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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思卿令人老月老误人啊




        崇墨踏入昭明宫时,尧棠依然在书桌前写着神女志。

        听到动静,抬起头看着来人,并不意外他的伤已然大好。她当时虽是已然动了杀心,却并未下死手,魔域、五荒与天族,三足鼎立缺一不可。若天族就此零落,那三界五荒必然生出浩劫。

        可她之前说过的话也不作伪,苌元重伤这笔账她是记得的。冤有头债有主,这笔帐算在谁的头上还未可知。

        她当日便看出华羲的状态不对,以华羲的灵力,并无法驾驭轩辕剑,更何况那日华羲分明是被蛊了心神。华羲有错,但错不至死,该死的另有其人。

        如今,她与华羲虽非死敌,却也非可以坐下谈笑风生的关系。尧棠不假辞色道:“我如今是该叫你崇墨,还是华羲呢?”

        来人笑笑,并不在意。“不过是一个称呼,随你。”  语气未顿,直视尧棠,歉然道:“此前诸事,是我的错。”

        尧棠并不买账,开门见山道:“来凡间找我何事?”

        “并非为你。”  华羲拿出一张画像,递给她。“是为她。”

        尧棠打开画像,是一张执花美人图。画美人腰肢纤惰、顾盼生情,不难看出作画之人的工笔细腻用心。这张美人面,与尧棠肖似九分,气质却少了几分尧棠的端华瑰丽,添了几分小家碧玉的温柔娇憨。

        “这是…祝琴瑶?”  尧棠稍加思索便猜到了这画人。又问道:“虽是和我面容极像,但亲近的人不难看出我不是她。那你怎会将我当作是她?”

        华羲不答,反问道:“你那日在虚宿城为何不杀我?”  华羲当日自然也感受到了尧棠的蓬勃杀意,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了手。

        “你当日眉间所带血刃,旁人看来皆是以为你入了心魔。”  稍加思索道:“我是父神之女,三界五荒的奇诡秘术,自是逃不过我的眼睛。夺魂咒的痕迹与心魔所驱的印迹虽像,但我还是区分得出的。”

        夺魂咒,属于神域的高阶咒术,施咒人利用术者心神薄弱之时,占据其灵识。

        “此番还要多谢你相救。”  华羲道。夺魂咒只有一种解法,那便是将术者经脉以灵力寸寸截断,使施咒者的灵力无法在宿主体内运行。

        那日尧棠毁了他经脉,实则是看出了他了夺魂,相助于他。

        尧棠助他,无关男女之情。首先,前尘种种她疑惑甚多,事事绕不开华羲,若是当日贸然杀了他,这本就一团乱麻的前尘往事,便彻底成了死结。其次,伤苌元的人并非华羲,她虽怒极,却不会一时意气牵连无辜之人。

        何况她忘情诀时,在九重天上,华羲对她诸多照拂,不论出发点为何,她是领了他的情的。

        “自千年前,天魔大战后,无凡身死。我便发现,自己灵台不稳之时,会做出许多不合乎常理之事。”  华羲并不遮掩此前自己所犯下的错误,道:“我有意放纵,是想借无凡,查出阿瑶下落。”

        当日天魔大战时,苌元只是损了无凡肉身,收了他一缕魂魄于陈魂之。其余两魂魄,苟延残喘蛰伏在上清宫的养魂鼎。

        “那你此前将我当作祝琴瑶,皆是做戏?”

        “我将青竹安插到十安时,的确以为你是她。”  华羲自嘲道:“后来听着青竹的回禀,我心有疑问,便是她忘却前尘,性情也不该与你如此不同。”

        华羲接着说:“弦玉那女人,连带整个东海族,都是无凡的犬牙。我故意让她听到我与苌元的对话,引她出手用蜃景幻境。你在环境时,我送了一缕灵识进去,看到了你的前尘,才确定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你当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尧棠这几日抽丝剥茧,复盘近日发生的种种时,便看出了这些有人着意安排的痕迹。

        尧棠当日在虚宿城发现华羲了夺魂咒,刻意斩断经脉为他解咒。又趁太上老君不备,将长庚扇交给华羲。

        长庚扇有净化之力,所以,此前炉鼎之的无凡魂魄再传灵力到华羲体内时,华羲才未再夺魂咒。

        尧棠接过长庚扇,却仍是不解道:“你是如何穿越到这两千年前的?”

