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归

“乔雨笙”侧身傲然睥睨地上颤抖不停的人，腕上的黑纹蜘蛛兴奋地发出道道红光。

        只见那黑纹似拥有生命了般顺着乔雨笙的手爬向她的指尖，而她的手随意地逐一从地上几人身上拂过。

        李兴双等人被轻触之地瞬间生出股股微弱但又不容忽视的痛意，那些被她指尖碰过的地方都莫名显出一道十分微小的齿印，不凑近仔细看压根就没人注意得到的那种。而那些细小印痕却在黑夜的纵容与遮掩下肆无忌惮地散着隐隐幽光。

        “谢谢啦，天诛……”

        “乔雨笙”站在原地尽情地欣赏了一番地上众人恐惧到完全怔愣在原地只余身体还在不受控地颤抖的蠢样后，漠然的嗤笑几声，眼底却是深不可测的寒意。

        她一把将地上的书包捡起来，随意地拍了拍上面沾到的泥土，往肩上一背，全然不顾地上瑟瑟发抖的人的死活，转身重新回到了路灯的照耀下行进。

        她一脸淡然地走着，仿佛经历刚才那些事的人全然不是她一样。但如果仔细瞧她的神情，又仿佛透着一股子让人捉摸不透的复杂情感，一种莫名的……伤感、悲愤与释怀。三种完全沾不上边的情感却又很奇妙的与此时的她相称。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让我有机会重来一次。神界之人皆是一群阴险狡诈的宵小之辈，上一次胆敢欺骗本公主，这一次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而阴暗大树下的那群人个个身体都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面目狰狞扭曲，张口痛苦呼救，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将口长大到极限，企图以此来缓解半□□心上受的难忍之痛。

        齿印处的幽光仿佛是知晓无人会发现自己，变本加厉地闪着暗光，而那处的微弱痛感却随着忽明忽暗的光亮变得更加强烈。

        到后来甚至自那处传出一阵阵灼烧感，渐渐蔓延全身，由外及内触到心脏，那处器官瞬间紧缩，带动全身各处都传出痛感。

        灼热之感甚至一度压迫喉道与血管，致使全身血液逆流，窒息感遍布全身，大脑一片空白，叫嚣着缺氧罢工……

        古旧而又肃然的声音绕着她们在四面八方响起：“曝光你们自己的恶行，再想想如何挽救，尽早给我一个满意的做法。否则……三日之后你们就自行给自己收尸吧……”

        静黯的街道上偶尔划过几道淡光，“乔雨笙”漫步在黑暗中，依旧面无表情，往事一件件涌入她的脑内，却又都披着层层薄纱，叫人瞧不见实相。

        “别无归期，永不再见。”

        身殒之时自己无言说出的这八字之言深深刻在脑海里，无论是那副万般悲痛却又好似释怀的怪异表情，还是不知原因无声道出的那八个字，一切的一切都写着古怪，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无比重要的部分。

        可是神归之际天诛明明已经将前世之事悉数告知了自己，不过是一时天真被神族设陷，错信了神界之人的话才会导致魂灵在六界中飘荡了千百年。

        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场骗局而已，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呢？

        那些明明马上就要看见的事情，却总是被一层白雾罩着笼着，叫人怎么努力也瞧不清。那个字回荡在一片空荡之地，但眼前却是朦胧一片，望不清白茫茫大雾之后的样貌……

        “乔雨笙”闭眼深呼气调息数次，勉强接受了回归的前世那些模糊的记忆。

        她的心绪渐宁，慢慢也不再纠结于最后遗下的八言是何意，又是对谁而言。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纠结于过去之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况且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微微抬头正好瞟见了迟迟不肯露面的月亮探出半边身子，清冷月辉飘飘然撒在她的脸上。

        她停步呆望几许，不知在想些什么。又默不作声地行走起来，行进几步后淡笑开口：

        “天诛，我回来了。”

        脑中应声响起一道浑厚深沉的回应：“千云，她要醒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回应，但被称为“千云”的人却全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自己魂灵刚回归，尚无足够的灵力使用这副肉身，只得回体内修养身息。

        “乔雨笙”望着天上明月，不禁暗叹一声：许是千百年未见过这轮清月，竟觉今晚的月色好美。都差点忘了，这具凡体融魂尚需时间。慢慢来吧，总能再看到如此动人的月色的。

        “那就让我来亲口告诉她吧。”

        每次都只能出来透气一小会，好不容易能够共存了，叶千云当然会好好珍惜。

        “嗯。不过凡人终究是凡人，她们可能对未知的事情抱有莫大的恐惧。所以千云你还是要小心一点，毕竟现在的情况暴露身份对你很不利。”

        深沉的嗓音落下，蜘蛛印纹顺着手臂脉络慢慢爬去衣服之内，隐匿不见。

        “嗯。”

        “乔雨笙”轻声应答。她又怎么会不了解如今的处境呢。不过天诛有一句话说错了，凡人固然畏惧与未知的事物，但他们更多的是对未知的追求与征服。

        她漠然垂下眼睫：只是如今法力尽失沦为一介凡人，又该如何自保呢？

        算了。叶·深受网络文学荼毒·千云：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直接开摆。

        她沉着脸窃喜：不枉我委曲求全地蛰伏了十八年，终于掌握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江湖险恶，不行就撤；路见不平，绕道而行。

        手持闯关宝典的叶千云情不自禁地憨笑出声：就这还有何畏惧的？走遍天下都不怕！

        “……”天诛听后无言以对，只好清咳一声。

        “咳。”

