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舍身一跳

金粟山，位于富平县城东北，素有“渭北小华山”之称。其险峻山势，丝毫不弱华山。主峰名为架子梁，孤高险绝，壁立千仞。东、西、中诸峰依其形势，各逞异秀雄奇，巍峨耸立。

山中有龙泉水，可医治百病。相传，唐皇一妃子因患恶疾救治无方，药王孙思邈便推荐妃子到金粟山，内服外泡龙泉水，恶疾竟然得愈。皇帝御笔亲题神泉二字，并立碑做传。

龙泉水日夜流淌汇入大河，不免让人觉得可惜。于是，有地方官耗费人力物力，修建了一处拦水坝，以期将龙泉水拦在山中。可惜自此以后，龙泉水再无治病之效。

如今拦水坝早已不见，但是，沟谷中却形成了一处深潭。数百丈方圆，无人可探知潭底。

秦重一路从蒲城至富平县，正好从金粟山脚下过。到了这里，已是天色擦黑。

山脚下是一处村镇，屋舍连绵足有数百户人家，街道干净整齐，酒楼店铺林立，看来颇是繁华。

住下后稍一打听，才知背后大山就是金粟山。到了这里，秦重倒也起了兴趣，想登上金粟山一观。毕竟，五行异宝引得江湖云动，秦重若说心里不好奇，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睡到半夜，秦重被一阵打斗声惊醒。抽出随身的腰刀，凑到窗口往外观瞧。却是黑乎乎啥也看不见，又仔细听了听，才发现打斗声是从楼下大堂传来。遂轻轻开了房门，靠近栏杆往下看去。

客栈大堂里亮着灯，昏黄的光映照着两拨人。一拨儿是三个粗豪的汉子，但此刻明显吃了亏，持着兵器缓缓的向外退出去。另一拨却是三名女道士，虎视眈眈的盯着退走的汉子。

女道士中，一名年龄稍长，看着三四十岁，貌甚威严。另两名道士却年轻，二十来岁，身材窈窕。两人手持利剑，俏脸含煞，高耸的胸脯兀自剧烈起伏。眼见三个汉子退走，倒是也没有再出手。

事情很快结束，客栈又恢复了安静。但是，回到房里的秦重，却是睡不着了。这三名女道士的出现，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云霓。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画面，一幅幅在脑海中闪现，

高士先曾对秦重说过，青云散人出京来到西北，乃是身负皇命寻找五行异宝。那时，秦重也是头一次听说五行异宝，不过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而此刻前后联系，心里却一下多了几分急切。

他在想，或许云霓也来到了此地？说不定，就在金粟山遇见呢。

这么想着，越发的睡意毫无。

心里火烧火燎，秦重干脆起了身，将腰刀弓箭背在身上，一把抓起长枪开门走出房间。既然睡不着，不如趁夜登山。待出了客栈，秦重不由有些发愣。路上，江湖人三五成群，都是要连夜登山。

恍惚之间，秦重想起前世登华山的景象。也是如现在一般，半夜开始登山。一路上三三两两的游人，有年轻的情侣，也有年老的夫妇，一步步沿着石阶往上攀登。待到红日初生，正好登到山顶。

金粟山没有石阶，也没有铁索护栏，但其险峻山势，却是一点不次于华山。山道蜿蜒向上，最狭窄处仅可一人通过，一侧是壁立的山岩，另一侧则是黑黝黝望不见底的山谷。

越往上走，山风越大，如同浪涛一般呼啸而来，又呼啸而过。衣衫被山风鼓荡，推着人直往悬崖下倒，好似一个抓地不牢，就能山风被刮下山去。若是寻常人登山，只怕步步都要心惊肉跳。

突兀的，一声惨叫从上方传来。秦重心头一紧，登时攥紧了铁枪。刹那间，恍似看到一个黑影，从上方飞坠而下，落石一般划过他的眼前，拖着长长惨叫的声音，直往深谷中坠落下去。

“我靠？”秦重吓了一跳，此时才惊觉，金粟山怕是很不平静啊。

秦重身前身后十数丈，都有江湖人登山，闻听惨叫俱都站住了脚步。江湖人刀头舔血，争得是面子利益，就像这次五行异宝，西北绿林蜂拥而至。但是，却并不能说，这些江湖人就不怕死。

谁都还没有见到五行异宝，但是，为争夺五行异宝而死人的事，却已经听得很多了。正在登山的人，估计很多都开始打退堂鼓，犹豫不定踟蹰难前。也有人彻底的怕了，果断的转头下山。

“快快下山，别再往上去了。”正在这时，有一拨人从山上飞奔而下，惶急如丧家之犬。

“上面儿出了何事？”有江湖人问道。

“全都疯了，全都疯了。”山上下来的人，气喘吁吁，难掩胆寒之色。

“武当道，华山道，闾山道，还有官府的爪牙，全都大开杀戒，已经杀疯了。”

“啊？”众人一阵激灵，只觉身上冷飕飕，无不生出退意。五行异宝再好，也得有命拿才行。只是说出的这几个名字，无不是赫赫有名，高手辈出。岂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参与进去。

