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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兄弟


这么好的初夏光景,竟然会有人愿意躲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下棋。

        在替李慕乾下完第三颗白子时,钱望舒打起了第一个哈欠。

        在替李慕乾下完第二十三颗白子后,钱望舒开始托着头下棋。

        在替李慕乾下完第五十六颗棋子后,钱望舒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思想,成了一个毫无感情的下棋机关人。

        在往后的半局棋里,钱望舒几乎是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在替李慕乾执棋,全然地将自己与这场对弈摘了个干净。

        “结束了。”

        在睡眼朦胧中,钱望舒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十分淡定的声音。

        她的灵台瞬间便清醒了过来,一面揉着眼睛一面低头仔细去算这棋盘上是否还有可争之棋。

        钱望舒数了数黑白活子的数目,惊喜发现她竟然赢了棋术一流的孤山居士,她怕自己误判了输赢又回头看了看李慕乾。

        李慕乾冲她微微颔了颔首,以示肯定。

        “好兄,你输了!”钱望舒顿时瞌睡全无,欣喜若狂地拍案而起,仿佛这局棋是她赢来的一般。

        祝英好倒是淡定许多,面上也并没有什么挫败之色,他喝完手里的茶水,又不紧不慢地往钱望舒身后的李慕乾那里扫了一眼,遂笑着朝钱望舒起言道:“恭喜娘娘。”

        “欸,承让承让。”钱望舒春风得意地朝祝英好作了作揖。

        “娘娘似乎并未尽兴,不若你我再来一局?”祝英好自如地摇着折扇,瞧着钱望舒这副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得意模样,故意问了一句。

        此言一出,正好给钱小皇后当头倒了一盆冷水。

        钱望舒瞬间冷静了下来,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连连拒绝道:“一局足矣,一局足矣。

        “哎,娘娘方才不是还说与某相逢恨晚么,自当手谈个尽兴才是啊!”祝英好笑着揶揄了一句,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那个,我想起浓华殿中还有猫没喂,”钱望舒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两手一摊理由交得无奈,“择日再同好兄一决高下哈,失陪失陪。”

        于是她同祝英好又是一番作揖告罪,而后回头对李慕乾使了个眼色。

        “你若殿中有事,便先回去吧。”李慕乾配合地接了一句。

        “多谢官家体谅。”

        钱望舒同李慕乾行完礼,便头也不回地逃出了勤政殿,生怕祝英好真的会拉着她再大战三百回合。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

        “你这么当着她的面糊弄她,会不会太小人了一些?”

        祝英好目送着钱望舒离开了勤政殿,忽然摇着扇子对李慕乾风凉了一句。

        李慕乾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疏离地望着面前胜负已定的棋局,淡淡道了句:“你输了。”

        “我祝子嘉行得正坐得端,自然愿赌服输。”祝英好轻哂一声,又是一句指桑骂槐。

        “那便留在朝中帮我。”李慕乾抬眸看向他,淡漠地重复了当初在云林寺中他对他说的那句话。

        -

        祝英好是在登基前日才知道,外头传言要做新官家的那个和尚是他的发小一灯。

        正巧在楼外楼饮酒的祝英好听到旁边的达官显贵谈及这事,一向嗜酒如命的孤山居士当即便放下了手里的酒樽,牵了自己系在楼下垂柳边的快马就急急赶去了云林寺。

        没想到同自己下了十多年棋论了十多年诗的挑水小和尚,竟是先帝流落在民间的沧海遗珠,祝英好彼时的心中是欣慰多于埋怨。

        甚至说,他其实一点都不怪和尚瞒着自己,他晓得皇家秘辛是不能随意外传的。

        先帝病危,膝下无子,一灯大约是临危受命,也许他早先并不知情。

        即便早就知道,他听爷爷说过,先皇后是个善妒之人,不会容忍宫中出生他腹之子,一灯这般也是为了保命。

        去云林寺之前,他将一切理由都替他想好了,全然将其当作一件平常事来看待。

        见了面,一灯还是同往常一样,邀他去冷泉边的凉亭里品茶对弈。

        棋局是他们上回留下的残局,茶是先前去山下亲自炒的。

        祝英好装作无意地提起了这件事,却换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甚至说,很是荒唐。

        “子嘉,出家人不打诳语,此事我且与你交个底。”

        “你说,我且听着。”

        “我乃出家之人,临危受命不过为了铲除逆党,待功成身退,皇位自会有合适的宗室子继承。”

        “你指的逆党,是谁?”

