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突然

乔宝臻是没想到，她早上都视礼部跟洪水猛兽似的，没想到晚上竟然通关了皇宫。

        她问许默：“那个老太监说的什么道长是做什么的？”

        许默目光一滞，抿起嘴唇，过了一会儿像是思索着开口：“宫中着火，惊吓住了小皇子，当时是窦扬介绍了这个叫赵元真的道士，他应该是也通些药理，医治好了之后，皇上对他就比较信服了。”

        乔宝臻听到这个脑子一重，自古以来，皇帝若是偏信佛或者偏信道，那基本上没多少好下场，更要紧的是会引起社会动荡，而道士的话……

        她脱口而出：“不是要灭佛吧？”

        许默深吸一口气，“不排除这种可能。”

        “那我还是叫秀行大师不要回来了！”

        许默道：“你先别着急，所谓灭佛，多数还是牵扯银钱利益，秀行大师孑然一身，灵音山上几座茅屋算不得他的产业。”

        宝臻的心砰砰跳，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想，就算皇上真的听信道士的话，那也必定是这道士能说到他的心思上。”

        如今朝局江河日下，短短数年之内竟然换了三个皇帝，百姓们对皇族的期待变少，转头去笃信佛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人总要有一份信仰期待，皇族给不了的，佛祖能给，那百姓肯定就会加大对佛教寺院的供奉。

        许默的脸色也冷下来，伸手按了按额角，“这个去户部查看一下，就知道京中寺院的产业怎样了。”

        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已经露出了苗头。

        会昌元年，新帝继位后逐渐开始修习道术，宠信道士。封后大典之后，更是下令在宫中修建望仙楼，瑶楹金栱，银槛玉砌，奢华之处，真如步入天界。

        可与此同时是国库存银的大量流失，这些钱本是税收所得，用于水利民生，如今没了钱，朝廷运转艰难，就是一向支持皇帝的宰相吕哲也熬不住了，不断的上书，言称：“先帝时赵元真便不断出入宫掖，而今皇上继位正是力图中兴之际，皇上怎可过于亲近道士？”

        吕哲又去找太后，谁知太后竟不管。而后宫之中，因太子已定，其他人都暂无子嗣，更要紧的是皇上不肯往后宫花费时间心力，导致后宫的争斗变少了。

        皇上不肯亲近，后宫的人便渐渐被边缘了，可以说除了一个拥有太子的苏氏，其他人过的都极为的枯燥无趣了。

        望仙楼还只是第一步，其后廊格再建设，前后共有数千间，这个花费甚至到了朝廷国库无力承担的地步。

        然而皇上还是一纸诏令下来：建。

        乔宝臻这个中书舍人如今天天混在礼部，听着同僚们的抱怨，简直不敢相信原来的秦王进宫当了皇帝会成为如今这个脑残样。

        “难道这个皇位有毒？”

        许默正吃着饭，就听她捏着筷子在那里自言自语，忍不住噗嗤一笑，“定力不足，心性不稳而已。”

        宝臻忧心忡忡，“这样迟早会出事的吧？”

        许默也搁下筷子沉吟，跟这位道士的所作所为相比，吕相公从前结党营私都不算太祸国殃民了。

        “总觉得事情已经足够糟糕了，没想到它还能再糟糕一点！”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不知道长辈们如今走到哪里了。”

        乔长天这上路的时间一拖再拖，路上也走的慢，完全没有当初离京时候那么火急火燎。

        不过他们回来的时候也不算好，正好赶上赵归真鼓动皇帝灭佛。

        会昌元年三月末，赵归真与他推举的另个一道士一起进谏，言称：“佛教原非中原之教，蠹耗生灵，而僧侣之众，不事生产，尽宜除去。”

        由此大规模的灭佛运动开始，拆除寺庙，收归寺庙财物为国所有，更令僧人出家还俗，耕地自食其力。

        寺院本来繁荣，庄园无数，这项运动一开始，国库收入的确有所增加，甚至一度还传出所谓的“抄一所寺院比抄一家侯爵还要富有”的说法。

        街道上时常有被锁拿的僧人过去，官府虽然一再严令僧人还俗，但许多人还是习惯过原来的那种晨钟暮鼓的日子，这之外更有许多原本就信佛的人家，会偷偷接济僧人，或者将僧人藏匿家中，只是行事但凡有一点不周密，或者自身暴露出去，或者被邻居告发，所以最后结局都不甚好，成千上万的佛像被捣毁，寺庙更是拆除的无影无踪。

        宝臻原本以为光王与秀行大师交好，会受不住眼前这些灾难，却不料光王回京后出入宫廷脸色自如。

        宝臻也只能在心里暗暗道一句佩服了。

        还是乔长天看出她面有不忍来，宽慰她：“佛教是外来之教不假，而佛道之争也不是一朝一夕，如今局势鲜明，我还要钦佩一下皇帝，你如今只看到那些僧侣哭哭啼啼的可怜，却没有想过，自前朝起，国家税赋对僧尼寺院就有极大的宽待与抵免，这也导致越来越多的人出家，或者那些养不起孩子的人干脆将孩子送到寺院之中，积少成多，国库因此损失极大。再者，出家人中有很多并不是一心向佛，真正的佛教清规戒律极为苛刻，可就这样，僧侣之中还时有犯罪发生，有人借着放下屠刀这样的话，觉得出个家就能将前尘往事都抹平了。”

        “道理我都懂，”宝臻道，“只是这样看着，着实的残忍了些。而且，像秀行大师那样的得道高僧，他并没有积蓄什么钱财，也一向都自食其力，可这灭佛对待所有僧侣都一视同仁，对那些曾经对百姓有帮助的，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更叫人心惊肉跳的是如今几乎可以称之为“乱”了，官兵气势汹汹，从前一向多受人尊敬的僧侣则如过街的老鼠，百姓们更是惶恐不安，信佛者惊惧不已，不信的人却又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把原本还算平静的世道弄得到处哀嚎。

        乔长天却极为冷静：“这件事总会过去的。赵元真虽然鼓动了皇帝灭佛，却没法鼓动皇帝让道教兴盛起来。”

        就在这时，许默匆匆从外头进来。

        乔长天如今见他，再不阴阳怪气了，直接问：“怎么了？”

        许默伸手从袖子里头拿出一封信递过去。

        乔宝臻凑过去一看，顿时吃惊不已：“她约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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