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照顾伤患是苦差

　　看着沙若就这样被离焰焚为灰烬，花零心中畅快之余，也有害怕。
　　虽说沙若死就是替司萱报了仇，可眼下的离焰已神志不清，他根本就不认得自己，不认得司萱，如此，自己和司萱亦是命悬一线。
　　怎么办？要怎么才能唤醒他的神志？而且，他以妖身动用神力，无疑是自寻死路，他若是再不清醒，不光自己和司萱，连离焰自己也会被他自己的烈火烧死。
　　今日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司萱会死，自己会死，他也会死！或许最大的收获，便是将沙若给杀了，连带着这紫霄宫里所有的人！
　　入目皆是熊熊火焰，而火焰之中的人正向自己走来，花零不能坐以待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大声朝离焰吼道：“离焰，你醒醒！快醒醒，我们是来救司萱的，现在司萱就在你怀里！你不要忘了，她是你最在乎的人！她是司萱！”
　　离焰脚下一顿，金瞳闪出一丝黑芒，口中喃喃。“司萱？”
　　见他神色似乎有所转变，花零接着说道：“离焰，你记得司萱，你还记得司萱，对不对！你跟我说过，这一世，你必全她心愿，你还没做到呢！你素来言出必行，你快醒过来，你还没做到呢！”
　　谁的心愿？自己要成全谁的心愿？离焰想不起来，金瞳又闪过一丝黑幽之色，夹带着一丝茫然。
　　“离焰，你快醒来呀！”花零看他一动不动，急得额上溢汗。“你可以不记得自己，可以不记得我，但你一定不能忘记司萱，你说过，要和我一起护她回归天界的！”
　　天界？
　　脑中，浮现出一个人跳下弑神台的画面，弑神台里的罡风像利刃一样肆虐的削割着那人身体，那人浑身都被罡风割裂，那般的痛苦令离焰微微颤栗，仿佛是自己在承受一样。
　　削骨之痛，无与伦比。
　　“啊......”离焰似乎被痛得一声惨叫，随即目光停在花零身上，全然已是金色。
　　在离焰心里，面前的人是让自己痛苦的人，那就是自己的敌人，羽翅毫不留情扫向花零，花零来不及撑盾回防，就被他的力量挥飞至大火之中。
　　幸而花零反应极快，在身体落入火里之前撑起了护盾，因而没被烈火焚烧，他闪身到没有火的地方，在离焰方才的一击之下，只觉骨头都要散架了，喉咙一甜，鲜血喷薄而出。
　　花零急得不知所以，看样子离焰是唤不醒了，不知道能不能唤醒司萱，如能唤醒司萱，司萱有没有可能唤醒离焰的神志，不论如何，只得试一试了，否则，谁都不能活着离开。
　　花零大声叫道：“司萱，你醒醒，你快救救离焰！”
　　“司萱！”
　　“司萱......”
　　离焰的脚步又是一顿，因为他感受到怀里的人轻轻动了动，尽管怀里的人没有睁眼，尽管怀里的人气若游丝，尽管怀里的人只是双唇微微翕动，声音细弱蚊蝇，但离焰还是听清了她说的什么。
　　“离焰，是你么......”
