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陆烟宁和迟安吃完午饭刚准备溜走，便又被花姐提溜着去洗碗筷。她向手足无措的两人演示了该如何洗碗后，拿着药膏回屋给李成义的伤腿上药。

        陆烟宁看着自己手里的泡沫：“合着我千里迢迢来北境就是为了来洗碗？？？”

        趁着她在一旁自我怀疑，迟安已经洗好了好几个碗了。

        “或者我们可以把她杀了，这样就不用洗碗了。”迟安边洗碗边提议。

        陆烟宁朝他翻了个白眼。

        看到她的这个白眼，迟安心领神会，他点点头：“明白了，这里也不是你的战场。”

        陆烟宁欣慰的笑笑，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你昨晚昏迷，我去打听了些情况。”迟安边说边从水桶里盛出一盆清水，把沾满泡沫的碗碟重新放在清水中。

        “怎么？”

        “粱悦出重兵突袭固城，固城守将储怀凉与其子坚守城门，最后全部战死。现在固城有十万粱悦大军，据说不日就要攻打钦城。”

        “钦城？”陆烟宁有些意外。

        北境边防分为岭北和荆西两个大区。粱悦居于腾亭西边，以往两国之间若有纠纷也都是在荆西区域，故而在北境在荆西屯有数十万的军力，而在战时相对较少的北边，只有十五万余人。

        而这次粱悦就是钻了这个空子，绕过西边，从北边突袭。

        岭北区的守边重镇，一个是固城，一个是固城以东的芙祥城。

        而围绕着这两座城的各有九座小城。陆烟宁现处的钦城就是固城周围最近的一座小城。

        两个重镇各有守军七万，其余各小城则只有几千人。

        “现在钦城和芙祥城都有七万人，可芙祥是重镇，控制了芙祥，就相当于控制了东边的十座城池，他们放着芙祥不打，为什么要打钦城？”陆烟宁疑惑的问道。

        连陆烟宁都感到疑惑的事情，迟安更无头绪，他耸耸肩，猜道：“也许傅衡峄在这。他们想【擒贼先擒王】？”

        陆烟宁摇摇头，分析道：“固城、芙祥城两个重镇都是用砖块建成的，而钦城的城门则都是泥土，以钦城这样的条件，对方一打城池就倒了，根本没办法做守城。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退到芙祥城。以芙祥城为据点，向西进攻。况且那里粮草众多，也能养得了从固城退出来的十万百姓。”

        “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咱们一走，钦城就是一座空城，粱悦为什么要进攻一座空城？”

        迟安默默思索。

        “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陆烟宁皱眉，把最后一个碗从清水中拿出，用布擦拭干净。

        终于将一摞锅碗瓢盆洗刷干净，陆烟宁打算和迟安出去逛逛，可门刚打开，门口却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穿着红衣的女子。

        她左手提着一包行李，右手握着一把剑。正准备敲门却突然看到门被打开，惊了一下，但随即快速平复，对着陆烟宁说道：“这位就是凤都来的陆乐正吧？”

        她说着就往里走，陆烟宁只得退回去。

        “是我。你是？”

        “阿玉？你怎么来了？”这时花姐从屋内出来。

        “花姐好。”叫阿玉的姑娘礼貌的打招呼。

        “相爷说凤都来了位陆乐师，怕在咱们这儿不方便，让我前来照料。”阿玉解释道，随后转头对着陆烟宁道：“陆乐正有什么需要的就问我好了，我是在岭北长大的，这里我都熟。”

        陆烟宁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她个头偏高，身型虽瘦，但拿着剑的手臂却十分稳健，说明是时常用武的。虽为女子，她的脸颊因岭北长年累月的风霜侵袭变得粗糙，但她自己并未觉得有丝毫不美观，没有半点遮掩，就这么大大方方裸露着，配上她那坚毅的眼神，倒是显得英气十足。

        “我没什么好照料的，况且这里还有花姐。”陆烟宁说道。

        “待李家小兄弟的腿好些了，花姐还要去照顾其他伤员的。陆乐正不必客气。”阿玉解释道。

        陆烟宁苦笑。

        她哪里是在客气，一个花姐已经够难缠的了，她可不想再来个什么阿王阿玉的。

        况且，傅衡峄派阿玉来的用意她难道还不清楚？

        说是照料？可什么时候傅衡峄竟这么贴心，还专门给她指派个丫鬟来伺候？

        所以与其说的照料，不如说是监视或许更贴切一些。

        也罢也罢，反正这次来她也没打算生什么事，等到傅衡峄把北境这块烂摊子料理好，她便可以跟着回凤都了。

        毕竟那里才是她的战场。

        于是她索性放弃了出门的计划，免得要被这位阿玉姑娘跟东跟西。

        一整个下午陆烟宁都是在房顶上度过的。

        她和迟安并排躺着，翘起二郎腿，享受这寒风凛冽的地方难得的一点阳光。

        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花姐又操起她那锣鼓嗓，冲着房顶大喊“吃饭了。”

        虽然地面距离房顶不过只有三五米，但花姐喊人的嗓音却宛如陆烟宁已经升了天。

        晚饭并没有午饭那样丰盛。鸡腿被野菜代替，白米饭被米汤代替，陆烟宁看着面前的一桌子清汤寡水的饭菜发愁，不由感慨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忍忍吧，岭北就吃这个，可比不了你们凤都。中午那顿是因为你和成义都病着，我特意去买的，我的钱也只够买那一只了，多了可没有了。”花姐说道。

