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林祚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噩梦了，但是这天晚上他又做了噩梦。

        梦里那个男人把幼小的他绑了起来，嘴巴里塞了臭袜子，用皮带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身上。

        他小小的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从那些伤口流出来。

        他的妈妈林叶儿就在沙发上坐着，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冷眼旁观。

        忽然，她把削苹果的水果刀举起来，朝他的脸上直直刺去。

        林祚猛地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大口地喘着气，花了好长时间才从梦境的情绪中出来。

        他从床上起来。

        打开窗户，冷风鱼贯而入。

        他想到今天在商场看到的那个男人——张远。

        张远是他妈妈的前男朋友，无业，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赌博。

        他从一开始就非常讨厌林祚，常常虐待年幼的林祚。

        而林叶儿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还会和张远一起对林祚拳打脚踢。

        后来因为张远赌博经常输，输了就去找林叶儿要钱，两人因此开始争吵，后来更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然后闹分手，这种分分合合经过一段时间，再后来林祚就没再见到张远。

        在和张远分手的第四个月，林叶儿因为吸毒过量死在了山洞里。

        夜风如水，往事却并不如烟。

        ——

        除夕的晚上，一大家子在一起吃了热腾腾的年夜饭。

        叶航远准备了两个大红包，送给两个孩子。

        这是林祚第一次拿到压岁钱，他握着红包向叶航远鞠躬。

        叶航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继续努力。”

        叶昭晚也凑上去捏捏林祚的小脸。

        “爸爸，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小祚长高了一点，也长胖了一点。”

        叶航远宠溺地点了点叶昭晚的小脑袋。

        “小祚现在是有自己思想的小男生了，你别对他动手动脚的。”

        叶昭晚笑着打哈哈，托起林祚的脸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爸爸说你是有思想的小男生，让我看看你在想什么。”

        林祚被他弄得不好意思起来，耳朵飞快得红了起来。

        晚饭之后，大家到院子里看烟花。

        叶昭晚拉着林祚的手说：“走，我发现了一个看烟花的好地方。”

        林祚听话地跟她走，两人来到一处空旷的草坪上。

        叶昭晚躺了下来，又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快来。”

        林祚乖乖地在她边上躺了下来。

        天空中绚烂的烟花绽放，五彩缤纷，流光溢彩。

        林祚微微偏过头，偷偷地看叶昭晚的侧脸。

        在璀璨烟花的照映下，少女的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花树堆雪。

        那一瞬，林祚看得呆了，世间万千美景，不及她的一分一毫。

        不期然地，撞上她弯弯的眉眼。

        “小祚，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一起看烟花。”

        心中情绪翻滚，他别扭地转过头去。

        叶昭晚戳了戳他的后脑勺：“约定吗？”

        林祚微微点头。

        只是那一刻烟花刚刚熄灭，黑暗中她并没有看到他的点头。

        叶昭晚半坐起身：“小祚？”

        “嗯。”只一个喑哑的单音节，叶昭晚却是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小祚，你说话了！！”

        原来他能说话，可以让她这样高兴。他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治好失语的毛病。

        叶昭晚伸手去扳林祚背对着她的身体。

        林祚手背盖住眼睛，不肯转过来。

        叶昭晚转到另一头。

        “你怎么了，小祚？”

        林祚摇摇头，手背依然固执地覆在眼睛上。

        一团五彩的烟花在他们的头顶绽放，渐渐变成无数的点点星光，在夜空中壮丽地坠落。

        同星光一同坠落的，还有他晶莹的泪珠。

        叶昭晚顿时心疼。

        她知道他是吃过了很多很多的苦，但她也坚信，以后的日子他会一天比一天好。

        除夕的这一天，他们一直守岁到零点。

        叶昭晚在回房休息之前，特意给了林祚一个大大的拥抱。

        “新年快乐，小祚。”

        林祚红着耳朵，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香囊，递到了叶昭晚的面前。

        叶昭晚惊讶：“这是你送我的新年礼物吗？”

        林祚点头，偷偷地用眼神看叶昭晚喜不喜欢。

        散发着淡淡艾草清香的墨色香囊上绣着一株红梅，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猫咪蹲在红梅下，最中间绣着“平安”两个字。

        想到前几天看到林祚手指上贴着创口贴，再看着眼前的香囊，她大概已经知道这个小傻瓜为了绣这个小小的香囊付出了不少。

        林祚本来还在担心自己这个廉价的小礼物叶昭晚会看不上。

        当他看到叶昭晚将它放到心上，甜甜地说：“谢谢你，小祚，我很喜欢。”

        刹那间，他觉得心里也有烟花炸开了。

        ——

        寒假结束后，新一学期的生活又开始了。

        一个人的突然出现打破了林祚以为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怕平静和幸福。

        学校食堂南门的路面破损比较严重，经常有学生在那里绊到脚，于是学校便请了施工队来修路。

        林祚从食堂出来，本想绕开修路的地方，但是一个修路工人忽然挡住了他的去路。

        林祚停下脚步，见着那人慢慢抬起头，竟是张远。

        “好久不见啊，小孽种。”

        林祚目光渐渐阴冷下来。

        张远嗤笑了一声，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歹我也是你妈死前的最后一个男人吧。”

        林祚冷漠而防备，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要走。

        张远一把抓住了他：“小孽种，老子和你说话你当是耳旁风吗，要不是在学校里，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林祚想要挣脱，可是他力气太大，根本挣不开。

        “听说你现在被有钱人家收养了，嗯？”他咧着嘴说，“那个和你一起上学的丫头叫什么来着……哦对，叶昭晚，初二的，对吧？”

        林祚听到“叶昭晚”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顿时握紧了拳头。

        “哎哟，别慌别慌，老子不过是最近手头紧，想问你要点钱。”

        林祚知道自己力气不及他，只能先点头。

        张远见他点了头，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一些。

        “五千有不？给我五千。”

        林祚皱眉。

        张远又有些生气起来：“别给我磨磨唧唧的，他们叶家那么有钱，肯定给你不少压岁钱、零花钱了，我就问你要五千，这不算多吧。”

        林祚又点了点头。

        张远看了林祚一眼：“你小子不会在想什么馊主意吧，我告诉你啊，这件事情就是给钱事了，但是你要是整出其他什么幺蛾子，我会把你妈妈卖身偷腥和你以前偷鸡摸狗的那些丑事全贴在你们学校的公告栏上。”

        林祚咬紧牙关，但还是又点了点头。

        他以前被超市的人栽赃过偷东西，虽然后来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而不了了之，但却让他很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来。

        那些黑暗的经历如同沼泽，他拼了命地想逃离，却总是不断让他再陷进去。

        回到家后，林祚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

        其中很小一部分是他一点一点存下来的，还有最大一部分是来自叶航远的压岁钱。

        这些钱加起来，刚好是五千多一点。

        他把钱用一张白纸包起来，放进了书包里。

        他只希望张远收到这笔钱后，可以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小祚，牛奶来了。”

        林祚吓了一跳，立刻收回手。

        叶昭晚把牛奶放到他的书桌上，又伸手在他额前摸了摸。

        “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

        林祚摇摇头，当着她的面咕咚咕咚把牛奶喝了。

        叶昭晚很满意：“小祚真乖，今天要早点休息哦。”

        林祚忽然拉住正要离开的叶昭晚的衣角。

        叶昭晚回头，林祚在作业本上急急地写下一行字——“晚晚会一直相信我吗？”

        她揉揉林祚的头发：“当然，无论发生什么，我会相信小祚，和小祚站在一起。小祚也永远不会骗我的，对吗？”

        林祚认真地点头，目光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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