　　倏尔，离焰金色的眼瞳就变回了深幽黑色，也感觉到了浑身血脉的灼热燃烧，才恍然自己动用了凤凰的血脉之力。
　　看向怀里伤得体无完肤的司萱，血液里的灼热之感愈发浓烈，却也明白，自己控制不了这股力量，若非是司萱唤醒自己的神志，或许自己很快就会被凤凰之火烧死。
　　离焰紧咬着牙，定定看着怀里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保有一丝清明，都不敢回头的喊道：“花零！”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花零惊喜不已，忙闪身到他身前，见他低着头只看着司萱，心知他是以此维持清醒，忙道：“离焰，沙若已经被你杀了，你给司萱报了仇了，你醒醒吧，你快醒醒。”
　　沙若被自己杀了么？伤司萱的沙若被自己杀了！离焰只觉自己又清明了一分，神志恢复了些许，背后的羽翅消失，连同四周燃烧的大火也随之湮灭。
　　花零眼中一亮，欢喜道：“离焰，你清醒了？”
　　然离焰却是眉头紧皱。“我撑不了多久。”
　　什么叫撑不了多久？是他不能控制凤凰血脉的力量，还是他会死？花零一惊，就见离焰把怀里的司萱交到自己手上，声音带着颤抖。“带她走，不要告诉她是我。”
　　接过司萱，花零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要告诉她是你是什么意思？”
　　此刻，离焰眼中的金色光芒忽隐忽现，是因对抗自己体内的滂湃力量所致，额头上的青筋凸起，可见用了多大的毅力方能暂时压制住。“我，凤凰血脉的事情。”
　　“那我要怎么跟她解释从沙若手里救回了她？”花零觉得这件事要隐瞒下来根本就不可能，然而，没等到离焰的回答，他就伸出了双手在自己身上一推，自己抱着司萱便到了诡市，离焰把自己和司萱送来了诡市！
　　离焰若再不去北海之滨的极寒海底，就真的压制不住体内的狂暴力量了，他无从选择，要对付他的人现在已经利用沙若了，以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手段，他必须尽快恢复过来，才有能力继续护司萱周全，送走花零和司萱，是因为这里的阵法他们出不去，而自己也要这阵法继续留着，沙若的天精水还在这里，自己此去不知多久，不能让有心之人把天精水给盗走。
　　花零很是无奈，却明白离焰为何送自己来诡市的目的，因为只有诡市里才有上好的灵药能给司萱治伤。
　　将司萱小心放到离焰睡的床上，花零现在想不了太多，不要钱似的往司萱身体里输入灵力，以维持她的生命力。
　　她身上被沙若的灵鞭抽打成这样，显然不仅仅只是皮肉受伤，连带着五脏六腑和骨头，必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不知要多久才能养得回来。
　　看她的呼吸慢慢不再虚弱，变得平稳，花零才敢停下继续为她输入的灵力，又连忙到诡市里去找疗伤的灵药，有治疗伤口的，有养护脏腑的，有修复血脉的，总之，花零不惜血本将诡市里的上等灵药洗劫一空。
　　诚然花零也受了伤，但他管不了自己，把药在炉子里熬好，就拿着治外伤的药准备给司萱涂抹，可是，当他拿着毛巾欲擦洗司萱的伤口时，却无从下手。
　　她那样瘦小的身体，是如何承受住沙若折磨的？这么多密密麻麻的鞭痕，几乎都能见骨，简直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她得有多痛呀。
　　只是，若不给她涂药的话，以后等她的伤口愈合，就会留下很难看的伤疤，这些药至少可以让她伤愈后只留下很浅淡的痕迹，想必她也不愿意看到自己一身的伤疤吧。
　　一咬牙，拿着毛巾，轻轻为她清洗伤口，从她脸上开始，花零能清晰看到在自己的触碰下，她睫毛轻颤，她定然很疼很疼，也不知她能不能听到，花零下意识的安慰着。“司萱，你忍忍，是有点疼，但不给你上药的话，你这些伤疤长不好会很难看的，你也不想往后变得难看吧，所以，你一定忍着点儿......忍着点儿......”
　　一边说着，一边眼眶红润，仿佛痛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好不容易抖着手把她脸上的伤口清洗干净了，接下来她身体上的伤又叫花零犯难了，她现在就是体无完肤，必得脱光了才可以清洗干净，然这样做若是被离焰知道了，那非得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从离焰化身凤凰开始，花零就猜到很多事情，首先，离焰本身也是神族，所以他清楚司萱的出身来历，也就是说，他与司萱早在天界时就有很深的渊源，他说过，他成为妖是因为司萱，彼时，自己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是因为司萱的血脉成就了他的妖身，而今想来，却是他从神界沦落到下界才成了妖，至于他怎么从神族沦为妖族的，虽然他没提过，但自己还是隐约想到一些。
　　在往昔镜里，司萱拿剑刺伤了他而后自杀，是因为他杀了司萱的爱人，花零不禁猜测，那时的司萱死后，又怎么还会是神族？而被离焰杀死的司萱的爱人，就是现今司萱的师兄又怎么还会是神族？而离焰明明只是受伤，却反而沦为了妖族，当中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当然，究竟发生过什么自己不得而知，唯一肯定的是，司萱和她爱人的神族身份与离焰定然有关，说不定是离焰拼了他的神族力量保下他们的神体也不一定，否则，如何解释离焰从神族变为妖的事情。
