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冰糖葫芦 给你吃

别墅里的程绵落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像一只脆弱的蚕蛹。

        被子里的人抽抽噎噎的，哭出了一身汗。

        程绵落半梦半醒之间，想起那个傍晚。

        沈斯绛像救星一般，降临。

        初一的程绵落，正是青春发育的时期，整个人都是白白胖胖的。她不是属于聪明的那一挂孩子，所以她学习总是很努力。家里有钱，人容易亲近，乐于助人，没有架子，努力，学习好。

        这一系列标签，让程绵落在班里很受欢迎。

        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向日葵，有人就是会讨厌它厚重的花瓣，粗粗的茎秆。

        韩琳就是程绵落的死对头。她也漂亮，聪明，名牌加身，却没有那么多人愿意和她玩，甚至老师都更喜欢程绵落。

        她装作不小心将程绵落辛辛苦苦出的黑板报泼满脏水，放学后偷偷撕过程绵落的笔记本。

        然而程绵落只是笑笑说没关系，班上的女生很快帮着她一起出了一期更有新意更漂亮的黑板报。她又得到了老师的夸奖。

        然而当程绵落第二天早上看着满桌狼藉不知所措时，班上成绩好的同学，都将笔记本借给了她。里面还有她喜欢的男孩儿廖一彦。

        韩琳远远地看着，廖一彦就那样对着程绵落笑。那么温柔，那么亲切，和他给自己的笑容一样。

        年少的女孩，内心的嫉妒像是宛若毒蛇一般的藤蔓飞涨。

        于是，韩琳在班里领着头风言风语地说程绵落胖，往程绵落的牛奶里加粉笔灰。

        程绵落不挑事儿，自然也不怕事儿。

        在第二次喝到味道不对的牛奶，对着垃圾桶吐完后的程绵落，在放学后的傍晚找到了韩琳说想要聊一聊。

        韩琳躲躲闪闪的，说半个小时后，在卖糖葫芦对面的拐角的死胡同里见。

        程绵落百无聊赖的，已经快四十分过去了，韩琳还没来，程绵落白色的帆布鞋踢着石子，难道韩琳是骗她的吗？

        程绵落有些生气，又觉得自己有些蠢。韩琳既然不喜欢她，耍弄她一下也是正常的。于是想背起书包走。

        然而两个男人拦住了她白色帆布鞋前进的路。

        “这就是那个小妞？”一个矮小瘦弱的男人市侩的声音传来，匪里匪气。他长着一个尖鼻子，翘下巴，看起来滑稽极了。

        程绵落一下子慌了神，拼命往后缩。

        “是的。”另一个男人则高大得多，剪着几乎是贴头发的发现，看起来凶神恶煞。

        他拿着程绵落的学生证对比了一下，朝着那翘下巴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翘下巴立马朝着程绵落凑过去，搓了搓手掌，指甲缝里都是污垢，语气轻浮：“小妞除了胖了点，看起来可是白白嫩嫩，滋味肯定不错。”

        “少废话，拿钱办事儿。我在外面等。”寸头男人嫌恶地看了一眼，又冷漠地瞟一眼程绵落，便走出了小巷子。

        “她给你们开了多少价，我可以给你们三倍。”

        她看着身后张满青苔的墙壁，已经是死路一条，抖着声音开口。

        “三倍？你给得起吗？十万。你可得给我三十万。”翘下巴眯了下眼睛，露出黄黄的牙，步步逼近。

        “当然可以，我家是程家，现在京城一三分之一的商业街都有我家的投资。如果你今天伤害了我，你将会生不如死。”程绵落继续往后，直到整个身子都考上潮湿的红砖墙壁。

        “好了没？”巷子口传来寸头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你好好想清楚。”程绵落声音大了起来。她在打心理战。

        “程家是什么？那我管不着，现在我已经十万到手。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小爷我明天就走。”翘下巴略略一思索，说完，就朝程绵落扑过来。

