天师的女子吗？不过他的鬼蛊术确实厉害，若不是季长风一语点穿，我也许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
“要是不舒服就别在这里久待了。”
起初，洛忆南以为冉玖汐是被恶心到了，可当他触碰上她手的一瞬间，不正常的冰凉僵硬伴着明显的粘稠感让他猛地一顿。
洛忆南掀起她的衣袖，顺着她纤细手指流淌的血液是那么的刺眼。
“你是不是疯了？”
洛忆南甩开她的手，朝她怒吼了一句。
冉玖汐看着此刻怒不可遏的洛忆南，半张了下嘴，尝试着说点什么，可笑的是她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最后自嘲地苦笑了下，也许和那个疯女人待久了，没准疯了不自知。
洛忆南看向她的目光带着纷杂的情绪，显而易见的怒火愈发浓烈，最后什么也没说，丢下她甩门离开天师院。
冉玖汐松了口气，心力交瘁地靠在门框上，哪怕知道他这次是真的很生气，也没有心力顾及那么多了，先找到黑狐再作下一步打算吧。
她有些茫然地望了一眼灯笼果林，找……该从何找起？
“……月云墨。”
冉玖汐这才想起自己救季长风的初衷，月云墨行事如此缜密的一个人，之所以姗姗来迟，她十分大胆的堵他遇到了突发情况，并且那个意外便是遇到黑狐。
她并没有想着索取什么，只希望最后的结果是黑狐能够回来，仅此而已。
“哦？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想起我，稀奇。”
月云墨饶有趣味地一勾嘴角，从天师院里屋缓步走了过来。
冉玖汐：“……”
风御瑶既然能在这，那月云墨没离开倒也解释得通，她突然回想起风御瑶那玩味的目光，整个人抖了个激灵，背后升起一股阴凉直蹿上头。
“方才琴桓和荆柚怎么没和你一道来？”冉玖汐半眯了下眼，“还是说他们忙着照顾我的黑狐……”
“我的”这俩字眼，冉玖汐咬得很重。
月云墨的目光轻扫过她腰间由先前的玄墨色变成殷红耀目的血珍珠，意味深长道：“你的？呵，它是本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东西，你没有理由不去思考它为什么拥有附身的能力，依旧把它留在身边只能说明你对它的认知还不够。”
“你凭什么说他不该存在，哪怕是一条狗都有生存的权利吧，还是说他在你眼里连畜牲都不如。”冉玖汐哽咽着从心头涌上眼眶的湿热，“我也知道他是个特殊的存在，虽然不向善可也从不作恶……”
“我又不是菩萨，要它向善干什么。”月云墨忽然笑了，“跟我回庭院，好好休整一天再去海域，反正血珍珠在你手上又不会用，正好等价交换。”
冉玖汐沉郁的眉眼顿时露出一丝笑意：“云棋……貌似有点远。”
月云墨：“纠正一下，是透云居后边的庭院。”
冉玖汐：“……”
闻名天下的透云居，这么好地段居然被他买下来当休闲住地，钱多遍地撒是吗？到处空置庭院请人打理。
透云居楼的包厢内，花空端坐在檀木桌旁，静静地注视着段书离琢磨了好一会，许久才开口道：“你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还要把冉玖汐推给月云墨，真不怕姓月的干出点什么？”
段书离哑然失笑：“为这事你盯着我看半天？”
他一抬头触及花空严肃的目光，便知道此刻不应该开玩笑，于是端正坐姿一本正经道：“我需要一点单独行动的时间确认一些事情，之后我会把冉玖汐带回来的。”
“你确定？在月云墨眼皮子底下翻浪花，可别让我给你收尸。”
花空用最平淡的语气道出了客观事实。
段书离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微笑：“就凭我比他熟悉那块‘地狱’。”
“地狱……”花空摩挲着指尖，轻笑出声道：“还真是个贴切的比喻。”
冉玖汐沐浴梳洗完，身着简便的樱粉轻裳走出屏风，她静静注视着坐榻上安睡黑狐的眼眸忍不住轻颤了下，他终是回来了，而且完好地就在她眼前。
冉玖汐放轻脚步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了下来，拧开药膏沾了点，轻柔地抹在他结了层暗红薄痂的伤口上，眼底的心疼化成零星泪水溢出眼眶。
黑狐在睡梦中隐约感觉到药膏的冰凉舒缓，渐渐睁开了双眸，带着点睡眼惺忪看向冉玖汐。
“为什么要管我？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嗯……我知道。”冉玖汐手上依旧没停地给他上药。
“知道个屁，有时候我知道觉得你傻得可怜，满腔热情在我这换不来任何结果。”
听到黑狐的怒斥声，冉玖汐不恼反笑：“你能待着我身边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黑狐无声叹息：“在倚夜你总喜欢一个人待着，不是去梨山赏景，就是和山林里各类鸟兽摸爬滚打，怎么如今出来了，还要一个人在小亭子里发呆。”
“我……”冉玖汐顿了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算是担心你吧。”
黑狐：“不要开玩笑，我是在认真问你。”
冉玖汐唇边漾出一丝苦笑：“我总感觉你心里压着很沉重的东西，而且那几天你不跟我说一句话，就想着你或许是不喜欢喧闹的地方。”
“我不是说过别管我吗？”
只要黑狐在她身边一日，她便管一日，如果可以，她愿意操劳一辈子。
当然，这句话冉玖汐并没有说出口。
窗外稀疏的雨线接连不断地噼啪落地，沉重的锤击声沉拢上冉玖汐的眼皮，均匀的呼吸声让黑狐的心也安稳了下来。
他转身一跃上床，叼起被子的一角，一路拖地硬是拽到软榻上给冉玖汐盖好，随后自己钻进另半边被子，感觉到舒适的温热才渐渐安眠。
试炼场扰人清净的施工声此起彼伏，新补上的石墙和老旧沾灰的石墙有着鲜明的色差。
梵延忙不停地游走在各个石匠之间，指挥着他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试炼场的修补翻新，丝毫没有注意身后悄无声息靠近的身影。
洛忆南突然前冲，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一拳之隔，然后身子前倾，猛地探出手擒住梵延的脖子，接着把他的双手牢牢扣在背后，这个姿势着实别扭而且让梵延使不上劲。
梵延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脖子灵巧地一扭，却没有预想中的效果，仅是把自己的动脉移开他用力缩紧的五指几分。
“哪怕是在暴怒状态下，也在计算着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吗？行事是这般风格，怎么连打架也要这样？不是我说你，时刻紧绷的弦迟早有断的一天。”
梵延缺氧到脸色微微泛白，一字一顿地坚持着把话说完，不知是为了阻止他的动作能够不挨打，还是真的想吐槽。
感受到梵延的呼吸艰难，洛忆南松开了他的脖子，双手不自然地垂着，“所以，跟我待在一处很窒息？”
“你这天本该去海域的，之所以在这里，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概是你和冉玖汐出了什么问题吧，我看她连夜跟月云墨离开了。”梵延突然顿了下，旋即不禁失笑，“我一个单身汉，还傻了吧唧地说个没停。”
洛忆南：“继续。”
梵延愣了一下，然后很是无奈地顺着话音说了下去：“想方设法把人囚在身边，换我也会觉得心累，再说你对她的好她无法偿还，只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吧。”
耳边施工的噪音十分扰人，洛忆南烦躁地踢开脚边的颜料桶，所幸里边颜料的量不多，沾地的一团污色却还是极其惹眼。
梵延：“……”
他能把这家伙赶出百转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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