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众人慌乱 温觅主事

晚饭过后，众人都凑在温老夫人房里。

        “都知道了？两位爷参军去了，咱们家也要为以后打算，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管一管内宅是个中好手，生意上的事，与老婆子我一样，一窍不通，大哥儿又是厌烦这些的，唯独……”温老夫人不忍心地看了温觅一眼，“唯独咱家大姐儿，当初两位爷都夸过，说，若大姐儿是个男孩，恨不得天天带在身边做生意去……”

        在座几人都半垂着头，有些耐不住的，已经偷偷流了泪。

        “林子里的生意，不如就都变卖了吧。”温老夫人做出了定论。

        “什么？怎么，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大公子温今忘抽了一口凉气，他还记得，四岁时跟着众人从京城迁出来的情景，他父亲还嘱咐他，要好好读书，温家要在他们这一代起复，可如今竟然又要变卖家产了。

        “大姐儿，你来说吧。”温老夫人冲温觅点了点头，“咱们家今后，都听大姐儿的。”

        温觅双手交叠，右手悄悄捏搓着左腕上的那只绞丝镯子，那是祖父还在时送的，听说不知传了几代，最终是落在她这个庶女手里头，十条金丝掐的细细的，上边穿着一粒粒红宝石，又拧了起来，做成一只镯子。

        她曾经还嫌土气，可日子渐长，她长大了，镯子拿不下来了，她反倒觉得这物件儿是与她合二为一了，虽说这镯子不算贵重，但是，抚上这只镯子，她仿佛牵着祖父的手一般。

        “明儿我会带着小满去打听打听，看咱家二位爷是不是跟着南海的军营去了。咱们家在这边的林子，园子，一并都要卖了去，包括有些个摆件儿，都卖了当了，有些个用不上的仆从，不想走的婢子，一并留下，处理完这些事情，咱们就回蔺州老宅去。”

        温觅话音未落，下头就叽叽喳喳小声议论了开，温觅看着这场景，不自觉地又悄悄摸了摸镯子，悄悄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往下说。

        “咱们家这十年来，也没再往里买人，除却原本就在园子里做活的伙计，在场的各位都知道咱们当年是怎么搬过来的，如今又要搬了，只不过，这次搬得远了点……如今，咱家最小的宁姑娘虽说四岁了，可路途遥远，不知怕不怕累？”

        “大姐姐，宁儿不怕！”窝在二夫人晏生晴怀里的温幼宁挺直了背，清清脆脆地应了一声。

        温觅点头，又看向林霜：“林姨娘如今怀着身子，不如暂住在此，等生产了再……”

        “大小姐别丢下我，我，我随着老夫人和我们夫人去，我……”林霜话没说完就开始着急了，众人急忙劝她莫要动了胎气。

        见这情景，温觅点点头。

        “我们此去，金衍城怕是再也不会回去了，此行路途遥远，但是，我们是为了与两位爷挨得近些才去的，虽说要从头开始，但蔺州有咱们的族人，变卖了这边，咱们手里也有安身立命的钱财，那边富庶，我也能带着温家做生意，熬个几年，等二位爷回来了，咱们一家人还是团聚在一起。”

        听到这里，几个人才心里有了点底气，是啊，大爷和二爷又不是不能回家了，在军队里过上几年，说不准还能立个军功。

        “其他人可有异议？”

        “没有！”

        “既然如此，明日起就收拾东西吧，蔺州没有冬天，咱们还是像上次一样，东西分出随身带的，马车装的，需要典当的。贴身衣裳和首饰看自己能提多少就带多少，其他的带不走的冬衣、首饰、摆设，一并当了去，换成银票自己收着，老夫人房里的都带走，不许变卖。”

        “也不必如此，”温老夫人抚了抚鬓角，“我有那么一两身能见人的就行了。”

        “祖母，您如今是咱们家的定海神针，一应的衣服首饰需得置全了，去了蔺州，一些个打开社交场面的事儿，还指望祖母镇着呢。”

        “这……好……”温老夫人强忍着没有流泪，只是后来悄悄嘱咐了身边的丫头海棠，叫把几件旧大氅收拾出来当了去。

        经历了一次变卖家产的搬迁，如今要再经历一次，温老夫人不知道怎的，觉得面皮儿厚了些，不觉得有当年那种尴尬了。

        “年节咱们还是要过的，年席还是要准备的。”