        她有些绝望，她感到自己的肩膀上有一只恶心黏腻的爪子。翘下巴的脸就要凑到她脸上。

        然而下一秒，巷子口传来了寸头男人惨叫的声音。

        翘下巴一下子就放开了程绵落，朝外面走去。

        程绵落就这样看见了沈斯绛。这是她第一次遇见他。

        像是她命中注定的神。

        高三的沈斯绛已经出落得高大结实。又常常跟着许烨在部队里混，身手是毋庸置疑的，下手狠厉又快速。

        翘下巴抽出银光的匕首，摸了一下流血的脑袋，目眦欲裂，直直地往沈斯绛扑过来。

        寸头男人也朝沈斯绛挥舞着拳头。

        然而沈斯绛很是敏捷得躲过去了，他一掌打在了那只瘦的像竹竿的手上，那把匕首哐当落地，竟然落到了离程绵落不远的地方。

        看着锃亮泛着银光的匕首，程绵落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住。

        沈斯绛又是一个转身，用尽全力，往翘下巴头上狠狠砸了一书包。

        翘下巴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病态瘦弱的身子轰然倒地。

        寸头男人显然也有点慌神。拉着翘下巴跑了。

        程绵落紧紧咬着自己白嫩的手臂，她想叫一句。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般。

        “喂，你还好吧？”

        眼前的男生背上书包，整理好衣着，朝程绵落走来。

        女孩蹲在角落里，脸上都是惊恐的泪。他蹲下身子，想拍拍女孩的肩，却被女孩一下子躲开了。

        她在抖。

        男孩挑了挑眉，开口说道：“还好今天书包里装了牛津双语字典，我用这么大的力，那个人的头八成是要嗡嗡响上一阵了。”

        好听的少年音，程绵落回了回神，看向眼前的男孩。阳光帅气的脸，在微微的夜色里，显得那么让人心安。

        他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她定睛一看校牌，是高中部的，叫沈斯绛。

        沈斯绛看着眼前呆愣愣的女孩，想起自己书包里的好东西。

        便顺势坐在她身边，自顾自地拉开了书包拉链。

        “诺，给你吃。这家糖葫芦店我馋了好久了。就他家的山楂不甜得掉牙。”

        沈斯绛将塑料膜撕开，递到小姑娘面前。

        程绵落呆呆地看着眼前莹润的诱人的糖葫芦。她的确有些饿了。

        “吃吧，没毒。”沈斯绛将棍子塞进了她手里。

        “小姑娘不要一个人来这边的巷子。很危险，听到了吗？可不是每一次都能有人来救你。还好我今天来买糖葫芦了。”沈斯绛看着越发浓重的夜色，严肃地开口。

        程绵落舔了舔外面裹着的冰糖，真甜。她后怕地点点头。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龙华港。”程绵落声音小小的。

        沈斯绛挑挑眉，龙华港是顶级的富人区，有钱有权有势。京城有两片，他家在另一片兴泽区。好在也离不太远。

        “走，”沈斯绛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朝前走。看到身后的小姑娘跟了上来，一张脏兮兮还带着泪痕的脸，不由得笑了。

        少年的自行车骑得很稳，程绵落看着眼前山一样的脊背，心里感到一阵阵安稳。这是除了家能带给她这种感觉的第二样东西。

        “你和你爸妈说一下这件事，那两个人必死无疑。”沈斯绛淡淡地开口，“你会说的吧。”

        程绵落其实不知道。如果真的是韩琳做的话，说了，那么韩琳势必也会出事。

        然而这件事如果真的做成了，那么她自己的一辈子就毁了。

        她皱着眉头思考，家很快就到了。

        “谢谢你。”程绵落下了车，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开口说道。

        “糖葫芦好吃吗？”沈斯绛答非所问。

        “好吃。”程绵落想也不想便点了头。

        “那就好。今天吓坏了吧。好好休息。我走了。”

        程绵落看着沈斯绛离开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激，乃至埋下了她长达九年暗恋的种子。

        晚上，爸爸妈妈对着她一阵询问为何回来得这么晚，她感到一阵后怕，却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说自己是摔了一跤。

        她决定明天当面在学校问一下韩琳是不是真是她做的，她不敢也不愿相信她的同学会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

        然而第二天开学，班主任便说，韩琳和廖一彦双双退学。

        班上唏嘘一片，没有原因，在这样的贵族学校教书，老师实在是人微言轻。

        更加奇怪的是，一周之后，学校旁的环城河里出现了两具尸体，正式翘下巴和寸头男人。死因是酗酒失足溺水而亡。

        于是这件事被程绵落缄口不言，生活再次平静下去。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心里多了一个高三一班的沈斯绛。

        然而之后的事情，一帧帧一幕幕，似乎变了模样。

        沈斯绛认不出她，宛若陌生人，冬日的球场，无疾而终的暗恋，高考十天倒计时，外婆家的暑假，离奇的大火，双亲去世，嫁给沈斯绛，相敬如宾，送宵夜，高挑的外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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