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交锋

狄飞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奇怪的感受了。

        就像是有人用羽毛在心头轻轻骚动。

        那种微痒难耐的，仿佛命中注定般的感觉，让狄飞惊极少见的升起了好奇心。

        这个人有一双很美的眼睛，仅仅只是短短几秒的对视，却依旧让他心头震动，仿佛融了万千星辰般明丽的双眼让那张普通到毫无存在感的脸也多了几分不同的风姿。

        也让他的心中浮现出了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况且，这个人认得他。

        就连六分半堂之中都有不少人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而这个人却一眼认出了他。

        令人难以掌控的感觉，很奇怪，却让人更加想要去探究。

        狄飞惊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这份古怪的情感出自何处，男子微长的睫羽轻颤，称得一双眼深邃又明艳，也让石青璃握着汤勺的手轻轻一抖，恨不得扔下汤匙快速逃离这里。

        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这副神情，专注的，仿佛将你整个人都烙入眼中的神情，这副曾经让她无比心动的神情。

        太糟了。

        石青璃紧紧的捏着勺柄，低着头努力消灭着眼前的馄饨，哪怕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面上也必须要波澜不惊。

        她不能让狄飞惊看出任何破绽。

        刚才的失态，已经足够他怀疑了。

        就这样，桌上出现了极为奇怪的一幕。

        一个面容普通的少年低着头拼命吃着眼前的馄饨，他的对面，一个容貌俊秀的男子同样低着头，但是却专注的看着眼前的情景，眼中闪现着莫名的色彩。

        就连路过的普通人都对这奇怪的一对多看两眼。

        石青璃飞速的扫完馄饨，握起剑就要离开。

        或许之前她还有几分想要见他的心思，但是经过这突如其来的相遇后，石青璃却只想避开他。

        就在她刚刚起身之际，对面一直注视着她的人终于开了口。

        “江南出了一位神秘的剑客，搅得六分半堂江南一带的分舵不得安宁，不知阁下对此有何看法。”

        石青璃内心一紧，脸上却恰如其分的浮现出迷茫之色，表情懵懂又无辜，就差在脸上写上“你说什么，我不清楚”几个大字了。

        她的表情太过自然，看不出一丝一毫伪装的表现，若不是手上的情报和她之前的失态，狄飞惊说不定就会被她骗过去了。

        嘴角带着优雅的笑，狄飞惊并不因对方的欺骗而恼怒，他语气轻柔温和的继续说道：“阁下的剑，很眼熟。”

        “……”

        石青璃看了一眼手中青色的剑鞘，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带笑意的男子，眼眸微敛，问道：“我记得我没有留下活口。”

        “任何事情，都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

        狄飞惊低着头，苍白的面色配上嘴角的笑意，显得神秘又诡异。

        “所以，你是来寻仇的？”

        这样一句话，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对着石青璃警惕的态度，狄飞惊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真挚的说道：“江南的事情，堂子里已经查清，六分半堂无意与阁下结仇，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像阁下这般高手，只要愿意，总堂主愿许诺阁下堂主之位，那些得罪过阁下的人，六分半堂也不会放过。”

        这样一段话砸下来，砸的石青璃有点蒙，狄飞惊这番姿态不得不说是诚意十足，六分半堂的堂主之位，对于无数渴望成名的江湖人来说，可谓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但石青璃回过神来之后，却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她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些事情，当年，雷损也曾对她许诺过堂主之位，但是却被狄飞惊推脱掉了，理由是她不会武功，无法服众，而这一次，他亲口对自己许诺堂主之位，却是因为她出众的武功。

        这一番对比，让她原本还紧张急迫的心情突然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六分半堂招人，难道都这么草率，我可是杀了你们六分半堂不少人，你们就不怕我到时候反水么？”

        对于石青璃的质疑，狄飞惊依旧笑意不减：“英雄不问出处，若是真的招揽到阁下这般高手，六分半堂必然实力大增，这已经足够让我们冒一次险。”

        “从阁下的行事来看，必然不是那种阳奉阴违，居心叵测之辈。”

