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半个时辰后。

        玉骨坐在燕国未来驸马爷、现任文府四公子的专属马车内，手心捧着个白鸟纹绣套子的暖炉，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文四公子临时被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喊走了，说是长公主有事找。

        这还没成亲，四公子差不离儿就已经得随叫随到。

        至于文四许诺他的——将来婚后也能溜达出来与他厮混、再过个三五年寻个空档把他从画堂春楼里赎身做小，玉骨压根不信。

        但这不妨碍他到底应了今晚的元宵约。

        那人在第八世莫名其妙成了具长毛僵尸，也不晓得算死算生。玉骨坐在马车内心内默念半晌，想了想，放下暖炉，忍不住掐指一算。

        咦？

        那人倒是挺有可能会在今夜出现。

        ……又是一年元宵灯会呵！

        上都的元宵夜，从刚进入朱雀大街开始就人群熙攘，马车不得不挤在人潮中亦步亦趋地跟着，半刻钟走不得一步。

        玉骨抬指撩开车帘，懒洋洋朝外望了一眼。

        路边就连尚未发芽的金柳树都在枝条上挂满了灯，货郎贩子们如同游鱼般钻来钻去，士子们安步当车、把臂偕游。当然上都元宵夜最美的风景线永远都是仕女们，花枝金步摇、七彩留仙裙，各个儿打扮得花枝招展。

        玉骨低头看了眼自家——嗯，今夜他只随手披了件黑色大氅，大氅在领子口一圈雪白狐狸毛，衬托得他半张脸如同天边银月皎皎。

        “无趣。”

        玉骨放下帘子，信手抱着暖炉嘟囔了句：“文四啥时候来接我？”

        “回玉主子，”外头文府的小厮笑嘻嘻地扭头回他道：“咱府上公子们今夜都在灯会上。四公子说了，若是玉主子觉得闷，可以去寻几位公子一道玩耍。”

        “……呵。”玉骨抱着暖炉，再懒得吭声了。

        文府共有七八位公子，各个儿都是寻花问柳的高手。除了文四要娶长公主尚未大婚外，余下的都是十四五岁就找了门当户对的人家下聘。各个儿都是有主的人，他没事凑上去作甚？

        “以后没事儿别喊我玉主子。”玉骨懒洋洋地龇牙笑。“咱这是在上都，倘若教今夜出巡的帝王将相们听着了，没得替我找不自在。”

        画堂春楼里头人人都晓得玉骨脾性儿古怪。许是嫉妒，又许是纯粹前世的影儿在作祟，总有人喊他玉主子。

        -玉主子，您的莲子羹来了。

        -玉主子，这是将军府送来的聘礼。

        玉骨倦怠地垂下眼。忽然对坐在马车前栏的文府小厮道：“你放我下来。”

        “那可不行，”小厮笑着说，“还没到地儿呢！”

        玉骨吩咐过一遍没人搭理，也懒得再吩咐第二遍，直接撩开帘子跳下车。刚落地便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花粉与硝酸气味。坠着艳丽丝带的孔明灯一盏盏冉冉升空，深重夜色下明月与花灯相互辉映。

        这是人间世。

        燕国的征西大将军看上了他，三番两次地往他小楼里跑。燕国的准驸马爷文四一大家子弟兄们都相中了他，或是约他游湖，或是约他看灯，各色珠宝流水一样地往他怀里送。

        只可惜，他等的那人，永世都是帝王命。

        玉骨跳下马车后，袖着手，闲闲地走入人群中，很快就被淹没于这嘈杂人世间。——帝王呵……今夜燕国倒是有一帝一王同时集聚于上都的元宵灯会。

        到底哪一个，才是他要寻的那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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