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故人

因为明珂这边疗伤药比较少，周有桢又伤得实在很重，炎热的天气也并不利于伤口的愈合，多重原因之下，这二十多天他身上的伤也没能痊愈，不便自己行动离开，所以外面平安之后，需要明珂帮忙联系人来这里接应他。

明珂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失落：“现在番族叛乱的事情也已经解决了，你是不是又要回京城了？”

周有桢答是。

她不由得蹙眉：“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这就奔波赶路，在路上伤口万一又裂开了怎么办？不如等伤痊愈了再回去。”

“无妨，我们应该会行水路回京。”周有桢回道，“闽地事了，我们还要赶回京禀告。”

闽地离京城山高皇帝远，明面上传回去的消息都是冠冕堂皇，未必会将事无巨细的将情况说清楚。还得玄鱼卫将查询到的信息回禀，陛下才能彻底放心。

明珂面上不显，只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她笑道：“行吧，那要我怎么帮你去联系？”

周有桢递给她一封已经装好的书信，说了一个明珂非常熟悉的客栈名字：“将信送到那里便可。”

那间客栈，赫然是明珂她们刚到闽州与，周掌柜帮忙找到，安排她们落脚的地方。不会这么巧，这个客栈也是玄鱼卫的人约定好传消息、落脚住宿的地方吧？

她眨了眨眼，试探的问道：“这封信，是要送给周掌柜？”

周有桢点头。

明珂瞪大了双眼，用笑容掩饰自己的惊讶，“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好。”

当周有桢落难之后，在这种危难罐头，他第一个要联系的不是自己玄鱼卫的手下，居然是周掌柜，看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关联，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周掌柜来闽地是要见一个故人，我离开闽州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见到了那个故人，现在是否还在那个客栈里……”明珂慢慢说道，“要是周掌柜不在那间客栈，这封信又要送往何处？”

周有桢却不假思索的回答：“他还在那里，你们刚走不久他就已经回去了。”

“嗯？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不等他回答，明珂自己已经有所猜测。周有桢能够准确无误的报出周掌柜落脚的客栈名字，说明他们一直都有联系；他甚至还知道自己走了没多久，周掌柜就回去了，是不是也说明……

“你就是周掌柜要见的那个故人？”她不自然的抿了抿嘴唇，“你也去过那间客栈了？”

周有桢目光清朗坚定，直直回视与她，含笑点头。

“我去的不巧，到客栈的时候正好与你们错过。不然，在这里之前，我们就已经能见到面了。”

——那你是为了见我才专门去客栈的吗？

这句话明珂险些脱口而出，好在理智及时止住了她。以她与他二人如今的关系，这话太过暧昧，不合时宜。

而且，即便在闽州的时候能提前碰面，又如何呢？最后还是会分别，他还是会走。

他翱翔于北方的天地，她蜷缩在西南的角落，山高水长，路途迢迢，能见上一面都是万分不易的缘分。

明珂唇畔的弧度一点点扬起，眼里的情绪却慢慢褪去，脑中思绪万千，揉碎之后，只汇合成一个简单的“好”字，“我去帮你送信。”

周有桢手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

明珂出了屋子，便叫来王婆子，告知她要去莆阳城内一趟的事情。

村子里不好托人送信，她要先到莆阳城内，才能找到人将周有桢的这封信送到闽州的客栈去。

“事情平定了，珠堂姐在闽州若是平安无恙，一定会担心我们，我赶紧送个平安信给她，让她也放心些。”

“还有家里边儿，也不知道闽地发生乱子的消息有没有传到屏南县去，若是那边也知道了，家里的人也一定会担心。大家可以写一封家书，我一并送到闽州，让堂姐帮忙寄回去。”

这一趟，并不完全是为了周有桢，她也有自己的牵挂。

听到可以寄家书回去，大家都有些激动。

算上船上的日子，大家已经离开家里小半年了，便是没有出漳州番族叛乱的事情，大家也有一肚子的想念想对家里人说。在明珂说完后，大家连都动起来，不会写字的排着队找会写字的帮自个儿写家书，要不是怕银子在路上被人昧下拿走了，他们还想将这段日子自己赚的工钱都捎回去给家里。

明珂也手不能停，除了帮大家写信，她自己也有很多信要写，有很多事情和话要寄给许多人。

忙碌是个好东西，让她暂时搁置了低落的情绪。

……

几日之后。

荔枝糖水罐头的生产线在流寇全部剿灭拿下之后，就立马恢复了。

中途耽搁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荔枝季节剩余的时间也就不多了，明珂原本对荔枝糖水罐头的生产计划被全盘打乱，现在要是再不抓紧，她可就亏大了。恢复生产后，所有人都开始加班加点的赶活。

她租下的这个院子，是这个村子里专门用来举办集体宴会用的，所以厨房大，灶头也多，跟寻常人家的两个灶头相比，这个院子足足有五个。但现在明珂仍旧嫌弃不够，又在旁边的屋子，租用了白天的灶头用来一起赶工。

因为消息通畅了，可以安安心心的出门，周有桢疗伤的药也方便买到了，明珂去莆阳城寄信的时候，从医馆买了不少内服外敷的伤药，准备全部给周有桢用上，让他身上的伤能好得更快一些。

糖水罐头的生产线逐渐恢复正常，众人齐心协力的追赶之前耽搁的进度；终于有了合适的伤药，周有桢的伤口也愈合得愈发迅速。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明珂掰着手指头在算信送出去的天数，倒数着周有桢要离开的日子。

