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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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不上去了。”
孙少珍对于有祝英好在的驿站,有些望而却步,她在驿站正门口站定对钱望舒告辞。
“行了,那我也不留你了。”钱望舒笑着走过去同孙少珍抱了抱,又在她的耳边十分不留情面地拆穿道:“阿珍,你是不想见祝英好,还是不愿同我讲你们两个的事?”
方才来驿站的一路上,孙少珍一直有意无意地逃避关于元清叟的一干事情,钱望舒说东,她便扯西,端的是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同元清叟,说来话长。”孙少珍深知钱望舒的秉性如何,但她又实在无法在三言两语之间说清元清叟与她的关系,便索性答应道:“明日我会去甘泉书院上诗课,你若有空便来寻我,我请你喝酒。”
“阿珍请我喝酒,那我说什么也要去的,等我。”钱望舒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背,这才放心地松了手准她同元清叟一道离开。
钱望舒装着一张笑脸,在驿站门口目送着孙少珍上了元清叟的马,又十分热烈地同两人挥手告别。
“这元郎君,实在是个热心肠的人。”李慕乾走到钱望舒身边,淡淡评价了一句。
钱望舒一路目送马上两人出了街口而后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冷着脸抬头看了李慕乾一眼告诫道:“李慕乾,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刚还俗的,也打不得。”
“阿舒为何这样说,我虽与元兄相识不过几个时辰却看得出他是个善心人,”李慕乾自认在相人这方面还是有些准头的,见钱望舒如此说便急于为自己正名:“方才我在医庐中帮忙时得知,若无元兄在扬州郊外行医救人,恐怕我们见到的扬州便是一座人间炼狱了。”
“行啊,也未曾听你这样夸过我。”
钱望舒冷笑一声,抱着臂绕开了他,先一步走进了驿站里。
再怎么好心肠,都是一只要拱她家白菜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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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城西驿站。
“岂有此理!他们这是草菅人命啊!”
祝英好听完李慕乾与钱望舒在城郊的所见所闻,义愤填膺到连自己向来宝贝的古董扇子都舍得砸了。
“你这动静这么大,是想打草惊蛇吗?”李慕乾正坐在一旁安静地盘珠子,见他这般激动便立刻出言制止了。
祝英好反应过来唯唯称是,开了扇子给自己猛扇了几下风,又冷静地坐会了自己的位置上,压低声音对李氏夫妇交换自己在城中的所得:“我率赈济军士进城的时候,根本没见到你们说的医棚子,扬州城热闹地跟什么是的,那个刘知州接待我又是雪顶含翠又是要请我去泡汤的,只字不提冻灾一事,何况什么时疫。”
钱望舒闻言冷笑了一声,恨恨道:“你给他送花销来,能不高兴么?人家就等着新来的赈灾使也是个心黑的,愿意和他同流合污呢!”
“扬州如此,恐怕淮南东路的其他州府也是如此境况。”李慕乾摇了摇头,在心中清算着如今淮南的形势。
淮南手持矿脉又是南棠的经济中心之一,国库中每年的银子有三成都是淮南上贡的,地理上靠近边境又远离京城,而居民大多是当年战乱时从北方牵来的,可以说是共患难过的同胞,本就团结。久而久之,淮南之地仗着天时地利人和,便生出了些各自为政的眉目。
所谓,天高皇帝远,远乡多刁民,大抵如是。
“那你是如何做的?”钱望舒敲了敲祝英好面前的桌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祝英好面露得意之色,手中折扇摇得轻快,颇有些自信地回道:“他都将戏台搭好了,那我自然是要陪他把戏唱下去啊,一切还要等官家决断。”
赈灾使大官人说罢便彬彬有礼地同对面正在沉思的李慕乾作了个揖。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扬州城外的疫症。”李慕乾抬头对上祝英好的视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我这就去起草密函,让驿卒八百里加急送去临安,让国公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派到扬州来。”
李慕乾说罢便起身去书案前取笔润墨,准备起草密函。
“不可以。”钱望舒冷不丁冒出一句。
“让驿卒送信太过招摇,既然他们有意隐瞒,怕是这信都出不了淮南。”
“娘娘此言有理,可眼下要让谁去送信呢?”祝英好点了点头,觉得钱望舒的分析有理。
“官家,用我爹给你的阳影卫。”钱望舒灵机一动,想起她与手里各自有钱念北给的半支影卫队,“挑出其中最善疾行的几人,护送密函回临安,不出一日便可到达。”
肃国公手里的影卫队,荟萃了江湖中的能人异士,神通广大,能在战时用作间谍侦察敌国,亦可在寻常时当护卫用。
“便按阿舒说的做。”李慕乾颔首轻嗯了一声以示肯定,又将镇纸压好,重新落笔写信,“子嘉,你这几日便同那扬州知州多走动走动,再让人去查查这人的底细,看看他可有沾上别的什么关系。”
“我去吧,手中的阴影卫善于刺探情报,自然比寻常人要事半功倍些。”钱望舒自告奋勇地将这活揽到了自己的手里,也想为扬州的事情出一份力。
李慕乾闻言抬头往钱望舒那里看了一眼,面露欣慰之色,点头爽快答应。
他知道他的阿舒,最是侠肝义胆。
此后,君臣三人秉烛夜谈直到二更天,就灾后赈银、调换地方官员、敲打淮南势力等一系列事宜进行了详细且周密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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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乾,你也睡不着吗?”