“华山道？你说华山道也在上面？”秦重一下挤了过来，开口问道。

“错不了，华山那娘们儿，狠着呢。”有人瞥了秦重一眼，回答了他的问题。

秦重心里骤然一紧，闷头挤过人群，快步往山上窜去。据他所知，华山道最有名的，乃是华山七子。而七子之中只有青云散人一个女道。既然青云来了，那云霓也定然跟在身侧。

如今山上形势，不定杀成了什么样。只看那几个江湖人心惊胆战的模样，必然是凶险万分。青云自然不入秦重之眼，但云霓可不能有事。秦重爆发出神力，豹子一般不管不顾的冲上山去。

“那人傻子吧？这种形势还敢上山？”后面人嘀嘀咕咕，嘲笑着秦重。

“或许觉得，自己的身手足不弱，能与那些道士一争呢。”说话阴阳怪气，却也透着不甘心。

原本离着山顶已不远，秦重一番玩命儿飞奔，很快来到距山顶不远的一处树林。说是树林，因为这里曾经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不过现在，好似被一万匹马趟过，树木摧折，枝丫伏地，狼藉一片。

一声声呼喝和兵器碰撞的声音，从林子的另一边传过来。只听声音，就不下十数人，打斗十分激烈。秦重敛下身形，并没有急着冲过去。借着倒地的树枝掩护，慢慢的靠了过去。

先观察一下场上形势，找到云霓才能决定如何行事。

忽的脚下一拌，似是踢到了什么东西。秦重低头查看，不由一阵恶心。他的脚边儿是一具尸体，也不知受了什么样的击打，竟是血肉模糊，差点就看不出人样儿。

凝目往四周看看，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林子里，能看到的尸体，起码十具之多。衣着打扮，有的是江湖人装束，也有道士装扮，甚至还有衙门黑衣公服。死相狰狞，血腥气扑鼻。

再往前探了几步，打斗的声音骤然清晰起来。前方，似是一个突出的偌大山石，足有数十丈方圆，而山石的左侧就是悬崖峭壁。山石之上坑洼不平，尤其是中间位置，有着一个巨大的坑洞。

此刻山石之上，十几二十号人劈刀挥剑，喝骂连声一片混战。一时间，根本分不清谁和谁一拨，好似人人身旁都是敌人，一个个左冲右突，见人就砍，真的是已经杀红了眼。

秦重不关心他们，在人群中搜索云霓的身影。人毕竟不多，倒也好分辨。不一刻，秦重就在悬崖边上，看见了云霓的身影。一身月白道袍，好似成了花袍。秦重知道，那是沾染了许多血迹。

云霓的对手，是一名中年道士，一柄长剑上下翻飞，寒光闪闪，剑剑不离云霓胸腹要害。而云霓此刻，步步后撤明显不敌，犹是倔强的咬着嘴唇，挥动拂尘抵挡着凌厉剑影。

她的身后，就是悬崖，黑黢黢犹如恶魔之口。

秦重眼见云霓危急，噌的一下站起身。正要冲过去之时，却听见云霓一声惊呼，手中拂尘被长剑磕飞。道士欺身而上，一掌拍向云霓胸前。云霓退无可退，咬牙抬臂一架，“砰”的一声，身子直直向后跌去。

“云霓。”秦重目眦欲裂，一声怒吼纵身扑出，脚下的山石，硬生生被他踏碎。

手中铁枪骤然飞出，带着刺耳的厉啸之声，直射伤害了云霓的道士。

云霓凌空跌出悬崖之外，却猛然听到秦重的声音，登时大惊失色。电光火石间，她目光望向声音的来源，那一道飞扑而来的身影，快速的映入了她的眼帘。只是一霎，她的身影坠入黑沉的世界。

“秦重。”云霓凄婉的叫声，瞬间没入了悬崖。

道士闻听秦重喝声，刚刚转过头来，一道凌厉的枪影已映入眼底。秦重的身影，紧随在枪影之后，速度之快已经超出了道士的想象。他的心里想举剑抵挡，但是手还没有抬起，长枪已经穿胸而过。

道士身子一僵，脑子登时一片空白。

紧随着，一道快若闪电的身影，掠过他的身边，直向悬崖下飞扑了过去。

“云霓。”青云散人披头散发，状似疯狂。她终于杀了过来，奈何只看到了两道身影，相继坠入了悬崖。这一刻，青云痛悔难抑，一口逆血狂喷而出。拂尘含怒挥出，已死去的道士登时头颅炸裂。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猛地从悬崖下飞出，来势劲疾如箭。

青云却觑的分明，霎时纵身而起，一把抱住飞来的身影。心中的狂喜，差点令她昏厥过去。

这道从悬崖下飞上来的身影，正是云霓。

但是云霓的神情明显不对，拼命似的挣开青云，看也不看，疯了一般又往悬崖下扑去。青云大吃一惊，手忙脚乱挥出拂尘，缠住了云霓的手腕。云霓一时挣脱不开，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云霓眼中流血，硬拖着拂尘，一点一点往崖边爬。嘴里凄厉的大叫，“秦重，秦重。”

黝黑的悬崖之下，阴风怒号，哪里还有半点回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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