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鹿鸣山

一旁的司泽盛却哈哈大笑道：“今日的故事会可真精彩，张张你还有多少好货，赶紧的都倒出来。”

        张张转而向沈尘求助：“沈兄，我可是认真的，你不会也觉得我在讲话本子吧。”

        沈尘却似笑非笑，一双黑色的眼睛盯着张张道：“真作假时假亦真，是从哪里来的有什么要紧。”

        张张气泄，又对众人道：“对了还有个事，早起我听闻老赵头说，明日要带我们上鹿鸣山办诗会，这也是年终考核的一部分，让我们好好准备准备。”

        众人兴奋道鹿鸣山上！来半山学院半年了，终日里看着巍峨的鹿鸣山就在眼前，原打算结伴去玩耍，却都被学院以林深危险为由堵了回来，如今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去！

        沈尘道：“怎么如此突然？”

        张张挠了挠头，笑嘻嘻道：“我们学院的老师不是一向想一出是一出么。”

        众人吃完午饭准备散去，回去提前打点诗稿出来，好明日拔得头筹。

        几人跑来对沈尘作揖道：“沈兄，入学多日未曾与沈兄多做攀谈，今日一见，才发现竟是如此风采人物。我等先回了，明日鹿鸣山上，再与沈兄诗词相会。”

        沈尘回了一礼。一回头见张张欲走，道：“张公子且慢。”

        张张没想到沈尘竟然主动找上自己，停了下来，沈尘道：“你说了什么？”

        张张明知沈尘问的是什么，却只装作不知，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沈尘。沈尘见他的模样，知道问不出什么，摆摆手便走了。

        回去吩咐沈心去打听，不一会沈心便来回报道，原来是这张张不知为何一早便找遍了好友，让他们多多关怀一下沈尘，不要因为人家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不通人情就冷落他，大家身为同班同学，理应互相帮助，慷慨奉献。并怂恿赵老师带领大家办一场盛大的诗会，借此让沈尘多参加群体活动。

        沈尘听闻额上的青筋直跳，沈心见状，汇报的声音越来越小，因刚被教训一场，此刻恨不得钻到缝里不被发现。

        半晌沈尘道：“让李金金先不要动手。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张张原本的计划是由老赵头出面，官方带领全班同学去鹿鸣山游览一番，顺便办个酒会诗会，借机让沈尘多和大家一起接触，多多参与人际往来。

        不曾想竟惊动了钱院长这尊大佛。

        钱院长在学校里面甚少露面，张张也只是在新生入学的时候远远见过一面。

        半山学院的院长钱一翁，本名陈迁，乃山西大族陈家的九代单传，年少成名，十二岁首试科举，十六岁高中榜眼，一时传为佳话，再加他面貌英俊，形容潇洒，不知成了多少姑娘的深闺梦里人，传说上他家门提亲的踏破了五六块门板，最后钱家只好用铁皮来包门槛。

        谁曾想正当他少年意气风发之际突然消失于世间，众皆疑惑扼腕，想道是天妒英才，也不知碎了多少的芳心，不成想他竟隐姓埋名于半山书院。

        下午钱院长召集了大家，捋了捋颌下没剩几根的胡须，笑眯眯的道：“各位同学加入学院已快一年了，这一年里大家勤奋刻苦都很用功，我很欣慰，虽说如今考试在即，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明日由我和赵老师带队，带领大家一起去游鹿鸣山，在山上单独办场冬日诗会，期待各位同学的表现了。”

        众人没想到居然是钱院长带队，不由激动异常，想着怎么着也要熬夜多打磨诗句，若能入了钱院长的法眼，那也是自己的荣光了。

        因是团课，老赵头提前便交代下来不给带书童小厮，所吃所用皆要自己背上山来，但山高林密，为了大家的安全，山上不给喝酒。

        张张回去安排如明收拾行李，在屋里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恨不得把家里的锅碗瓢盆皆背上山，搜刮了半天家里的水果肉干，衣物用品，跌打酒等，足足装了一大包袱。

        张张扛起来试了试，差点摔个跟头后仰下去。

        在如明的反复劝说下，才不得不舍弃很多东西，最后勉强背的动。刚收拾完，又往沈尘院里来。

        因是下午，院子里看起来和昨夜截然不同。

        冬日里的竹林没有了郁郁葱葱的嫩叶，但墨绿色的竹杆强韧有序，中间的木板小道干净整洁，这白天张张才发现，竹林里还有一处凉亭，亭一角上挂着一串风铃，此刻无风，风铃挤挨在一起。

        小亭四周皆为帷幕所遮，此刻一边的帷幕拉起，沈尘正坐在里面的躺椅上，闭着眼睛晃晃悠悠的晒着太阳，一旁烧有一盆大火炭，炭上吊着只小炉，正滋滋的冒着热气。

        张张一喜，快步跑过去，却见李金金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拦在他面前对他抱拳道：“张公子。”

