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焚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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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走水以及尸体让整个寺院乱了套。镇恶塔外几个屋子也被殃及,烧得只剩下个空壳子。
不过所有人的注意都不在火上,而在火场中发现的那具尸体。
滇王妃在听说发现一具尸体后便晕了过去,只能由随侍的人过来问情况。
尸体被烧得漆黑,身上物件幸免的不多。不过小厮过来瞧了瞧,发现一块玉佩,确定就是滇王佩戴的那块。零零碎碎,最终基本确定,这人就是不见的滇王。
说来也怪,滇王小厮说滇王本来一直在禅房中,谁也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知怎么会跑到走水的这边来。
镇恶塔这边偏僻,还有人把守,除了云霁宿萤和扶青,几乎没有人踏足这边。
无奈这时天色已晚,等叫裕安城府衙的人赶过来,估计都后半夜了。萧瑨略作犹豫,却拗不过恐慌的众人,最终决定明日一早就回城。
不多时滇王妃便醒过来了,一醒就吵着要萧瑨讨公道。
萧瑨焦头烂额,滇王是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寺庙里,恐怕一回朝,太子那边的朝臣都要弹劾他祈福不诚不祥了。
萧瑨留下几人守着滇王的尸首,接着众人便都去了没有烟熏味的地方。萧瑕在原地多留了一会儿,反正他就算跟着,也说不上话。
云霁看着滇王那具焦黑尸体,原本晴朗的夜空被仍未散去的烟尘笼罩,透出阴沉的灰色。周围围墙都被熏黑了,还有几处出现了坍塌。
云霁走近坍塌之处,透过围墙向内看看,这火不曾烧到镇恶塔,那塔在此处孤零零的呆立,反射森冷的灰白色,塔底白墙上几处焦黑的痕迹尤为明显。
“这位师父。”云霁随手拦住一个路过的僧人,指了指镇恶塔,“这里以前也走过水吗?”
僧人一愣,似是咽了口唾沫,瞧了瞧四周无人注视,双手合十:“施主说的不错,不过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几十年前……那次是因为什么?也是此处?”
僧人眨了眨眼,脸上掠过一丝无措,打个佛号道:“时间太久,这里知道的人也不多了。”
说完他便脚步匆忙地离开。云霁看向他的背影,清楚地感受到了方才僧人话语中的恐惧。
这寺里的僧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奇怪,总是讳莫如深,像是知道些什么。那究竟是知道,还是除了镇恶塔和住持慧真,其他人也有问题?
云霁随后收回目光。几十年前的事,不知道那个人、或者那两个人,会不会知道。
“云霁。”
云霁正思索,前面的萧瑕突然回过头来,指了指滇王的尸体:“你觉得……滇王叔的姿势是不是有点奇怪?”
没怎么仔细看尸体的云霁走近几步,站在萧瑕旁边看着那句焦黑的尸体。她不太懂仵作的事,只觉得面目都烧得不明显了,不过话说回来……
“我怎么感觉,滇王叔像是在掐自己脖子?”
萧瑕小声说道,说完还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
云霁看了看尸体,又瞥了一眼墙上熏黑的纹路。这纹路不正常,就像是沿着某一个方向蔓延出去的波浪一般。
看守的人离尸体有些距离,都尽可能躲得远远的。云霁藏在袖中的手轻轻一扫,一道水痕流过满是灰土水渍的地面,完全看不出来。
水痕游到尸体旁边,悄然蹦到姿势奇怪的手上,随后飞快回来。云霁微微抬手,一小团混杂了斑驳碎屑的水灌入她袖中的瓶子里。
周围只剩下了看守尸体的人和检查火情的僧人,云霁本想叫萧瑕回禅院去,却突然察觉耳边风声一动,不着痕迹的退到角落里,细小声音从墙根传来,是跟着宿萤去镜邑那边的青一。
“僧人怀疑镜邑和尘愿放火杀人,翊王要把他们抓会府衙。”
云霁皱眉,回想镜邑有些奇怪的话和举动:“宿萤呢?”
“上仙说不要妄动,她会保证他们的安全,让属下来告诉主人。”
镇恶塔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更加可怖阴森,云霁瞥了一眼周围,感觉空气中似乎有某种粘稠到让人喘不过气的东西残留。
那感觉和龙文真君的洞窟很像,但云霁什么实际的东西也感觉不到。
“别看了,回去吧,明日一早就走。”云霁走到萧瑕旁边,将视线从镇恶塔和尸体上挪开。
“我才想起来,我本来正想无事来这边看看呢。从山下就能看到的塔,传说还藏着宝物。”
萧瑕跟着云霁向回走,颇有几分心有余悸:“不过我出门时和送斋饭的沙弥撞在一起,菜汤洒了我一身。我还抱怨呢,现在想来实在万幸万幸。”
云霁这两天和萧瑕相处下来,实在觉得这个孩子不是一般倒霉。闹鬼闹的是他,挨训的是他,平地摔到撞人什么的不值一提。
不过在生死攸关的大事上倒是不含糊,总是躲过一劫。记得霏羽曾说给他点祥瑞,说不定真的有奇效。
云霁本想独自去镜邑那里瞧瞧,结果萧瑕离了她害怕,也不想睡,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在院外便能看到本来偏僻清静的小院围满了侍卫,灯火通明。
远远便能听见尘愿不安暴躁的声音传来:“你们是谁?凭什么抓人?”