“阿珂！”

这一天，明珂正在清点采购的荔枝还剩多少没有做成糖水罐头，忽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她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后，倏地怔住。

在这个村子里，是没有人叫她‘阿珂’的，连周有桢也碍于礼节，在王婆子她们面前对自己的称呼也是‘明姑娘’。

她匆忙转身，看着笑眼弯弯的明珠，顿时得心花怒放，兴奋得跑上前跟明珠紧紧抱在一起，“堂姐！”

多日的担惊受怕，整夜的忧心忡忡，明明心里面比谁都要紧张，但在其他人面前却不能显露分毫，自己只能独立承担一切的不安，连个自己可以说真心话，陪伴自己的人都没有。天知道在那些时日里，她有多想念明珠。

即便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当看见堂姐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明珂还是有一种终于心安的感觉。

真好。

堂姐没有出事儿，她也没有出事儿，大家都平平安安的，真好。

明珠温柔的顺着她的背脊轻拍，“这些日子你一定很辛苦吧！”

明珂用鼻音低低的“嗯”了一声，“是啊，我可辛苦可累了……不仅要安抚大家，还忙里抽闲的救了个人……”

说到救人，明珂想起自己寄去闽州的信，明珠既然都来了，那周掌柜不可能比堂姐的速度还要慢吧？她从明珠的怀里直起身子，正要询问周掌柜的事情，就在堂姐身后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神采英拔的周掌柜。

她恍然：“堂姐，你和周掌柜一起来的呀！”

明珠笑着点头：“搭了周掌柜的车顺便一起来了。”

周掌柜要来接周有桢，明珠要来找她，二人的出发点和目的地都相同，结伴同行也正常。跟周掌柜一起，路上速度更快不说，还更安全一些。

她和周掌柜打了个招呼，“周大哥就在屋子里面，里面没有其他人，周掌柜你直接进去便是。”

周掌柜心里惦记着周有桢，也没空和明珂过多寒暄，道了声谢，顺着明珂手指的方向便大步流星的走去，他一入内，跟在他身后的人也随之而动，十来个玄衣轻甲的人面无表情、整齐划一的迈入院内，紧跟在周掌柜身后，并在他进屋后，迅速将屋子四周都守住。

这等排场，将大伙儿都吓得不轻，这可比衙门的衙役还要吓人。

原本在院子里干活的众人都不敢动弹了。

“明姑娘，那位周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孙二嫂小声问道，心惊胆战的用余光瞟着周有桢屋子方向，都不敢正眼看过去，“这群人腰上还带着刀，我的娘诶！”

明珂抿唇，如果她没有猜错，守在门口的这些人应当就是玄鱼卫了吧！

玄鱼卫近些年来的名声不显，但以前恶名昭昭，提起这三个字，大家还是恐惧更多。如果直接说出来，恐怕会让大家更加害怕，明珂想了想，索性放了半天的假，让来兼职帮忙的大家先回去，其他人也都先回屋子里去，这会儿先不用干活了。

等众人都离开后，院子清空，明珂眉头紧锁的看向明珠：“堂姐，这伙人怎么跟周掌柜一起来的？他们是在半路上碰到的吗？”

明珠和周掌柜一起从闽州出发过来，一定知道情况。

“不是，我上周掌柜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了。”明珠瞧着明珂严肃的表情，“他们……就是玄鱼卫吗？”

在明珂点头之后，明珠想到来莆阳城时，这一路上玄鱼卫对周掌柜的恭敬态度，她一把拉住堂妹的手：“阿珂，周掌柜的身份，怕是不一般。”

明珂苦笑，何须堂姐说，现在用眼睛看，她也能看出来了。

就看周掌柜进来时，玄鱼卫众人跟在周掌柜身后的姿态，以及在周掌柜进门后才把守住门的一系列动作，若周掌柜是个普通人，就算他和周有桢关系再好，也不至于让玄鱼卫这等谨慎细微的对待。

现在的问题是，周掌柜到底是什么人？

……

“埋伏你的人不是番族人！”

周掌柜斩钉截铁的说道，“番族人善用刀，你身上的伤口全都是剑伤所致；且番族的目的是漳州，就算恼怒你这个被派来密查他们的人，他们漳州人手都不够，更不至于派那么多人一直追杀你不放。追杀你的明显是另一拨人。”

周有桢点头，的确不是番族。之前在明珂面前，将锅推到番族头上，不过是为了安抚她的心。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批人应该和之前总是暗中对付我的人是同一个人指使的。”

周掌柜眉头紧锁，“以前那人只是暗中打压你，让你不能得志；现在居然动了杀心，要至你于死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应当是不愿意见我好吧！”

在他还只是一个镖师的时候，暗中派人找他的麻烦，不让他日子太好过；后来正广镖局的老总镖头有意让他成为正广镖局的下一任总镖头，那人又出手，借老总镖头的儿孙之手让他失意失势，只能到屏南县。

他在屏南县的日子里，是他过得最安稳的日子。当他落魄无比的时候，那个人就收了手，再没有什么动静。

但当他突然进入玄鱼卫，并一跃成为玄鱼卫副指挥使，那人知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他蹈光隐晦之计，随着他步步高升，那人便愈发愤怒，下手越狠，这次直接想取了他这条命。

“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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