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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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城恢复了以往的秩序,黎王将军营诸事交托给路云起,便带着王妃一同回到了甘州的黎王府。
这里,才是他们的家。
然而一连几日,黎王进出王妃的寝室,嘘寒问暖,侍奉汤药,都没能得到王妃一顾。
王妃不语,黎王得空便在王妃寝房驻扎,或翻阅一本书,或批阅一些奏呈,或手谈一局黑白棋,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在她身上花费的时间,终是生出了花。
这一日,窗外春色招摇,王妃凝望着黑白棋子,终于开了口:
“殿下等的东西到了吗?”
黎王回眸,凝望王妃不见血色的脸,那是一张千百次回眸都会令自己心动的脸。
几日来,甘州军除了清扫战场外,并无其他动作,军营里出奇地安静。外人以为这只是战后的休养生息,曲倪裳却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到来的宁静。
黎王苏怀岷的野心,当不止于一座甘州城。
被问询,无论王妃的语气有多僵硬,黎王苏怀岷果断地扔下手中棋子,走近王妃,弯下腰温言细语道:
“你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
然而这句话似乎极大地刺激了王妃,曲倪裳扭开黎王苏怀岷放置在她香肩上的手,仰起一张俏脸,咬着苍白的下唇道:
“殿下如今是想将妾身当作一只金丝雀,养着了吗?”
黎王的气息喷薄在她雅睫上,打乱了她原本的坚定。曲倪裳遂拉开锦被,起身往窗边走。
窗棂下悬着个鸟笼,那是下人怕她病中觉得烦闷,特意寻了两只五彩雀鸟来,王妃醒时便将鸟笼挂进来,意在给寝殿增添些生气和家乡的情境。
黎王妃此刻气恼,想也不想便冲到将鸟笼前,豁然将门锁打开,雀鸟高飞之时,耳边传来黎王苏怀岷似笑非笑的声音:
“王妃可想好了,这里可不是云雀绕枝头的大雍京都城,雀鸟一旦被放飞,极有可能会喂了鹰。”
黎王妃顺口便回:
“便是有一刻的自由,那也是好的。”
黎王苏怀岷可以纵容王妃所有的小脾气,却听不得一切与“自由”相关的话题。
王妃轻而易举,便攻破了数十万敌军都不曾攻破的黎王殿下的心理防线。
但他面上仍是笑笑的,只是在牢牢握紧王妃的纤手时暴露了些许愤懑的情绪:
“军医说了,你这阵子不宜动气。如果只是因为曲萝衣,你知道的,这几日路将军还在率领甘州军清扫战场,一直在尽力找寻她的下落,这几日天气不好,找寻还需要一些时日。”
黎王苏怀岷愈是温文,愈加让王妃觉得他不近人情。
地宫坍塌多日,所谓找寻下落,不过是成全亲人死要见尸的一些念想,黎王妃私心里希望曲萝衣能够活着,她最不想要见到的便是曲萝衣的尸体:
“殿下,您一点都不在乎萝衣的生死。”
面对王妃赤裸裸的指控,黎王眼神一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化解这场危机,只能如实道:
“本王,确实不太关心她的生死。”
黎王苏怀岷这样说完,便坐实了王妃心中为他定下的罪名,她遂不无失望地看着他:
“殿下,倪裳快要不认识你了。又或者,这才是您原本的样子。”
这倒叫黎王有些好奇了,他实则不明白曲萝衣的生死是如何牵连了他在王妃心目中的形象,遂问道:
“本王,应该是什么样的?”
王妃咬着下唇,痛心疾首:
“韩先生说漏了嘴,我......都知道了。”
庆阳关之危解除后,韩魁一行刚回到甘州城,尚未下榻,便被王妃请到了府中问话。
韩魁虽是老狐狸,但架不住王妃有备而来,一来二去间,便漏了些底。
王妃聪慧,举一反三,便自以为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全知晓了,为此愤懑良久,久病不愈。
眼下黎王苏怀岷的注意力全不在韩魁与王妃交代了什么,只在于:
“这么多天,你同本王没什么话讲,同他韩魁倒是挺聊得来!”
诚然韩先生不知道,自己人在家中坐,却已然被人嫉恨上了。
虽然知道韩魁不会出卖自己,但黎王还是深觉此人讨厌非常:
“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王妃趁着他吃味的空档,将自己的手从黎王的手中抽出,努力与他维系着距离,才得以保持她想要的清醒和独立:
“我知道,在盗贼纵火前,庆阳关便已经在韩先生的掌控之中。换言之,殿下得知了这个消息,却并没有及时阻止盗贼残暴的行为。”
“殿下想要做实东宫的罪行,想要以此铺路让事态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或许殿下看重的只有大局,但倪裳是凡人,倪裳贪心地想要保留每一份流于世间的美好传承。”
乾西地宫中的壁画是王妃心头挥之不去的隐痛,王妃为此苛责黎王,他亦不做丝毫的反驳,只是看着王妃欲言又止的样子,蹙着眉头问道:
“还有吗?”
诚然,王妃所列黎王苏怀岷的罪名,当不止这一条:
“那一日在镇北将军营帐中,司空郡主的惨痛遭遇,殿下实则已然知晓多年。殿下暗示镇北将军在那个时节说出,一方面可以鼓舞甘州军的士气,另一方面也可以借此建立路将军和数十万甘州军对您的绝对拥护。殿下,我说的对吗?”
王妃总能轻而易举地窥探到黎王的心底,司空郡主的遭遇揭露的是当今的罪行。彼时的甘州军,经历过被东宫奸细出卖的种种,其实将士们不约而同都会产生一种迷茫:
他们不知道自己忠于的君王和储君,是否值得自己为其卖命。
黎王不想否认自己在司空郡主一事上,确实有重塑甘州军信仰的意图,士气对彼时的甘州军而言太重要了。
他的沉默,被王妃当做了默认。
王妃不屑这种以他人隐私作为筹码的做法,也无法释怀黎王苏怀岷以人为棋的层层谋算:
“还有那一日惊马,路将军那匹老马为何刚刚好会出现在司空郡主面前,完颜小王子又为什么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刘将军的视线里,我跟在后头瞧见了,是殿下拉住了路将军,阻止了他跟上司空筝芜和完颜诺的脚步。路将军原本可以到的更早,完颜诺之所以欠路云起一个人情,只是因为殿下想要他欠而已。”
“路将军于殿下而言,是有用的棋子,殿下千方百计叫他活;相较于路将军,重伤的刘孚迦显然没有那么有用了,殿下便让他代替路云起去死。可是苏怀岷,纵使你是这甘州之主,你也没有轻易决定无辜者生死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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