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梦 魇（33）

带着仇恨的情绪，查隆指挥他的蒂米克卫队，保护着卡斯托赶往停机坪。等到了那里，他们迅速登上自己的飞船，并不等盟友到来，便兀自离开了。这么做显得有失风度，但对卡米诺人而言，却是令人欣喜的好事，所以他在得到消息后如是说：“蒂米克人先行一步，真是明智的选择了，既让我们免去被监视的尴尬，也避免了双方再起冲突。至于他们回去后，能否公证而客观地讲述整件事，那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毕竟儿子受了委屈，做父亲的再通情达理，心里多少也会有些芥蒂，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朗德林，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后的事情发展，果如萨维所预料的，查隆在卡斯托的教唆下，把自己的遭遇浓墨重彩地讲述了一番，并将大部分的责任都归咎到了对方身上。朗德林虽然知道儿子的话有水分，但还是选择相信他，并在日后采取了报复行动。

        蒂米克人走后，大厅内归于平静。此时在左半区域，娜瑞塔与‘疤面’开始了行刑前的谈话，而在右半区域，萨维也找到了自己目标，那个有些被吓破胆的‘巴别’总督莫迪兹。

        见面时，这位阿德拉斯人正堆坐于地，双手束缚在一个围栏上，低着头，微闭双眼，浑身瑟瑟发抖。嘴里还不停叨咕着，听上去含混不清，似乎是在祷告什么。因为太专注此事，以至于萨维走到他身前，都没能注意到。

        卡米诺人并未急于打断他，而是背着手等了片刻，见对方实在是太用心，只好轻咳两声，这才让对方注意到了自己。

        “嗯。。。。。。”莫迪兹一惊，停下了祷告，睁开眼，逐步抬头向上看。

        首先，他发现对方身体细长，下半身被一件宽大的暗褐色长袍覆盖，袍子上有很多怪异符号，看起来像某个种族的文字。视线抬高后，他又看到了白色胸甲，上面除了功能配饰，还有一枚很醒目的动态徽记。上面描绘的场景，是颗猩红的血月，正从地平面冉冉升起。环伺在周围的，是各联邦的首都行星，它们渺小而黯淡，与硕大的红月形成强烈反差。只有在红月升到顶端时，这些行星会顺时针绕着红月旋转，此时它们才能散发出自身应有的光辉。

        ‘这难道就是那个异常神秘，被称为银河系‘政权颠覆机’的组织‘血月社’？！’

        他一边猜想，一边将目光继续上移。

        胸甲的领口很特别，领深而高耸，如同被斜劈后的竹头。如此设计，只为了保护里面一条细长而苍白的脖子。莫迪兹顺此再往上瞅，直到达到坐着的最大仰角，这才看见最上方的头颅。上面最特别，也是最醒目的，是头顶高耸的头鳍，它就像一顶皇冠，牢牢安放在那里。下面是张苍白的面孔，却有一双大而灵动，如同玻璃般的眼睛，远远看去，就像嵌入了两颗黑玛瑙。中间的鼻子类似于鱼鼻，没有鼻梁，也无鼻翼，只是在位置上开了两道缝隙，向下与厚实的嘴唇相连。耳朵则进化成了左右两个小孔，这不免让人觉得脸上少点什么。

        作为‘联盟’外派的官员，在每次述职时，他都能在中心地‘圣域’，碰到各色种族的人，所以他对这个外貌并不陌生。

        “你是卡米诺人！”莫迪兹脱口而出。

        萨维笑着赞赏道：“不愧是‘联盟’的外交官，一眼就认出了我的种族。”

        “但你们不是，不是已经。。。。。。”莫迪兹欲言又止。是吧？”

        “是，我就是想说这个。”

        “莫迪兹先生，世事总有例外，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咱们俩能坐着聊两句。

        “你是想说，我们这族人，应该都被流放到银河系边缘，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萨维话音刚落，就有两名长袍侍从，给他们每人都搬来了一把椅子。

        卡米诺人优雅的坐下后，也热情招呼莫迪兹落座：“请坐到椅子上来，这样我们观察彼此都会舒服些。”

        “我很乐意接受您的邀请，可是。。。。。。”莫迪兹晃晃挂在围栏上的双手，无奈地耸了耸肩。

        “哦。是我疏忽了。”萨维转头向一名仆从吩咐道：“去，把总督大人的手铐打开。”

        仆从点头，走过去三两下就除下了手铐，然后将莫迪兹掺到了座位上。

        “谢谢，这样舒服多了。”

        莫迪兹一边活动双腿，一边道谢。

        “我看你样子不佳，需要喝点东西吗？”

