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九月末，颜若瑾婚期到来，她虽从王府出嫁却并非王府主子，只能从侧门而出。褚氏行事稳妥，将置办的嫁妆早早送入王府，颜文丰也知晓，虽是颜家女儿，但从王府出嫁却比从颜家出嫁，带给颜家的好处要多。夫妻二人一早到王府，与颜若璃一同送嫁。

        颜若瑾也有两个婢女一个婆子，只是从前冯鸢遏制，不堪大用，青穗的同去便显得顺其自然又极为重要。冯行书来迎亲，意气风发的俊朗郎君，披着红绸叫王府婢女都艳羡不已。

        碧裳躲在角落看，眼见他用红绸牵走颜若瑾，心里一阵火热。她已功成身退，六王府怕是也不能多留了，她盼着也能有这么个结局。

        冯行书在京中有住处，是个不大的宅子，不过三五间屋，却布置温馨，颜若瑾在这小屋里度过新婚两日，第三日回门，与冯行书相携回颜府。

        颜若璃也在颜家等她。

        初为人妇的女子尚带着姑娘的娇羞，冯行书虽是武夫，待她却极细心。

        颜若瑾在与褚氏行礼后，便被放去西苑与白小娘叙话，颜若璃也过去了，冯行书就在前院书房与简泽说话。

        “下个月林家会有人过去。”

        渡洲是离京最近的洲府，京中除兵马司，京郊大营，渡洲尚有一处兵营。单靠冯行书理顺这处兵营是不行的，但有林家人，这事就会好办的多。

        冯行书点头，颜文丰这会儿进来，不觉有些拘谨。这两个女婿，冯行书如今都和他一个品阶，还得六殿下赏识。简泽看他：

        “岳丈，可有心外任？”

        颜文丰怔了一下，冯行书道：

        “岳丈，前几日十殿下受伤，说是府内掉落瓦片砸伤的，十王府是岳丈督造的吧，还有之前的修整。”

        颜文丰顿时发慌：

        “虽建造寻常，可上回娘娘交代，修缮极为用心，绝不会出这种纰漏。”

        “不是王府出纰漏，而是有心人构陷。”

        颜文丰张了张嘴，顿悟：

        “外任也好。”

        颜家如今绑在六王府这条船，颜文丰还是很知轻重。简泽点点头，不仅是颜家，还有岑家，要从兴帝手中把岑家外任出去，可是要费不小心思。

        这时候顾家也在预备送走顾瑾，她临走前坚持要见顾玥一面。顾玥回府，看这个从来意气风发的妹妹颓唐憔悴，神情冷漠。

        “你来了。”

        顾瑾把妆奁中几样华贵首饰单独放好，姐妹良久沉默后，顾瑾忽然笑一下：

        “我到底，也没逃脱给姐姐做桥的命。”

        “阿瑾，我告诉你了，许是圈套，许是特意为之，叫你小心的。”

        “是啊，姐姐提醒我了。是姐姐同我说秦家赵家要给简辞求旨赵晴岚，我算计了她。姐姐同我讨药，送给褚蕴竹，却叫我背了个同褚蕴竹同谋的罪名。也是姐姐告诉我，颜氏要在紫云庵促成简辞和陆氏，怎么姐姐在六王府的眼线就这么浅？”

        “眼线的事，出了岔子。”

        “呵，你那儿出了岔子，却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顾瑾从铜镜里看顾玥平静无波的脸，忽然想笑，却蹙眉忍泪：

        “我知道，你是东宫太子妃啊，顾家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你，所以我认了，在他们要彻查下去之前，我都担下了。姐姐，事到如今，只能求你一定母仪天下，这样我或许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啊。”

        她说着违心的话，冷漠怨恨。顾家的人，把权势看的太重，血脉亲缘什么都不算，她也如此，因为她也是顾家人。顾相怕她留京，静安侯府与六王府九王府甚至是十一王府不能放弃彻查的心思，所以要把她远远送走。

        “你要见我，就为说这些？”

        “不然呢？”

        顾玥点头：

        “等太子登基，你就能回来了。在那边也不必苦自己。”

        顾玥从顾瑾房中出来，越发的恨。她直到碧裳是如何取得颜若璃信任，不过是以信易信，让颜若璃以为碧裳诚意相投，碧裳几次送回的信儿也从无错漏，但偏偏这一次，碧裳没有提紫云庵是她荐的。她恨得要撕碎碧裳，可惜六王府如今却不是她想有动作就有动作的时候了。

        没几日，六王府就往东宫送信，碧裳暴毙。

        看着挑衅一般的信儿，顾玥冷笑。最可恨的是碧裳帮六王府做了大事，却还要扣在她头上，成为她算计六王府的死证。

        “小殿下。”

        顾玥正在凉亭出神，听人呼唤抬头，看见小小少年跑过来，就带了笑，看着小少年跑到她身边，扑进怀里。她掏了帕子给小少年擦汗：

        “入秋了，可不能这么跑，出了汗再招风，可不是小事。”

        小少年笑，清澈纯粹的眼瞳，嘴角梨涡浅现：

        “母妃，我饿了。”

        顾玥把点心推过去，简郅吃的香甜，顾玥看着他，烦恼全消。但心腹悄悄到近前，看一眼简郅，低声道：

        “娘娘，三王府一个通房有孕了。”