        叶千云立马板着脸收起脸上的傻笑。

        一阵恍惚后，乔雨笙瞳中的红光散去，幽静的目光恢复清明。

        正当她疑惑于自己为何深处此地之时，一道稳重柔音自心间响起：

        “乔雨笙，你好。”

        本就尚处在余惊与恐惧中的乔雨笙慌乱地转身三百六十度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周身有任何身影，心中惊慌不已甚至打起了急鼓……

        她隐约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声音，但眼下她更想知道为何会如此。

        慌乱中她语无伦次地念出了经典多连问：

        “你是谁？你在哪？为什么要躲在暗处说话？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你有本事出来说啊！躲躲藏藏地装神弄鬼干什么！”

        乔雨笙强装镇定地朝前方大声喊道，说话间心脏紧张地胡乱蹦跶，她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

        “你别怕，”那人像是为了安抚乔雨笙躁动的情绪似的特意放轻了语气，说起话来显得更加温柔。

        “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很匪夷所思，你听来甚至可能觉得我脑子有毛病。但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叫叶千云，我并不是躲躲藏藏地不敢出来见你，而是我现在无法出现在你面前。因为……我就在你体内。”

        她已经尽可能委婉了，没想到还是高估了人类的接受能力。

        乔雨笙闻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恨不得连眼珠都瞪出来，满脸写着不信，不可思议地想到：这人是觉得自己看起来很好骗吗？编也不会编个像样点的理由，这都21世纪了，谁还信那些乱力鬼神的话啊！

        但理是这么个理，她乔雨笙想也是这么想，可从她心间响起的声音却是清清楚楚能够感受到的，做不得半分假。

        她，乔雨笙，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未动摇过半分。在今天，是真的感觉比钢筋还坚固的世界观受到了威胁。

        继续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开口：“叶、叶……”

        叶千云也不是不能理解人类的某些价值观，好心地提醒道：“叶千云。”

        “啊，对对……叶千云，那个……你、你为什么会在我体内啊？”问完的乔雨笙连续咽口水。

        不是她想这样，而是她真得接受无能啊！这事发生在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身上都是无法接受的呀！

        “你听我说。”

        叶千云也是实实在在地能感受到乔雨笙的所思所想，也算是被迫与她的情绪共通。她尽量轻缓地用平淡的声音解释，以彰显这件事其实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娓娓地叙述着自己的来历与身份：

        “叶千云，魔界三公主，上古之灵苍梧修罗道至尊离渊魔尊最最宠爱的小女儿……”不知为何，乔雨笙总觉得说到这时这位小公主一定是一副炫耀自己父亲的傲娇模样，她也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

        不管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但她起码已经能够确定叶千云这个人至少不是个坏人。

        而叶千云被这声笑给打断，发出几声不满的气音，乔雨笙感觉自己已经能够脑补到她那副不耐蹙眉的样子了。

        生怕人家真的一直生气下去，连忙压下嘴角的笑意，话音里充斥着渴求：

        “然后呢然后呢！”

        但叶千云不知想到了什么，接下来开口的语气就显得刻意装淡然了：

        “万千年前，神魔两族发生大战，因某些原因以身祭秉坤灵钟。幸得上古灵体所护，魂魄未散，沉睡于人身，寻日而醒……”

        并不是她叶千云不愿说真话，而是她深知人世间的处事方式，那些人类向来是敬畏神族，求其庇佑的。而我们魔族向来是罪大恶极的存在。有些事情并不是说出来就有人信的，那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呢……

        一番奇异不解的自述让乔雨笙本就因受惊而不堪重负的大脑变得更加糟乱，差点停机罢工。

        “你说你是魔界……公主？！等等，等等……我先自己理一下啊。”

        乔雨笙难以置信地扶额，又掰着手指嘴里絮絮叨叨地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半晌，她那半停机状态的脑瓜子似是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连眼睛都因兴奋而闪着精光：

        “难道你穿越了？！”

        然后又似想到什么似的，眉头皱起又松开，斟酌着开口道：

        “那个，你、你知道什么是穿越吧。就是……”

        “打住！”叶千云出口打断乔雨笙，乔雨笙也乖乖地闭上了嘴。

        耳根子旁终于清净点了。

        叶千云悄悄翻了个白眼，内心不住吐槽：我只是无法同外界交流，但并不代表我什么都感知不到。而且这个人类怎么跟想象的中不一样，她不应该对我的事情无法接受吗？！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从无法相信转变到对我如此好奇了。

        可惜叶千云固然参与了乔雨笙的全部人生，但她终究是一个魔族之人，一些人类的复杂情感她无法理解也是很正常的。

        有的人终其一生也只是在找寻一个解脱而已。

        反正叶千云是无法在放任乔雨笙发散她那无穷的想象力了，直截了当地截住她想要解释的连篇话语：

        “乔雨笙，我一直感知的到你的生活。换言之，自你出生时起我便存在，我，就是你。”

        “啊——那……”

        乔雨笙脑中突然闪过几幅梦中景象，那个红衣女子脸上蒙着的雾一瞬消散。

        这次她终于看清她的脸——一张与乔雨笙一般无二的脸。

        她惊诧地张大了嘴，却连语气声都发不出来。

        叶千云不知道她的脑中戏，误会她是被自己吓傻了，赶忙安慰：

        “不用害怕，我和天诛都会陪在你身边保护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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