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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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刚过,正是百官下朝的时候,两面高墙将出宫的甬道围拢得狭长又幽深。
士大夫们三五结群,正往宫门口退去。
“太子太过荒淫了,先前京都城郊夜御五女,已算浪荡。如今竟然敢明抢兄嫂了?他日若以家国相托,老夫......老夫着实担忧啊!”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邱延直,他话刚说完便被一旁的兵部尚书楼霄拉住了。
刚刚下朝,人多眼杂,邱延直的话若被有心人听了去,他也活不到太子承继家国重任了。
楼霄拉着冯延直至无人的地界,才轻声道:
“邱大人慎言,眼下中宫正位高坐,姻结左相,太子嫡出,承继正统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你我若还想撑着一口气,为朝廷、为百姓尽一份气力,就不能先丢了自己的性命!”
邱延直犹自愤愤,坦直道:
“他算什么嫡出,当年若非元妃娘娘,这大雍天下是谁的都不知道?如今凤座上那位,原本给元妃提鞋都不配,偏如今他儿子都敢明抢黎王的王妃,老朽真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好了,好了,冯大人。您心中不愤,霄感同身受。但眼下,咱得忍啊,盼只盼着黎王到了甘州,能够有所作为啊!”
楼霄意有所指,邱延直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他还想在问,恰逢左相冯于念款步走了过来:
“两位大人,聊什么这么起劲呢?说出来,冯某也跟着参详一二吧!”
邱延直刚正,见了冯于念一时绕不过弯来,索幸楼霄脑子快,张口便道:
“正与邱大人说,昨日黎王打杀了东宫一个小太监的事呢。”
冯于念闻言,眼神微眯,口中一声声长长的“哦”出口,不辨喜怒道:
“原来是这事啊,两位大人怎么看这事啊?”
说着他根本就不给两位尚书开口的机会,直抒己见道:
“黎王的手,未免太长了些。”
冯于念的女儿是东宫太子的侧妃,正替虚位以待的正妃掌管着东宫琐事,黎王此行越过了侧妃冯氏的权威,无怪乎冯相怪罪。
两位尚书面面相觑,邱尚书不理会楼霄的眼色,终是开口陈词道:
“黎王此举,于礼,确有不妥;但于情,彰显皇家体面。”
冯于念转头向他,目光立时从深不可测变成了针锋相对,高声斥责道:
“礼部尚书这是要公开为黎王的不当行径站台吗?”
一时甬道两旁的官员都围了过来,目光锁定便是礼部尚书邱延直。
关于黎王此行的惩处,陛下的意思便是要过问内务府和礼部。
眼下,掌管内务府的左相冯于念与掌管礼部的尚书邱延直正好就此事起了争执,众位官员便都停下脚步,来听一听这件事的最终决断。
“老臣只是就事论事。那小太监,聚众乱嚼贵人的口舌,原本按照内务府的规定,就该被杖毙的。只不过黎王手快了些,顺手就给处置了。老臣以为那是因为黎王同太子手足情深,不忍太子声名受损,故而当机立断,以免谣言扩散、影响皇家体面,实乃仁孝之举,彰显天下大观。我礼部素以情理论责,左相若一定要问责,老臣愿与黎王同罪。”
耄耋老臣以身为黎王作保,一时叫左相冯于念难开尊口。
冯相正在踟蹰,已经有楼霄为首的诸多官员纷纷站边黎王了,口口声称:
“臣附议。”
声音透过红墙深深,响彻了半条甬道......
曲府内院,惠风和煦。
曲倪裳正捧着画轴往外走,纸鸢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正同她说着近来宫中最为热议的一件事:
黎王他,杀人了。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杀人呢?”
这是月余以来,曲大小姐头一次接口与黎王相关的话题。
黎王其人,就像是再一次淹没在曲小姐记忆中的路人甲一样,纵使时常难免被曲府的人提及,可是曲大小姐心无旁骛地筹措着梅菉先生的画展,似乎完全把这个同她有过短暂婚约的人,忘记了。
此时曲倪裳接口,是因为她实在很难相信,像黎王这样深藏不漏的人,竟然会亲自动手杀人。
他必然不是好武之人,善斗也绝非他的本性。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祸端,留在东宫的眼皮子底下呢?
“据说那小太监乱嚼口舌,说......”
纸鸢有些吞吞吐吐,看向自家小姐的眼神有些不同了,曲倪裳随口接道:
“说什么?”
诚然她不是随口搭话的无心之问,她一直在等纸鸢的答案,否则她是不会任由纸鸢把那些骇人听闻的宫中秘辛讲下去的。
宫里谁刮花了谁的脸,谁又下药害死了谁腹中的胎儿,哪个小丫头又一不小心落了水......这样的事情曲大小姐从小听到大,耳根子早已生了茧。
并不感兴趣。
是因为纸鸢一开始便提到了黎王,曲倪裳才会任由着她往下讲。
她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却比听那些陈年八卦认真多了。
黎王他怎么可能再做她生命中的路人甲呢,她当然记得他,纵使她看开了爱情,但是她这个人记仇:
这么些时日了,她晃神的时候还是会记起,这个人,他骂了她,他说她是破烂。
当然,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她的在意。
“他说,太子与您早就滚过床单了,他在殿门口听墙角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场面十分激烈,您一直缠着太子......要这个要那个。负责洒扫的宫人还从桌案上捡到了您遗落的一件......肚兜。”
纸鸢断断续续地说完,小心地看着曲倪裳的神色。
曲大小姐手中卷轴掉了一地,旁边的丫鬟小厮见了,赶紧过来帮忙捡。
手忙脚乱的,险些弄坏了那些陈年的画轴。
所幸曲小姐心思不在那上面,呆愣了半晌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这人该死。”
纸鸢深以为然,不住点头:此人如此造谣,死不足惜。可冷不防自家小姐又在后头加了一句:
“本小姐能是那样肤浅又低俗的品位吗?本小姐衣饰上从来都不绣什么牡丹,要绣也是绣寒梅!”
人多口杂,纸鸢正要劝曲倪裳慎言,不料她话锋一转,已然迅速恢复了三分理智:
“一个小太监是不敢公然传播这些个杀头的言论的,其中必有幕后主使。”
纸鸢好奇地问:
“小姐,幕后主使是谁?”
谁敢编排太子,谁敢议论未来的太子妃?
曲倪裳继续往前走,拐过长廊,才说道:
“纸鸢啊,你可长点心吧,如此迫不亟待想要败坏我名声的人,本小姐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必然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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