        顾玥笑容凝滞，怎么这么快？

        她不知道，杜浔悄悄给三殿下用了药，这么些年积少成多的相生相克，也慢慢被消融了。顾玥明知现在不适宜动作太多，却不能容忍任何人颠覆简郅的地位。

        她递了个眼神，心腹会意。她叫嬷嬷将简郅带回去更衣，打点精神道：

        “安置好了么？”

        “都安置好了。”

        顾玥点头：

        “务必谨慎。”

        蒋家与太子都紧着蒋侧妃这胎，到处是眼睛，太子这几日连公事都推了，想叫顾相把他引走可见是不行了，她只能另做打算。

        入夜下起雨来，连绵数日后蒋侧妃发动了。整个东宫顿时热闹无比，太子也命人禀明上清殿。皇室总算是又有一个孩子到降生的时候了，兴帝也派人守在东宫。

        蒋侧妃头胎，接生姥姥一边忙着一边教她如何使劲儿，她听话的有规律用力，但腹中一阵阵撕扯的疼痛叫她害怕。这么熬了七八个时辰，总算看见孩子的头了。

        “好了好了！”

        里头有人欣喜，太子在偏厅也露了笑。但这时候，接生姥姥却朝蒋侧妃急道：

        “娘娘！您用力呀！孩子头还没出来呢！”

        蒋侧妃拼命用力，可孩子的头就是能看见顶儿却出不来，血却从缝隙往外涌。接生姥姥朝屋内几个人慌忙吩咐：

        “快去取热水，找太医，拿参片儿！”

        人被分派的团团转，眼见屋里只剩接生姥姥和角落两个婆子，接生姥姥一松手，孩子顿时出来，她却一把握住孩子嘴。蒋侧妃仰面躺倒，接生姥姥拨开腿一看，朝角落婆子摇头，这才松开手。

        清脆嘹亮的哭声，太子心头激越，几步从偏厅出来，里头就有人出来通报：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是位小郡主！”

        太子蹙眉，蒋侧妃生产后宫婢进进出出越发混乱，可太子还是一眼看到了那个提着食盒试图混出去的婆子。

        “你站住！”

        他想之前莫名摆在桌上的字条，生性多疑的他总觉着是陷阱，却还是忍不住要探寻。

        “你过来。”

        婆子僵住，她的迟疑叫太子越发怀疑，几步上前夺过食盒，揭开盖子时婆子顿时跪地，但太子短暂停顿后，又盖上了盖子，提着往书房去了。

        待关上门揭开被子，看见里头熟睡的也是个女婴，太子心绪复杂，夹缠着怒火，也隐隐有些放松。

        “太子妃呢？”

        “娘娘还在佛堂。”

        “请过来。”

        顾玥来时一身素衣，手上一串佛珠，带着檀香，入门见桌上的食盒，眼瞳微缩，却从容见礼。打从梁侧妃发动，太子妃就已祈求梁侧妃顺利生产进了小佛堂，太子看着佛珠笑了笑：

        “太子妃，梁侧妃诞下双生女，但她产后虚弱，照顾不了两个孩子，这个孩子就过在你名下，交你抚养了。”

        顾玥捏佛珠的手指尖泛白，却应声提起食盒，把孩子带回去了

        她自问谨慎，这回的事做的极为隐秘，何况梁侧妃生的本就是女胎，根本没换，那是哪里出了纰漏被太子发现？可顾家对太子还有用，他大事所成前就不会让自己这个太子妃蒙上难以转圜的污尘。她冷笑了笑，回去了就传了太医。

        这个孩子才出生一天就被灌了迷药，睡了这么久也不知还能不能养活。

        梁侧妃得知是女胎略有失望，但看着女儿皱巴巴的脸，心就柔软起来。接生姥姥被人叫走，她的心腹面色难看：

        “娘娘，奴婢刚刚忙乱，事后想想真是后怕，咱们都跑出去了，屋里只剩接生姥姥和两个东宫婆子，她们要是做手脚……”

        梁侧妃看着女儿：

        “没事，我一直在舌下压着药，一直醒着。”

        虽生产中力有不逮，但想太子妃也没胆子就在东宫害死她。梁侧妃终究低估了顾玥的狠毒，不过阴差阳错，因为女儿她也算逃过一劫。

        接生姥姥和在房中的两个婆子太子根本没审，叫人带出宫直接处置了。梁侧妃睡醒一觉看乳母喂女儿，听心腹禀报她生了双生女，因产后虚弱交于太子妃一个抚养时，愣了愣，没多久一身冷汗出透。

        她生了几个自己清楚，接生姥姥和房里的两个婆子也清楚。但她明白了，今日诞下的若是男胎，也会变成女胎。且听说那个孩子生的晚，憋在肚子里大约时间久了，很是虚弱。

        皇后得知东宫诞下两位郡主，早备下的礼就送过去了。她喜滋滋想，玉嫔生了女儿，梁侧妃也生了女儿。只是才高兴了没多大会儿，上清殿就传来话，兴帝册玉选侍为贵人，从八品一跃正七品，还给了封号。

        贞，这位新晋的玉贵人，叫玉贞儿。

        皇后别扭了一下就释然了，兴帝这把岁数了，再宠爱又如何？更何况梁侧妃的脉案她是叫人看过的，什么双生胎？笑死人了。

        林芜这时候正在六王府，听说顾玥得了个女儿，忍不住笑。

        “该，自作自受！”

        她的婢女梧桐走来：

        “姑娘，听说褚三公子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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