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归来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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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国寺的钟声浑厚深远，清晨开静，由一阵阵钟声荡破长夜的沉静，唤醒熟睡的僧人，夜晚止静，则向来有超度幽冥的说法。晨钟暮鼓，不仅有使人警醒觉悟的作用，还有收魂安神的用处。一阵阵钟声，如无形的涟漪往外散开，难怪有世人警醒因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乔宝臻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梦见有人说：受过的伤，无论以后怎么补偿，都回不到最初，那伤疤永远都在。就像一张平整的纸，把它揉成一团，然后展开，无论你怎么抚平，它的皱纹都不会消失。
她觉得这话有道理。
然而紧接着就有人道：“不对！纸张完全可以抚平，其中方法不下十种！你觉得无法抚平只是因为你的无知，而非事实！”
乔宝臻：“！！！”说得好有道理，这次她立马就信了。
所以知识使人理智，知识使人进步，知识使人清醒！
有人说她：“你就是一块脏污的抹布，都看不出原本的材质跟颜色了！”
她这次终于充满了自信的反驳：“你压根不懂知识的力量！”
在科技面前，别说只是脏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就是绞碎了，也能完全的复原，复原到爹妈都不敢置信的地步！
我不介意自己曾经的过去，无论是揉皱的纸，还是脏污的抹布，亦或者是阴沟里不见天日的苔藓，走出过去的方式绝不是因为自己多么坚强命硬，而是因为心中一直有期待，有向往！深谷之中的大树不会因为生在谷底就消沉死亡，而是一直朝上努力，向着阳光所在的地方不停的生长。
她这一觉睡的浑浑噩噩，梦中翻来覆去的跟自己较劲，许默看她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伸手使劲拧自己的胳膊，都替她肉疼。
可秀行大师不许他动。
“这是乔施主自己的劫难，她想不通，永远不会好。你若是参与过多，只会影响她，增添这其中的变数。”
于是许默只是陪着，就像白素贞被镇压在雷峰塔下，许仙不去救她反而出家一样。
他试着让自己放松。
因为这不仅是宝臻的苦难，也是他的，他的心神一直紧绷着，对外界充满了防备跟敌意，明知这样不好，但是他没法说服自己，无法和解。
他带着乔宝臻来到大相国寺的寮房之后，的确心境受了许多影响，间或会有些返归的想法，寺院对于修行当然是有独到之处，但修行也并非只能在寺院，也不界定在僧侣之间。
这一日的晨钟响过之后，乔宝臻睁开了眼睛。
“你怎样？”许默倾身过来问。
她伸手摸了一下，蹙眉：“床板这么硬啊，硌得我背疼。”
又扭头：“虎哥呢？他怎么没睡在我身边？”
许默神情一顿，努力克制自己脑中的种种想法，仔细的审视着她，半晌，开口：“我叫什么名字？”
酝酿半天，结果问了这么个蠢问题，但的确是他心中最想知道的，若是她能准确的说出他的名字，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的病彻底的好了？
他用最平静的表情压下心底的种种冲动，只眼睛泄露几分他的急切。
“我叫什么名字？”
乔宝臻的眼睛缓缓瞪大，确认了他不是开玩笑，疑惑的看了下四周，简陋的屋舍只有一床，一桌，几把椅子，家具看着不是多么破败，可也实在简陋，所以：“你是失忆了吗？连自己的姓也忘了？”
他看着她的样子，抓住她的手，无懈可击的淡定表情终于裂成碎片：“你就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她抿了抿唇，眼睫毛微微颤抖，挡住乱转的眼珠，正要开口，被他抢先道：“不许撒谎骗我。”
乔宝臻心梗，这人真是，就算真失忆了，也不大好骗的亚子呀！
“许默。你姓许，家里排行老二，上头父母双全，还有个哥哥叫许诚！够了吗？”
他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不过眼角却弯成了月牙，双手攥着她的手放在胸前：“不够。你再说一边好不好？”
要论冷静还是乔宝臻冷静。
“我饿了。想喝水，也想吃饭。”
你看，她从来都是个谈条件的小天才。
许默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倾泻出去，仿佛被人抽干了，但不是难受，而是之前那种求而不得的放松。
他不舍得出去，歪头喊人去准备饭。
“对了，还是先请大夫来看看。”
“不行，这里是寺院，也不方便，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家。”
乔宝臻从他的话里得到居多信息。他们这是在寺院，他没有失忆，那估计是之前她失忆没认出他来？她觉得她那不算失忆吧？顶多就是忘了他的名字……，呃，不对，是她走火入魔，只记得那名字，将他当成了敌人……
从前的过往渐渐的重新回到她的脑海，本来想坐起来的，结果想到自己做的那些好事，呻吟一声又重新摔了回去。
许默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她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须臾又将手指分开，从宽大的手指缝里瞧他：“虎哥呢？”
许默：“跟着爹和岳父呢，另外章玉跟安哥也在。”
她点了点头，假装自己没看见他眼角还有泪：“他这叫四岁了吧？”
许默：“虚岁算五岁。”
乔宝臻收手然后捂住胸口：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也有福气体会一下白娘子的成就感呀！儿子还没亲自好好养上几个月，就一下子变大了！
“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是我伤的你？你怎么没把我绑起来啊？不过这里是寺院？是你打算出家，还是打算把我装棺材里头埋了？我又惹你生气了吧？”
明明是又饿又渴，明明是才清醒身体还虚弱，可她依旧这么充满活力的质问他，甚至叫他额头冒汗，当然，他这是激动地。
许默不回答她的话，只缓缓低头，拇指滑过她的嘴唇，两个人呼吸交缠，房间内温度升高……
“施主，斋饭来了！”
巨大的敲门声，也不怕把门给敲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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