        李成义休养了一下午，气色变得好不少，但大概还是无法完全从全村被屠的悲痛中缓过来，他眉眼间不经意的流露出悲伤。

        他从唯一一盘带几个肉丁的青菜肉丝中挑出仅有的四块肉丁，放在陆烟宁碗里，勉强笑着说道：“就着肉吃，会好吃一些。”

        陆烟宁拣起那肉丁，看了看，肉质果然没有中午那顿好，但她还是勉为其难的一口将四块肉丁放在口中，没有丝毫的谦让。

        阿玉和花姐被她这样厚脸皮的行为震惊到了。成义最小，而且又受了重伤，怎么都该他吃肉。他好心让给陆烟宁，陆烟宁居然就这样心安理得的吃掉了？

        吃掉就吃掉吧，可唯一的肉都被你吃了，你起码不要再继续这样愁眉不展吧？

        “已经没有肉了，你还想怎样啊？”花姐忍不了了。

        迟安一直一言不发，他一向过午不食，可北境严寒，他破天荒的决定喝一点米汤来抵御寒冷。

        他虽然一直没有插嘴，但以他对陆烟宁多年的了解，陆烟宁绝不会因为桌子上的饭菜而愁眉苦脸，要知道他们以前可是穷到只能吃泔水充饥，而现在面前这些新鲜蔬菜对于他俩来说是满汉全席也不为过。

        所以毫无疑问，桌子上的菜肯定不是陆烟宁的【重点】。

        果然，陆烟宁说道：“肉不肉的不是重点！”她耷拉着眼睛继续道：“重点是，晚上又是我来洗碗筷吗？”

        对面三人愣了愣，花姐才道：“当然了，你把肉都吃完了，你不洗谁洗？”

        陆烟宁悲壮的望着天，一口饮尽米汤，宛若即将上战场的战士。

        晚饭后，成义说要帮陆烟宁洗碗，但看着他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以及花姐审视的眼光下，陆烟宁微笑着对他说不用了。

        然后花姐满意的带着成义回屋内上药了。

        陆烟宁只好一个一个把碗收拾好，再放进水桶中，正纳闷为什么迟安不来洗碗，环顾四周，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于是她只好自己干起来。

        阿玉将给成义熬好的汤药端了进去，再出来时径直走到了陆烟宁面前，一言不发卷起袖子帮她洗起碗来。

        她洗的并不熟练，说明平日里也不怎么干活。

        陆烟宁刚想问问她的情况，却无意看到她手腕的那只银镯子。

        银镯子是最普通的样式，成色也不大干净，本应该是最平平无奇的，可偏偏上面却刻着一个字。

        【储】。

        储姓不算大姓，据她所知，军中只有镇守固城刚刚亡故的储怀凉一家。

        看着陆烟宁一直盯着她的手环，阿玉直截了当的解了她的疑惑：“没错，我姓储。储怀凉是我爹。”

        虽然看到手镯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但从她嘴中听到时，陆烟宁还是有点惊愕。

        储将军和他三个儿子都战死在固城，若是按照旁人，突然失去几乎全部的家人，定然会痛苦不已，或是像李成义那样强颜欢笑，可眼前这个不过十七八的小姑娘却好似没事人一样。

        “怎么？你也觉得我太无情，父亲兄弟们都死了我非但没有流一滴泪，反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也觉得，一个家里的男人们都战死了，女人们就该无助的哭天喊地，要死要活？”

        阿玉不屑的问道。

        “我才不哭，哭又不能退敌，不能为他们报仇！”她坚决的说。

        “可你是女子。你在军营里长大，你应该很清楚，在这里，女人除了痛哭流涕来博得旁人的同情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报仇。”陆烟宁坦白说道。

        她沉默了，因为陆烟宁说的话不错。她一直渴望上战场，但因为是女子的原因，哪怕她再苦练剑法，但父亲却怎么都不让她上战场，哪怕最后固城大战的时后，连她那刚过十岁的弟弟都带去了，她也只能跟着百姓退往钦城，眼睁睁的看着城破人亡。

        “反正不管怎样，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报仇的！”她固执的说道。

        陆烟宁一笑：“什么办法？你再怎么努力，傅衡峄不是也只会派你来干这种照顾人的任务吗？这种他们总觉得女人天生该干的事情？”

        她抬起头，眼睛清亮无比，她认真的说：“相国大人不一样。”

        “虽然军中都说你与大人关系非比寻常，但我知道，大人绝不是那种会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入军营的人！况且你若真是他的外室，他又怎会把你扔在这儿，而不是自己的军帐内呢？所以，大人带你来北境一定有其他的用意，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敢肯定你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琴师。”

        “所以大人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让我来照料你，绝对不是照料这么简单，应该也是想让我监视你吧。”

        “这监视的任务虽然不重，但却也绝不是无用之事，虽然现在大人只是委予我这种小任务，但我想只要我每次都把这种小任务做好，总有一天大人定然能看到我的能力，委予我重任！到那时，我自然可以为我父兄报仇！”

        储玉信誓旦旦的说道。

        陆烟宁听了她这一番话，倒是有些愣住，她看着储玉坚定的神情，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储玉被她这样一笑，有些不解，于是她有点生气质问道：“你笑什么？”

        “我挺喜欢你的。”

        陆烟宁突如其来的说道：“报仇的事我可以帮你。”

        说罢，她神秘一笑。

        储玉怔了怔，正准备再问些什么，突然一道黑影从外面飞入屋内，她定睛一看，是那个叫迟安的人。

        储玉惊讶于他的轻功之高，而陆烟宁则从一旁窜出，笑眯眯的看着迟安手里抓着的一只野鸡，边举着洗到一半的大铁勺，边学着花姐龙吟虎啸式的喊人方式，插腰大喊道：“吃宵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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