挤进人群,侍卫看见是云霁和萧瑕,便主动让开了些。不管翊王太子势力如何,神医和顺王,也都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侍卫惹得起的。
尘愿对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侍卫,紧紧护在镜邑面前:“什么人死了?我们不知道,我们……一直在院子里,不认识什么电王火王的!”
“有人亲眼看见这妖女在走水前去过那边!还敢抵赖!”
侍卫们举着刀拿着麻绳一步步逼近。尘愿气红了脸,眼角拳头紧紧攥着,云霁清晰感觉到他马上就要抑制不住妖力爆发。
“你们胡说八道!你们敢说她不好?!她明明是为了救……”
站在角落里的宿萤一招手,召来一阵风把尘愿阻了回去。而另一人素白的手拍了拍尘愿的胳膊,他一下子收了声。
好在夜深昏暗,即便有火光照着,也看不清尘愿眼角由于妖力涌动而缓缓浮现的火纹。
见尘愿平静了些,云霁刚走到他们近前,就听镜邑突然道:“既然有嫌疑,我跟你们去府衙。”
“镜邑!”
尘愿一把拉住镜邑的手,脸色不解,下意识将靠近了两步的侍卫踹个人仰马翻。
“哎哟!”侍卫倒在云霁脚边,她后退一步。侍卫们见尘愿突然出手,纷纷拔出兵器一股脑冲上去。
镜邑手上力气比尘愿弱了不少,一把没拉住,让尘愿径直过去,踏着刀刃踹倒一片。周围侍卫见状,纷纷围了上去。
尘愿眼神一冷,眸中似有火苗燃起。镜邑面色微变,开口轻喝:“尘愿!”
与此同时,云霁上前一步,拉住了尘愿的手腕,将他涌到手心的妖力压了下去。又回头瞥了气势汹汹的侍卫一眼,那些人动作一滞。
“凶手未必是她,没有查明之前,还是不要妄下定论的好。”
云霁转身,看向在簇拥之下走进小院的萧瑨,脚步微动,站在镜邑和尘愿前面。
“神医除了作皇子的侍卫,怎么还插手衙门捕快的事了?”
萧瑨站在五步之外,身旁侍卫保护,正盯着云霁,面上神色不显。
扶青就站在萧瑨背后,见云霁看来,唇角一勾,冲她眨眨眼。
云霁用眼神和扶青打过招呼,朝萧瑕摆手,示意他站在原地,这才和有些不满的萧瑨道:“这位姑娘自请修佛多年,又和滇王无冤无仇,实在没有理由杀害他。”
“神医所言差矣,这恶棍要杀人,从来都不要什么理由的。”萧瑨摇头,脸上似笑非笑。
“你说谁是恶棍!”
镜邑一把将暴起的尘愿拉了回去,云霁回头幽幽看她一眼,意思——管好你家傻小子!
萧瑨故作讶异,朝尘愿一指:“本王还没指名道姓,这妖人却自己凑上前来,莫不是心虚?若是让府尹听见了,恐怕都要领进牢里好生盘问吧。”
身后,镜邑突然低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对云霁低声道:“不必阻拦,离开好说话。”
云霁明白了意思,朝萧瑨一笑,顿时众人恍觉灯火黯淡,那一张笑脸如月夜幽昙,话语轻柔如水,却显而易见能听出些威胁意味:“那就按殿下所说吧。不过这两个人算是我的朋友,如果这一路上出了什么闪失,到时即便是陛下开口,还是侍卫阻拦,我都要找上翊王府说道说道了。”
说罢她抬手,似是撩开肩上长发,然而每个人都能清晰看到,她指尖有什么东西泛着幽蓝的冷光。
在云霁为皇帝诊治后没多久,裕安便不知从何处传出些云霁是精通邪毒蛊虫的妖医鬼医。太子听说后,好一番追查解释,又加上云霁为一些吃了毒丹的人调过药,还顺手治了几个疑难杂症,坊间又不少人说云霁是妙手回春的神医。
两种风向传着传着,最终变成这位治好了顺王,还特许给皇帝诊治的神医,是江湖上的隐士高人,精通医道,却也亦正亦邪,毒术出神入化,可起死回生,也可见血封喉。连带与云霁常常一起出现的宿萤,成了天宫下凡的剑仙,霏羽是天上仙童,纹凊和旸启是神仙门徒。这神医入世,是带着老天爷谕旨的!
某种程度上,这最终版本不能说对,好像也不能说不对,对此纹凊表示,大概谣言的尽头就是真相了吧。
于是这会儿云霁的话,在场的没有一个敢完全不放在心上。
而清晰看到云霁使眼色的扶青,微微一笑,深深瞧了她一眼,在萧瑨身后道:“殿下,此事尚不明朗,若贸然让寺里念佛的孤女戴罪,恐怕对殿下名声不好。”
萧瑨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却也只好让人暂时看着镜邑二人,待天亮了一同回京。
决定好后,众人散去。云霁和宿萤一起回了禅房,一眼瞧见桌上放了一张纸条。
看起来墨迹还没干透,云霁拿起纸条,上面是从未见过的陌生字体。
“扶风闻谗,银花焚恶。如意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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