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恩科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当日那借粮种的折子是你写的？跟刚才太守的笔锋不大相同。”

        许默恭敬道：“正是微臣。”

        皇上龙心大悦，“你也不用过于谦虚，自古灾祸之地，没有三五年总是缓颊不过来，你才去不过二载，能有此成就，果然非凡。”

        许默忙道：“临州乃滨海之地，远离中枢，一向不得沐浴天子教化，而臣去之后，只是传达圣意，让百姓们知道皇上关心万民，如同父母关爱儿女。臣所行事，一直遵从皇上的意思，安抚他们，而不是镇压训诫，恩令之下，百姓一心，这才能有了临州安定，百姓安居温饱的局面……”

        他这一番话说的，令朝中好些大臣都汗颜。

        本来觉得他地方上来的乡巴佬儿，并不擅长花言巧语，可听听人家说的话，好些自诩清正直爽的人都肉麻的受不了。

        偏这么直白且掉身份的话，被这样的少年人说出来，又叫人觉得他内心大概真的是这么想的，那真诚几乎要从他胸膛之中溢出来。

        更有甚者本未曾将他看在眼中，可等他开口之后，才发现他竟是个俊秀毫不猥琐的青年，本来他从临州匆匆赶来，一路风尘仆仆，也定然是来不及洗漱的，可就是这样，身上的官服也不显得脏污，反倒是将他衬托的面色如玉，气质清隽，那眉眼之间，更似乎有一种月华似的清气，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甘于平凡的人物。

        自吕相公被贬谪之后，新帝从真定府调回曾辗转任过三地安抚使的宗敏，令他为相，与此同时，从前朝中隐隐以吕相公为首的一派开始退缩，而当初因寒门出身不得伸志的宗派却仿佛看到了希望，在朝中多有建言，期待着有所建树。

        宗敏回归中枢之后，很快有本宗的子弟上门拜见，其中有宗语带着师弟王成一起上门拜见，话语之中说起自进士科考试以来的种种，言语中对给他们提供了帮助的许默大加推崇，所以宗相公对许默倒是多了几分了解，但不知道他能去临州乃是当日走了光王的路子，只以为他能力不俗。

        宗相公才这样想着，就听许默继续进言道：“微臣不敢领功，还有一重原因，便是这嘉禾之种是从朝廷借出，种植方式方法也是户部的乔大人亲自指点过……”

        他这么一说，众人刚才那觉得他谄媚的心情又回转了些，觉得事情没准真的是这样：之前临州没有朝廷的帮助，这才闹了这事闹那事，而后来朝廷给了粮食，免了赋税，还教了种植技术，这不就一下子起来了？

        皇上更多的是好奇，换了换重心，很有兴致的问他：“户部的乔大人？朕怎么不记得？”

        户部尚书也不知道此事，不免拿眼去看户部侍郎，可巧今日户部里管着仓部的王主事也在，便连忙出列奏道：“陛下，当日户部出借粮种，派了几人同行，其中便有许大人所说的这位乔大人，他其实年纪也不大，只是算学突出……”

        光王跟乔先生现在远离中枢，乔宝臻也好久没有上衙门去了，王主事在此没有多提她的姓名，本是想着许默大概还不知道此事，打算含混过去，等日后皇上单独问起的时候再奏明。

        朝中姓乔的本就不多，秦王听到这里已经猜到许默说的是谁，他皱了眉正要开口，就听皇上开口询问：“哦？朕怎么没有听说过此人？现在此人在何处？一并宣召来。”

        王主事迟疑：“启奏陛下——”

        秦王往前一步，正好挡住他，躬身道：“此人现如今正在小王府上，陛下要见他，小王正好回去将他带了来。”

        皇上点头，秦王临走眼神冷冷的看了一眼还跪在殿内的许默。

        宗敏正好看见，微微摇了摇头，却主动出列开口：“陛下，许大人能遵从圣令，替天子教化百姓，也是人才，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何不将许大人留在朝中做事？”

        许默忙道：“陛下容禀，臣先前因病错过了进士科考试，后来虽有幸进官身，却始终不敢放下书本，若臣得以回京，臣希望还能回国子监完成学业，再沐圣恩。”

        皇上笑了起来。

        殿中其他好些人也跟着笑了。

        只有许默不明所以。

        还是宗敏给他解惑：“你这嘉禾进献上来之前，我们正在商讨开恩科的事。”

        先帝一去，好些到了年纪的大臣都受不住打击，也跟着从位子上致仕了，虽然可以从副手或者他处提拔些大臣上来，但一层层的递进，总归还是亏着一些，重新开恩科，如此新进的进士便是天子门生，是新帝登基以后的第一波忠心之臣，有这些人做地基，他们朝廷也会运转的更有效，更牢固稳定。

        许默听了宗敏的话，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来。

        皇上便笑了，叫他平身，又指着他道：“你们看他的样子，恨不能马上回家去苦读一番！”

        大臣们见皇上高兴，自然也跟着高兴，有人道：“先前皇上还犹豫着不想加恩天下，现在见了良才，立时就变了主意。”

        皇上高兴，一面说着“将嘉禾送到后宫，给娘娘们也看看”，一面问许默：“你在京中可有宅子？你原籍是荆湖南路的吧？”

        许默恭敬答道：“从前预备进京考试，所以有一处小宅子。”

        有大臣凑趣：“既是小宅子，不若皇上再赏一处罢？否则家眷们来了，也住不开。”

        许默连忙推辞：“屋舍够住，实在不必费事。”

        皇上却是极其喜欢他做事踏实，道：“你可成家了？”

        许默脸一红，却是又跪下了。

        “不敢欺瞒皇上，微臣心中已有了心爱之人，只是从前位卑言轻，一事无成，不敢提亲事，如今皇上再开恩科，臣一定好好努力，回去之后便头悬梁锥刺骨……”

        这下众人都忍俊不禁，连皇上也跟着大笑起来，指着他道：“好个实在人。旁人举试都是为了为官做宰有一番作为，你倒好，明晃晃的说为了面子上好看好去岳父家里提亲！你先说说，你的这岳家是谁？朕帮你参谋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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