        言下之意就是他相信石青璃绝对不是个会行背叛之举的小人。

        真不愧是”顾盼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狄飞惊”的六分半堂大堂主狄飞惊。

        这个人，总是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引为知己。

        石青璃低低的笑了一声，经过伪装后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更偏向清澈的少年声，听到笑声的狄飞惊心中一顿，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既然都说了我不是个阳奉阴违，居心叵测之人，那么也应该明白，我绝对不愿行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之事，如此，狄堂主可明白我的意思？”

        听完这番话的狄飞惊眉头一皱，面色依旧温和，心中却陡然一惊。

        他的惊，不是因为对方真的认出了他是谁，而是因为，对面之人的意思，竟是将六分半堂比作恶虎，暴纣之类。

        对于身份曝光之事，狄飞惊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甚至面对这般露骨的讽刺之语，狄飞惊也依旧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愉，他转动着桌上粗糙的茶盏，适当的露出了惋惜之意，眉间隐有忧悒之色。

        “看来阁下似乎对六分半堂误会极深，六分半堂中人行事向来讲究一个「理」字，这助纣为虐又从何说起？”

        石青璃嘴角一抿，不欲在这种事上和狄飞惊纠缠，她从来都说不过这个人的，所以，她瞬间转移了话题。

        “我现在拒绝了六分半堂的招揽，你们是不是要对我追杀到底？”

        “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与阁下和解之事，既然无法共事，狄某也不会和阁下为敌，这也是总堂主的意思。”

        言语间，狄飞惊似乎也忽视了刚才助纣为虐之说，就好像那仅仅只是个不值一提的玩笑话。

        “来讲和的啊……”

        石青璃似是在感叹，又好像有几分心动，就在狄飞惊因此而心中微松的时候，她陡然变了态度。

        “既然是来和解，你为什么不抬起头来看着我，跟我说话？”

        狄飞惊神情一怔，随即说道：“我的颈骨折断了，抬不起头来，若是阁下觉得这是对你的冒犯，那么狄某在此向你赔罪，请阁下莫要将这份情绪带进与六分半堂的和解中。”

        狄飞惊坦率的将自身的缺陷告知了石青璃，似乎并不因此而感到任何不适，他甚至为了不影响这次谈判而向石青璃赔罪，将自己的态度放到了最低。

        换成任何一个人，或许都会对狄飞惊此时态度而感到满意，而石青璃只是深深地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颤动，眼眸微敛，最后一语不发的闭上了眼睛，遮去了其中的复杂。

        石青璃沉默的时间有些过长，长到狄飞惊都有些不安的时候，他才听到一声冷冷的回复：“只要六分半堂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去找你们的麻烦。”

        狄飞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

        “阁下可以放心。”

        说着，他提起一旁的茶壶，往茶盏里倒入两杯清茶。

        “既然阁下愿意与六分半堂讲和，那狄某便以茶代酒，为之前的事向阁下赔罪了。”

        说罢，狄飞惊起身将一杯茶推到了石青璃的面前，随后将另一杯茶一饮而尽。

        石青璃微一挑眉，端起茶盏递到嘴边，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狄飞惊的神情，看到他依旧面带笑意，神色从容，她动作一顿，却是将茶盏又放回了桌上。

        “赔罪我接了，这茶，我就不喝了。”

        说完，她一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小铺，不过，这样一来，她自然也就没有看到身后狄飞惊渐渐深沉的目光。

        ……

        “大堂主。”

        石青璃已经离开一段时间，而狄飞惊却一直坐在原处，直到一个衣着朴素的人弓着腰走到他的背后，低眉顺眼的等待着他的命令。

        “如何？”

        “我们的人被甩开了。”

        “嗯，你们都回去吧。”

        狄飞惊声音轻柔面色平静，对他们的失败表现得很平淡，但是却让那个人松了一口气，悄悄退去。

        “不好对付，却也不算太坏。”

        狄飞惊将杯中的茶水缓缓倒在地上。

        “可惜，浪费了这‘老字号’温家特制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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