        “溯情。”

        “你当真是疯了,溯情是禁术,要损耗神寿的。”

        华羲毫不在意,反倒是睨她一眼,笑道:“谁又说谁呢?你比我亦是不遑多让。”

        尧棠无言以对。他说的对,无论是她为苌元甘愿耗尽五千年灵力、再到这凡间重历七苦、华羲以神寿为质只为找到祝琴瑶、苌元甘心为她挡了九道天雷,亦或是缘机星君、怀荷、唐借、玉紫。哪个不是心甘情愿,由情生,为情死。

        久久无言,尧棠一笑置之。“我记得此前在凡间历劫时,你我并未见过。”

        华羲知道她的意思,上一世,月迟国太子崇墨并不曾到这施泽国来。“缘机星君说过,一变而生万变。”

        “你也见过缘机星君了?那他可与你说了,在凡间停留日久,你我的灵力与神域记忆皆会逐渐消失。”

        华羲看着她桌上的神女志,问:”所以,你写这个便是为了提醒自己?”  翻开书册,后几页俨然写着,‘崇墨:华羲转世,远离。’  几个字。

        他不禁哑然失笑,拿起笔,划掉‘远离’二字,又在下方写上‘盟友’。

        “盟友何解?”  尧棠问。

        华羲不语,将书页向前翻。笔尖轻点朱砂,将‘无凡’二字划掉。力透纸背,杀意不言而喻。

        尧棠接过,翻过书页,达成共识。

        杀意消弭于纸笔间。华羲问:“你找到他了?”

        “自然。”  尧棠也不忸怩,随即又沉声道:“在凡间你若是胆敢再算计伤他,我再不会手下留情。”  又执笔在华羲方才写的‘盟友’  二字旁,添上了‘危险人物’  四个字。

        华羲见她举动只是清淡一笑,不置可否。

        “你如今这一世可有关于祝琴瑶的印象?”

        “尚无。”  华羲遗憾道:“这一世到目前她还未出现。”

        “前世你二人是在何处相遇的?”  尧棠突然对华羲生出了些许同命相连的感觉,千年来念念不忘一人的,又何止她与苌元。“不如今生,再去初遇之地去找找。”

        “前世…前世月迟国铁骑踏平了她的国家,她作为宗室之女,被封为和亲公主,嫁给我。”

        “这…”  尧棠一时无语,见他神色之间并无伤情,才打趣道:“你二人…倒是赶上了话本子里说的一般,亡国公主和敌国太子。”

        华羲并不在意她的调笑,事实上,他与祝琴瑶在凡间短短四十载相伴,倒是留下了诸多遗憾。

        二人的感情,并非金风玉露相逢,反而滋生于是战火纷飞、朝堂云谲波诡之间。夹杂着国仇家恨,误会重重。真正相知相爱,不过二十载。

        如今有机会一世重来,他亦是觉得冥冥之天道指引,让他得以补全前世的遗憾。

        “我总不能,再发兵鹤疆国,将她抢回来。”  华羲亦是无奈,又说:“何况,如你所言,不过月旬,我前世的记忆便会消失,贸然将她虏了来,如何收场?”

        尧棠扶额,看了华羲良久。才缓缓开口,怒其不争道:“你天族之人…对心仪之人…除了强取豪夺…便再无别的法子?”

        “什么意思?”  华羲怔住,阿瑶如今远在别国,除了以铁骑踏平,还有其他什么办法。

        “我如今才算知道,为何你二人前世浪费了那许多时间在相互怨怼上,平白浪费了许多好时光。”  尧棠难得抬手拎起茶壶,斟了一杯清茶给他,又道:“我当初了忘情,在九重天上时,常常去姻缘府翻话本子消磨时间,如今看来,月老误人啊!”

        华羲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难得有了被人戳破心思的窘迫。这千年里,他时常去月老处,看些人间才子佳人的桥段,想着日后寻到了阿瑶,取些相处之道。其皆是历经波折、九死一生才修成正果的桥段。印象深的有梁山伯与祝英台、孟姜女传说、白蛇传这类,他便以为情爱皆当如此。

        尧棠看他耳尖血红,这模样倒是颇为难得,忍俊不禁道:“月老的那些故事,看看遍罢了。你也不想想,若是净编写万事顺遂的情人故事,那他在人间的月老庙不是要断了香火?”

        “啊?”  华羲着实不曾想过其这些弯弯绕绕,心里暗道月老害他不浅。“那当如何?”

        “情爱之的波折,无非是确认二人之间情意的手段,若是多了、重了,反倒伤情。”  尧棠手端着下巴,似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若是能万事胜意,相爱之人相守白头,是最好不过…我此次在人间,便希望能与宋识如此…平凡一生。”

        抬眼看向华羲,眉目间盛满笑意,道:“趁现在,你该去找她,替她保下家国,十里红妆求娶她。再莫要像前世那般,伤人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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