　　再从离焰为救司萱，居然可以不顾自身被焚的危险来看，他对司萱的感情就绝不止他表面说的那样简单。
　　只是，若不给司萱清理伤口，给伤口上药的话，她的伤怎么好得了？花零纠结不已。
　　不管了，就算被离焰掐死，自己也得给司萱治伤呀，不然看着司萱这样伤着，自己的心里也难受得要死。
　　拧结着脸。“离焰，我不是想毁司萱的清白，我是没办法，我得给她治伤不是，你不能怪我，而且，她伤成这样，也没什么看头，对吧？”
　　仿佛说了这些话，便有了足够的理由和勇气，花零伸手，尖利的指甲小心划开贴在司萱身上的衣衫，而衣衫与干涸的血凝固在她的身体上，还不得不万分小心的揭开那些黏贴在她伤口上的破布，又担心揭开破布后会扯裂伤口，花零只得用热水先敷在伤口上，等血渍软化，才敢把破布揭开。
　　花零平息屏气，小心翼翼，就是祛除她身上的衣物，都折腾得冒了一头大汗，等把她身上的衣物褪去，一身的血肉张牙咧嘴的狰狞着，花零不由再次低喃自语。“离焰，这样血淋淋的身体，真是没有看头的，你以后可千万别找我麻烦，不，不，不，我也决计不会让你知道的。”
　　终于，花零对着那些裂开的伤口涂药了，每每把药抹到伤口上，就能看到司萱睫毛微微颤动，其实，这些伤口定是疼痛非常，可她只是有着微乎其微的反应，连疼痛亦不能让她清醒，她若是被痛醒了还好，说明她内里伤得并不厉害，然事实是她的伤恐怕比表面上看着还要严重，这个沙若，居然对修为如此低微的司萱下得了如此狠手，果真该死，离焰就那样把她烧死了，也是便宜她了。
　　花零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影响了手上的动作，让她受苦。
　　上完药，也不敢给她穿衣服，恐伤口和衣服粘粘，只得拿一层软被将她盖起来，花零发誓，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等细致的事情，抹了抹额头的密汗，还得接着干。
　　药已经熬好，要怎么喂她喝下去呢？这又是个难题，毕竟她现在昏迷不醒的，哪里能够吞咽？
　　花零端着一碗药汁在屋里来回渡步，捏着她的下巴强灌？不行，她呛着怎么办。
　　拿根管子插到她喉咙里？不行，管子要擦破她的喉咙怎么办。
　　要不等她醒了她自己喝？更不行，她不喝药怎么醒得来。
　　药汁渐凉，花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离焰，我只是喂司萱喝药而已，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千万莫要误会。”
　　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自己不说，离焰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自己那么怕他作甚，而且，自己只是喂司萱喝药，是为了她的伤能好，如果扭扭捏捏，反倒显得自己居心不良了。
　　把心一横，花零含了一大口药汁在嘴里，然后慢慢渡进了司萱口中，这个方法确实有效，不多时，一碗药汁就全喂了下去。
　　这些都是自己在诡市里搜刮的上等灵药，只要她服下去，就有用，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醒来，做完这一切，花零松下一口气，也才有了多余的时间和精力为自己疗伤。
　　他闭目打坐准备调息内气，却怎么也入不了定，一是担心司萱还昏睡着，二是司萱醒来，要如何跟她解释自己和离焰从沙若手里救回她的事情。
　　想着离焰连他自己是妖的事情都不告诉她，其凤凰之体的事情自己也是现在才知道，那离焰势必是不会让司萱晓得的。
　　可沙若是妖王啊，司萱再笨也不可能笨到认为自己和离焰有本事从妖王手里把她救回来，想到这里，花零默默的给司萱道歉。“司萱，我不是故意说你笨的，只是，你确实不太聪明。”
　　不说其它，就沙若的紫霄宫而言，不仅有无数妖兵还有十二地支这样修为高深的妖，单凭自己和离焰两个人，怎么可能从沙若手里救回她，而且，不光是救回了她，还把沙若给杀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妖王死了的消息就会传遍妖族和各玄门，唯一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就是，紫霄宫的人全被离焰给杀光了，除了自己，也就没人知道究竟是谁杀了沙若。
　　而离焰又叮嘱自己不能让司萱知道，那自己也得想个合适的理由不是？倏尔，花零又想到现处诡市，等司萱醒了，自己总不能告诉司萱诡市是离焰的吧，那她不就知道离焰是妖主夜影阑珊的事情了么？想着药已找到，且已给她上过药，服过药，略微移动一下应该没有大碍吧。
　　于是，花零带好收集的灵药，用软被将司萱裹好，抱着她，又瞬移回到了寻梦坊，轻轻将她放到床上，一声喟叹。“哎，我现在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解释了，离焰，你真是给我出了个好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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