        “肃国公钱氏一脉。”

        李家是前朝宗室之后,钱氏又是前朝京中大族,皆为躲避北方战乱而南渡,又于临安城相逢,以为亲。

        适值乱世,李氏有名钱氏有力,为保家中妇孺无恙,钱氏家主钱念北与中山王世子李法显于望湖楼会盟,结为子弟军,共平乱世。

        又一年,镇南军一统南方,钱氏承让帝位,奉李氏为主,立誓永不僭越。

        永顺元年,高祖李法显于临安定都,立国号南棠。

        建国二十载,先帝以民为本,不愿再动干戈,主张休养生息,而钱氏见南棠根基渐稳,北伐之心日益显现。

        李钱两家亦貌合神离已久,于朝中以北伐南守两党为争。

        “一灯糊涂!自古党派之争不过你死我活,何来功成身退?”祝英好听罢便骂他糊涂。

        “阿弥陀佛,此乃贫僧职责所在。”和尚答得心平气和,已然做好了全部的打算。

        “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祝英好当即拍案而起。

        “子嘉若有意,便入朝与我并肩;若无意,保全自己即好。”

        小和尚兀自品着香茶,只面色平静地给了他两个选择。

        -

        祝英好一收扇,结束了自己可悲地忆往昔,如今他只恨自己没能点醒这个傻子。

        “官家如今,还觉得自己能功德圆满么?”祝英好问。

        “事在人为而已。”李慕乾淡淡答了句。

        “如今肃国公成了你的老泰山,你若除了他,你家夫人怎么办?”祝英好先一步帮他把这难题捋了出来,“娘娘也是钱氏的人,官家可也舍得?”

        “圣人乃国公养女,此事与她无关,我自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官家倒是分得清楚,可外头那帮老臣子们可不会那样想。”

        “所以我想请子嘉入朝助我,日后无论如何,替我保下她。”

        李慕乾提起茶壶为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向祝英好高举起,语言恳切,无悲无喜的佛目中忽流露出一丝真情。

        “一灯,你的心动了。”祝英好看出来了,可他觉得这是可悲。

        李慕乾选的这条路,本就是蚍蜉撼大树,可铲除逆党维护社稷安定,这是他身为李氏后人所肩负的使命,他逃不过。

        “算是赎罪吧。”李慕乾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保全钱望舒的性命。

        他生于这世间最纯善之地,却肩负杀人的罪恶。

        可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这是他活着的意义,他的亲生父亲当初留下他性命的唯一原因。

        “罢了,我便舍命陪君一回,谁让官家陪我下了这么多年的棋呢,”祝英好怅然摇头,他到底也狠不下心来冷眼旁观,“只有一句,此事与祝家无关,是我祝英好一人所为。”

        家族与兄弟情谊,他要两全。

        “你糊涂什么,我不过让你替我保全钱望舒罢了,其他的事情与你无关。”李慕乾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冷声斥道。

        “我清醒地很,兄弟有难,我总不好见死不救,”祝英好摇着扇子嬉皮笑脸道,“忘了同官家讲,昨日在勤政殿拒绝了官家的乌纱帽,我家老子已经不认我这个不孝子了,你若不收留我,我可要去睡大街了。”

        “胡闹!”

        -

        “我的心肝哦,可想死娘亲了。”

        钱望舒一踏进浓华主殿的大门,拂尘那小子便迈着它的猫步颠颠地赶过来迎接她。

        “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饭饭呀?”钱望舒笑着抱起了拂尘,抓了抓小家伙的下巴柔声问道。

        拂尘在钱望舒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子,而后冲她甜甜地“喵”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愧是娘亲的好娃娃。”钱望舒宠溺地拍了拍它的小脑瓜,启步去了寝殿换衣物。

        -

        换回皇后衣衫后,钱望舒便唤了女官文君同她一道去东侧殿处理后宫事务。

        “文君可是有什么事么?”

        钱望舒正在查看尚宫局上报的书简,见到身边正在为自己磨墨的文君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放下了手上的东西主动问了一句。

        文君闻言抬头看了看钱望舒,欲言又止。

        难得见文君这样为难,她这副样子倒是勾起了钱望舒想要刨根问底的强烈欲望。

        “在我面前,有什么说不得的?左不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罢了。”钱望舒摆着自己的椅子往她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又怂恿了她一句。

        文君警惕地往四周扫了一眼,又对钱望舒小声说道:“方才妾同叶姑娘去后苑为娘娘摘槐花,遇到了老爷。”

        听到文君的话,钱小皇后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

        天可怜见的,这两人总算是遇到了,钱望舒在心中暗暗窃喜。

        为了安排自家老爹与初恋情人重逢,她可算是煞费苦心,然制造的偶遇却次次都差临门一脚,都以失败告终。

        如今出门打个槐花的功夫便撞见了,真可谓是“人算不如天算”而“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然后如何了?”钱望舒强忍着满腔的欢喜,冷静地问向看起来并不是很为他两人重逢所高兴的文君。

        “妾同叶姑娘不在一处摘花,等妾听到动静赶过去时,叶姑娘已经哭着跑开了。”文君的话里带着些自责。

        “我爹呢?”

        “老爷看着也不大高兴,嘱咐我照看叶姑娘,便离宫了。”

        不欢而散吗?

        钱望舒的期望瞬间便落了空,她以为钱念北和叶朗朗都是不拘小节之人,本不会顾忌那么多的。

        原来故人重逢,到底还是物是人非多一些。

        一个立誓终身不娶,一个跨越千年而来,这般费尽心思,皆是为了彼此。

        可见了面,却落得了一个破镜难重圆的下场。

        这又是为什么呢,钱望舒不明白,她从没有写过这样的结局。

        “那叶朗朗现下在何处?”钱望舒问。

        “姑娘从后苑回来,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中饭都未曾用。”文君隐隐有些担心。

        钱望舒放下了手中的紫毫笔,起身往偏方走去。

        “我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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