        温觅说完，看到众人目中有了点期待，又接着往下说。

        “我记得父亲那里，有老宅的地契、房契，明儿还烦请祖母与二位夫人商定一下去了蔺州怎么个住法，派两个人先过去，看能不能赶得及去收拾，再跟族长通个气儿，今夜有想离开的丫头婆子小厮们，自可取了卖身契，领上月钱，明儿清点了人数，看看这一趟咱们的马车能不能坐得开。”

        大夫人沈知姝和二夫人晏生晴对视一眼，她们二人都是深闺中娇生惯养起来的，遇上个坎儿，却万万没有个胆量去拿主意的，原本日日夜夜听着家里二位爷夸奖大姑娘，还觉得是小题大做了，是自家人觉得自家人顺眼，可怎知真遇上了事儿，这位大姑娘却真的是个敢说敢做的？

        “都听见了吗？按照大姐儿说的去收拾，与咱们当年一样，等明儿个大姐儿得空了好吩咐你们。”温老夫人像说了句“今年收成挺好”似的，做了个总结。

        “是……”下头稀稀拉拉地回应着，都回各自院子里去了。

        大房院子里。

        “大小姐，应承了这么件事儿，可又是逞强了！”苏琴一回院子就忍不住絮絮叨叨。

        “你可别说她，咱们觅儿是个好的，二位老爷总是夸觅儿呢，说是咱家姑娘又有决断，又明事理儿，每回拿的主意都很正，咱们几个却是没了主心骨一样，老夫人见过大场面，不也赞同觅儿的想法了？”

        沈知姝为温觅开脱着，她自己对大事没什么主见，又不敢承担什么责任，却是真心觉得温觅头脑清楚，回回听见温觅跟温谨言说起个如何售卖果子才能卖得快啦，如何管理林子里的人才能让他们做活儿更积极啦，都觉得这是个小人精，她自知自己是比不上。

        沈知姝做姑娘的时候，沈府里头教养女孩子几乎全是跟医药相关的，除了医药，再就是教些如何如何管理内宅之事，这外头的事，她真是一窍不通。

        “夫人不必说好话，一个尚未及笈的小姐，还能比老夫人更精明了？虽说老夫人把主事的权利让给了小姐，可小姐哪里有掌家的经验啊……”苏姨娘头一回在沈知姝面前有了一些激动的情绪。

        “苏琴，你莫要小看了咱们大姑娘，虽说她还年轻，但是，咱们几个都不如她，左右有老夫人帮衬着拿主意，不就是搬迁么，这事儿咱们也做过一回。”沈知姝想起上一次搬家，面上也露出些许疲惫来，“再者说，家里的事不是还有我，还有弟妹么，觅儿只管做她喜爱之事，我晓得她是个有生意头脑的。”

        “母亲，姨娘，这次不比上次，咱们在蓟县是有林子的，至少果子有产出，去了蔺州，最初可没产业，会更艰难一些，不过你们放心，生意上的事，有我呢。”

        “小姐别乱应承，哪有个大家小姐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的。”

        “姨娘这话说的，不然，叫大哥哥去？他那个人，我也不怕在母亲面前絮叨他，叫他做生意，他宁愿做和尚去，剩下的弟弟妹妹都小，老夫人身子又一直不好，除了我，还能找出了别人不成？说句不尊敬的话，咱们已经是在矮子里拔高个儿了，左右我是个庶出的，抛头露面的事我也不怕，总比饿死了好，我还要等父亲跟二叔回家呢，大不了等他们回家了，我找个不嫌我的商户嫁了去。”

        听闻此言，沈知姝紧了紧手帕，深吸一口气，“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苏琴你听听她那张嘴！觅儿，别的不说，这几年我如何对你的，你心里还能不知道？咱们家搬到蓟县来，早就没那些个嫡庶之分，你就如同我的亲生女儿一般，你这字字句句，莫不是要了我的命去！”

        “母亲别恼，咱们家如今这情况，还能如何？母亲快别说女儿了，快收拾点东西我明儿个带去与了父亲才是正经。”

        “夫人别与小姐计较……”苏琴忙乱地劝着。

        “我如何能不计较？这如今，这如今……”

        “好了，母亲，这如今，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咱们一切以活下去为主，蓟县这里是在不适合赚银子，蔺州是江南十三州里最富裕的地方……再者说，咱们还是要做好准备，让二位爷回来呀。”温觅劝着沈知姝，其实也是劝着自己，反正回不去现代了，不如就在这里好好发挥吧。

        沈知姝看看温觅，看看苏姨娘，终是没再言语。

        这一夜，众人都是强自镇定，逼迫自己入睡，此次搬家路途遥远，还有一应变卖事宜需要解决，每个人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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