        “当然，如果您方便的话。”

        “我这有提神的饮料，希望你喜欢。”

        萨维一伸手，仆从马上递过来一个打开的金属杯。他单手接过，探身递到莫迪兹面前：“这是星辰果的果汁，请慢用。”

        莫迪兹急忙道谢，取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交还给仆从。

        “看样子你是渴坏了。”

        “抱歉，我的行为失礼了，请您见谅。”

        “没必要道歉，这说明你很真实，也很坦诚，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交流。”

        温和的话语，以及甘甜的果汁，让莫迪兹的心情好了许多，他不再紧张，整理了下仪容，开始正襟危坐和对方交谈。

        “对您的夸赞，我诚惶诚恐，现在阁下想对我说什么，我都洗耳恭听。”

        “那好，我现在告诉你原因。”萨维稍作酝酿，接着娓娓道来：“你既然知道我们的种族，就该知道我们以什么为生。可惜在帝国与第一秩序相继覆灭后，我们赖以为生的克隆业，却变成了罪过，跟原力拥有者一样，遭到了无情的绞杀。当前的掌权者，将我们所做的事，描述成灾祸的根源，认定如果不是我们提供克隆人大军的话，那共和国就不会被帝国专制所取代，也不会出现后续一系列的问题。这真是无稽之谈，我们只是提供产品，那些克隆人就像枪炮一样，跟贸易联盟的机器人军团，也并无差别。只因他们有思维，就被认定是极度危险的。说的直白些，不过是当权者担心再有人借助这股力量，对现有体制进行颠覆罢了。我们之后的下场，不说你也知道，卡米诺星被强迫废弃，所有卡米诺人被迁往银河系边缘，从事香料采集工作。这看起来似乎是人性的安排，但对于我们这种无性繁殖的种族来说，不能进行克隆活动，就意味着整体消亡，此举无疑于慢性屠杀。可惜大多数的卡米诺人是懦弱的，他们除了研究克隆技术，其他一窍不通，根本不懂反抗。只有少数像我这样的人，不会坐以待毙。于是我们聚集到一起，暗地组成了秘密团队，并推举我做了他们的头。经过长时间的谋划，在付出沉重代价后，我终于逃离了那里。”

        说到这儿，萨维停下来，自侍从的手中接过杯子，喝起了果汁。

        借这个机会，莫迪兹试探着问：“只有您一个人逃出来吗？”

        萨维放下杯子，黯然地点点头说：“是的，只有我自己。”

        到此，莫迪兹便没有再问。原因是，他的扇形感知带，此刻捕捉到的信息素，里面含有大量的哀伤和愤怒。这显然是个危险信号，预示着对方出现情绪波动，外界只需施加刺激，就有可能酿成情感的大爆发。为了避免这点，莫迪兹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闭嘴。

        这办法很奏效，萨维在经过短暂情绪缓冲后，整个人又恢复了谈话前的状态。他微笑着向莫迪兹道了声谢，这让阿德拉斯人很是意外。

        “您为什么要谢我？”

        “因为你的理解，没有让我情绪失控。”

        “你是说我没有再问问题是吗？”

        “是，这一点很重要。”

        “这完全是得益于我的种族天赋，所以请您不必为此而感谢。”

        “哈哈哈。。。。。。”萨维爽朗的笑了起来，称赞道：“阿德拉斯人果然是个让人喜欢的种族，更是极好的谈话对象，所以我们应该成为朋友，很好的朋友。”

        莫迪兹马上笑着附和：“感谢您的厚爱，我也很愿意和您成为朋友。”

        萨维突然脸色一变，认真地问：“这话出自你的真心吗？”

        “当，当然。。。。。。”莫迪兹回答的有些勉强。

        “你不必这么快回答我，先好好想想，等我把故事讲完再说。”

        “好的，请您继续。”

        萨维梳理下思路，接着讲述自己的事：“逃出来后，我先去找了几个有多年合作的老客户，可为了不得罪‘联盟’，他们都拒绝了提供帮助。其中也不乏告密者，为此我几乎送掉性命。这条路走不通后，我决定另辟蹊径，寻找那些退伍的，和我一样被当作前朝余孽排挤的前克隆人军队官兵。这一次，我成功了。被找到的人陆续加入，不久声势便壮大，其他跟我们有同样经历的，也从各处慕名赶来，成为团队的一员。为了能吸引更多的人，也为了让行动合法化，我们借由多伦星苏尔特勋爵的名义，正式成立一个宗教贸易组织。。。。。。”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徽记，不无骄傲的说：“就是它，血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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