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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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王受了伤。
北蛮人的刀口,都是奔着命去的。
黎王为速战速决,让了完颜诺一刀,其中分寸虽经过拿捏,但是受伤仍不算轻。
回程的路上,又结果了几个漏网的暗卫。
连翻战斗,流血不止。
黎王妃领着医士,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将黎王胳膊上的伤口处理妥当。
因为有了青儿和敏儿作眼线,顾嬷嬷那边但凡有些什么风吹草动,黎王妃都能够早做打算。
于是曲倪裳一门心思扑在了黎王的伤口上。
清理、侍药、包扎、更衣,黎王妃凡事亲力亲为,把一众等着上前伺候的侍从晾在了一边。
韩魁看着自己纤长白皙的指头,不解道:
“怎么就突然嫌弃我老韩粗糙了呢?”
一旁的曾邻也纳闷:
“以往哪次受伤,不都是你我上前伺候的,比这伤得严重的时候多了去了,也没嫌弃过咱俩手脚重啊!”
韩魁看了看黎王妃忙进忙出的样子,恍然道:
“有了家室的男人,综归矫情。罢了罢了,我们别杵在这儿碍着王爷喊疼了!”
曾邻一脸震惊:
“咱们王爷会喊疼?”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黎王的疼向来都往心里去,从来没有发泄出来的时候。
韩魁笑着将他拖到了帐外,又捂着他的大嘴静立了一会,果然没多时,便听见里面有个沙哑的声音喊:
“过来,本王伤口疼。”
曾邻一双牛眼瞪得滚圆,得韩魁安抚:
“罢了罢了,曾邻,咱俩失宠了。走,走,走,叫小芳给咱俩整俩下酒菜,我们借酒消愁去吧!”
曾邻一句“又来,看完王爷王妃眉来眼去,还要看你们俩情意绵绵”来不及出口,就被韩魁连拖带拽带拉离了黎王的大帐。
四野清平,大帐之内黎王装腔作势喊了几声,王妃都没有什么反应。
他一急,伸手一把将人捞了过来,四目相对时,才在黎王妃满目的惊异中,发现自己一时情急错用了那只受伤的胳膊。
所有的呻吟与呼痛,似乎都无法化解这一抬手的尴尬。
唯有黎王瓷实的拥抱,让黎王妃感受到了真实。
曲倪裳将黎王那只伤手从自己腰间移开,人也果决地从黎王身上退开。
她的脸上并无两情缱绻的娇羞,反而十分严肃。
曲倪裳对着黎王苏怀岷拜以重礼,再抬头时脸上疏离若现,与方才四下忙碌的焦急,简直判若两人。
黎王苏怀岷在锦榻上靠着,静待黎王妃的后文。
事实上,方才处理伤口时,黎王妃的表情便很纠结。
她一面按照医士的要求细心帮黎王处理胳膊上的伤口,服侍他宽衣穿衣,一面却极力避免着与黎王产生任何肢体的接触。
缝合时,黎王倒吸一口凉气,黎王妃下意识要用嘴往那伤口上吹气,却在临到边上了戛然止住,改用了小扇子一下又一下扇着风。
医士让褪下黎王身上的那件血衣,黎王妃原本是要环腰去解黎王身前的带子的,后来不知为什么迟疑了一下,改拿了把剪刀,四下五除二把缠着伤口的血衣剪碎了,再一一剥除。
就连给黎王更衣,黎王妃都是小心翼翼的,碰到难免的肢体接触的时候,黎王妃指尖方一触及黎王的肌肤,就飞快地弹开,进行下一步动作。
黎王妃处理这些细节,内敛不被外人觉知,落在旁人的眼中,便是黎王妃事无巨细伺候着黎王伤病,事疾勤勉不假他人之手,但是黎王与她近在咫尺、气息相交,早已感知到了王妃今日的疏离。
明明,她是在意他的伤痛的。
她为此蹙起的眉头,直到伤口完全处理好才慢慢消下去。
医士处理伤口的过程中,他但凡有些什么风吹草动,无论是吸一口凉气,还是蹙一下眉头,她总是第一个发现。
她对他的每一个言行都有反应,就仿佛分了一半的深思在他的身上,痛他所痛,感他所感。
一个心思细腻、娇娇软软的女人,远比韩魁、曾邻这些刀枪不入的男人,更能牵动起黎王心中的柔软。
苏怀岷头一次发现,自己贪恋着女人的柔软与关怀。
为此,他有些不顾体面,又有些不择手段。
他甚至在伤口早已处理妥当后,像一个孩童一样撒了娇,一连冲着王妃说了好几遍:
“过来,本王伤口疼。”
可惜,方才处理伤口似乎用尽了王妃所有的柔情,抽身出来后,王妃变得铁面无情。
王妃向黎王行礼,端庄而恭敬。几日的适应,在黎王妃这个新的身份里,曲小姐显得从容多了。
无论她是曲倪裳,还是曲萝衣,她此刻扮演的黎王妃都无可挑剔。
王妃开了口,平淡中含了几分坚定:
“殿下,妾身与你不同。”
黎王不动声色,黎王妃继续说道:
“殿下或许可以身边宠着一个人,心里想着另一个人。但是妾身做不到,也接受不了。”
黎王这才恍然王妃在纠结什么,于是懒懒地接话道:
“王妃以为,本王心里想着谁?”
黎王妃咬下下唇,艰难出口:
“长姐。”
她说完这话本能地便想要逃跑,因为她害怕面对黎王苏怀岷的答案。
对于眼下的曲小姐而言,她既怕黎王为了哄王妃不承认对曲倪裳的爱意,又怕黎王承认了心中所爱却还想着同王妃温存。
但是比起一直这么不清不楚,曲小姐思量了许久之后,还是决意问黎王要一个答案。
十五岁的曲小姐,她所要的爱情,当不掺杂一丝的沙砾。
她好不容易逃离了东宫,可是眼下的黎王,与太子东宫又有什么区别呢?
像昨夜这般含含糊糊,情到浓时曲小姐终有一天会把自己交出去了。
如果那样的话,曲倪裳会像现在这般:在清醒后无比痛恨那样不自爱不自知的自己。
是的,她发现了,对于黎王苏怀岷,她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着迷。
他每一次在她眼前出现,伟岸如神明,所有的危机都仿佛能被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化解;他每一次出口,总能如愿慰籍她心中的惦念,给予她强大的支撑;他的每一次靠近,总能吸引着她走向无尽的沉沦。
但是,曲小姐所认知的爱情里,不该只有仰慕和沉迷,感动和亲近。
它需要一条底线,在猝不及防的靠近时,让彼此保持足够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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