钱望舒忧心扬州事务,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到了三更天也未有睡意,她翻了个身想换个姿势重新酝酿睡意,好巧不巧身边人也翻了个身。
一时间,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睡不着。”李慕乾沉吟。
“我也是,我觉得扬州这事太棘手了。”钱望舒总算知道老爹为什么要抽那几班镇南军的士兵来作此次赈灾队伍的军士。
听到眼前人一声老气横秋的叹息,李慕乾不知怎么便觉得自己心间的郁结之气有了些许消解。
他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而后柔声问道:“阿舒以为如何?”
“李慕乾,我这算不算干政啊,我只是说我自己的想法,你别被我影响哦。”钱望舒这时候倒是小心翼翼起来。
“无妨,这是国事亦是你我家事,主君与主母之间,有何谈不得?”
“扬州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怕就怕淮南各州府沆瀣一气想要自己私下了结此事。
“若是这次就这么让他们这么糊弄了过去,不就是默许他们可以这样欺上瞒下了吗?
“日久天长,这胆子越滚越大,生异心是迟早的事,这不就给北卫南下的机会了?”
话音落,一室静然。
钱望舒见李慕乾没什么反应,在被子里戳了戳他的肚子,问他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她说得不对。
“阿舒蕙质兰心又有雄才大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好好的,你说这些做什么?”
“方才在驿站门前,你说我不曾夸奖过你。”
“李慕乾,我在同你说正事啊,”钱望舒失笑,伸手在他胸口轻捶了一拳。
李慕乾拉住了她的手顺势将她圈进了怀里,又沉吟道:“听你方才说的话,我心里高兴,高兴你同我想的一样。扬州之事,兹事体大,需谋定而后动。”
“虽然麻烦,但总归要解决,你不要怕,万事有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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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廷的医疗救援到来之前,一切事务只能按兵不动,李慕乾同祝英好继续与那扬州知州周旋,而钱望舒便趁这段空闲去了一趟甘泉书院。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你今日竟起得这样早?”
钱望舒到甘泉书院的时候,孙先生正捧了书册要去书堂里讲学。
她原打算着依照钱望舒的性子总要等她上完课才来,正好在书斋里叫些外会请她吃顿午饭而后再去郊外医庐里照看医患。
“我是多没长心眼子啊,如今扬州如此情势,我哪里睡得着!”钱望舒闻言作势便要去打她。
“娘娘心系百姓,民女自然懂得。”孙少珍同钱望舒寒暄着又瞧了一眼墙角的水钟,拍了拍她的手为她安排道:“不同你说了,我要去上堂了,案上有茶水果子,你自己先吃着。”
“晓得了,孙先生你就先去吧,可别让你的学生们等急了!”钱望舒早就吃起了孙少珍案几上的金丝蜜枣,笑着催她去上课。
钱望舒在房中吃了半晌糕饼果子便觉得有些无聊,瞟见廊下挂了一只画眉鸟便起身走出去打算逗逗鸟解闷。
“钱郎君,幸会!”
自不远处传来一清朗男生,钱望舒应声抬头望去,瞧见九曲桥上信步走来一玉面男子,摇摇就向他躬身作揖。
“元兄,幸会。”钱望舒认出这是元清叟,便也盈起笑意同他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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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钱望舒招呼,元清叟便先一步邀请了她进屋喝茶。
待她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越俎代庖了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元清叟的对首,手里也被塞进了一杯热茶。
“钱小娘子来书院寻孙先生么?”元清叟十分客气地同钱望舒寒暄。
这位哥儿,未免也太自来熟了些,他才同阿珍认识几日啊!
钱望舒干笑一声低头喝了一口茶,暗自腹诽着,心中说不出的酸溜溜。
“姑娘尝尝这乳果子,是我今晨去扬州城里的凤仙楼买的,孙先生很爱吃这一家。”元清叟又将桌案上的果子主动摆到了钱望舒的面前。
“有劳元兄了,我今日早饭吃多了,并不大饿。”
钱望舒捧着手里的茶水,委婉推辞了一句,一面暗自打量着面前这个面具男,心中生出了一些打算:既然阿珍不在这里,莫不如先在元清叟这里打探打探,也正好试试这头猪配不配得上她家的白菜。
“元兄,这房中烧着碳,你一直戴着这面具不闷吗?”钱望舒决定先从外貌上评定一下元清叟。
元清叟闻言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玉面罩,低头轻笑一声,承认道:“的确有些闷。”
“哎,大家都是朋友不必太过拘束,元兄不如将面具摘下来吧。”
“元某相貌丑陋,恐吓着姑娘。”
呵,果然是个丑的,钱望闻言舒心下一沉。
“无妨,我也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女子,俗话说,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元兄你说是也不是?”
最终,在钱望舒巧舌如簧的劝说下,元清叟终于还是摘下了面具。
可那面具下的脸,却着实让钱望舒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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