        沈尘听到声音，睁开眼睛见是张张，道：“进来一起喝杯茶吧。”

        张张跑进来：“还是沈兄会享受呀！回去我也要在我院中搞这么一个亭子！”

        沈尘从躺椅上直起身来道：“张公子所来何事？”

        张张喝了口茶，舒服地眯起眼睛，恨不得翘起二郎腿：“我来看看你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什么东西？”沈尘问道。

        “明日上山的东西啊。”

        “上山要收拾什么？”

        张张直翻白眼，心道幸亏我来了这么一趟。

        张张道：“鹿鸣山山高且崎岖，我们必是朝行暮归，怎么着也要准备点吃食衣物跌打损伤药啥的啊。”

        “哦。”沈尘道，转头叫道：“沈心。”

        沈心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站在亭子外面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沈尘道：“明日我们要上山，收拾点东西。”

        沈心愁苦着脸，他早就听说明日要上山且不让带他一起，他正愁着这行李该怎么收拾呢。照他的意思，平日里使用的一应所需皆要备着，但那收拾起来必定是一大包的行李。这大包行李，难不成让公子明日亲自背上山不成？

        沈尘见他面有难色，问道：“怎么了？”

        沈心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旁边的张张道：“包裹已收拾好了，只是有些沉。”

        沈尘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近日身体虚弱，连走起路来都有些气喘，何况背着行李爬山？遂道：“明日让金金送上去便行。”

        一旁的张张插嘴道：“沈兄，学院里不让带书童小厮。”

        沈尘看了他一眼，喝了口茶道：“没有不让他们上山吧？”

        张张眨了眨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书童小厮不和自己一道上山不就行了，这果然是比自己厚颜的人啊！

        张张又道：“我方才去了好几个院子，他们都正抓耳挠腮埋头作诗呢，唯有你还有心情在喝茶。”

        沈尘道：“作诗非我所长。张兄不是也在闲逛？”

        张张道：“作诗也非我所长。”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沈尘昨夜所说“弹琴非我所长”。但是看着眼前这玉一般的人物，觉得他不会作诗也丝毫没有关系。

        谁知这天夜里竟下起大雪来，漫天的鹅毛大雪絮絮地下了一夜也未停。

        早起的时候，半山书院连着后面的鹿鸣山白苍苍一片，俨然成了雪的世界，早就冰冻了的小镜湖上也铺上了厚厚一层雪，完全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湖了。

        一大早老赵头那边便传来消息，雪天路滑，山路更是危险，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今日的诗会取消。大家听到的时候本有些失望，但到外面来，便被这银白的世界吸引，仅有的一点失望立马消失无踪了。

        张张呼朋引伴地拉了一帮同学在小镜湖上踩雪玩，江南道少雪，便是有也是细细的铺上薄薄一层，少有这样快没到膝盖的。他费劲地在雪里拔着腿，热的一张脸绯红一片宛若桃花之色。

        便有同学打趣道：“张张你这祸国殃民的脸，怎么长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实在是可惜。”

        还有人问道：“你可有姐姐妹妹没有？介绍一二？”

        旁边便有人道：“你前日不是看上了蔡家姑娘，怎么今日又惦记上了张家姑娘？”

        张张却摇头摆尾得意地不行，他今日翻箱倒柜特意翻出一身鲜红的斗篷，白雪着红衣，当真衬得是俊俏异常，所经之处人人驻足侧目，他笑的脸颊侧的酒窝都深了几许。

        张张四下观望，果然没见到沈尘那一个闷葫芦。

        远远的沈尘的院落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人出入，张张遂决定去将沈尘拉出来玩耍。他前些日子从蔡妈那里得知，这沈尘看起来健壮，实则底子弱的很，一年里倒有一半时间在生病。

        他回想几次见沈尘，他不是正躺着就是在坐着，连路都走得少，由此可见懒得很。

        进了院落，发现那木板小径上的雪早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连水渍都没有，不过院子里还是积雪堆积，两侧的墨竹已变雪竹，

        连那凉亭一角的风铃都裹上了一层雪。

        刚行了两步，李金金已出现道：“张公子早。”说着便引他往前走。

        屋里炭火烧得极旺，和外面的冰天雪地俨然是两个世界。李金金带着张张直往屋里走，到得里间，才发现是进了卧室。

        抬头一看，发现沈尘正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极厚的被子，一旁却有个老头站着。见有人进来，老头转过身来，颌下几缕胡须，颤颤巍巍的，脸上却一片孩子似的好奇看着张张。

        这苍老的面容和孩子般好奇的神情竟恰到好处的组合在了一起，只让人觉得亲切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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