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交谈

临州太守听说新都尉要来上任，专门派了军队跟护卫来迎接，许默接到这样的消息，便叫人传话，将这些人都打发了回去。

        等见过太守之后，许默很快走马上任。

        宝臻好奇，“他们没有觉得你年纪小吗？”

        许默道：“太守的年纪大了，一身病痛，若非因暴乱，早就乞骸骨安度晚年了，我来之前，此地吏治也就勉强维持而已。”

        宝臻想一想那情形，都觉得艰难，两手托腮，不必言语，就能看出她满脸的疑惑。

        这些事早就在许默心里，往日也无人可诉说，如今她来了，便讲给她听。

        “我将追捕暴民与盗贼的官兵都撤了回来。”

        其实那时候，有官兵早就在外头追倦了，只是碍于命令，无法停下，更有一部分官兵则是开始诬赖构陷平民，以期从中获益。

        “他们抓了盗贼，不一样有功吗？”她追问一句。

        “可盗贼都是百姓，因无粮而揭竿，官兵不能在这样的盗贼身上得到好处。”

        他这么一说，宝臻立时明白了，“这一招撤兵看似以退为进，好像你怕了那些盗贼，其实正是平地起势！那接下来呢？”

        许默看着她笑，想伸手去握一握她的手，却不料她收回去不说，还飞快的抬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演技不够自然，脸色都红了。

        许默只好在心中遗憾一下，继续道：“发布文告，手中拿锄头、镰刀等等农具者，都是农人百姓，是陛下心系的子民，若遇这些人，官员小吏均不得拿问，只有拿兵器之人，才是真正的盗贼。”

        宝臻点头，这一步，不用他解释，她就明白了，这才是真正让对手内部瓦解了的招数。

        “你好厉害！”

        许默笑：“这个法子古书上便有，我只是借用而已，算不得厉害。再说，商贾行事，也多用这种招数。对手若是庞然大物，需一点点的，从里头将其分开，否则从外头砍，先砍断的必定是自己的兵器。”

        他手里并没有带多少兵马过来，若是混用许家的力量也不是不行，只是他还想先自己做出一番样子来，而不是只用祖辈们的积累。

        文告下到各处，又找了一些识字的人在一旁大声念，效果明显，不过几日功夫，便已经初见成效。

        “你怎么知道就初见成效了？”宝臻总是适时的提出问题跟困惑。

        许默也不烦她，反而觉得这样有助于自己回顾整理，道：“有人来问我田地都荒芜了，百姓手里没有粮种，这可怎么办。”

        宝臻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可真聪明！”

        没想到这次许默却摇头：“百姓才是最聪明的人。”他也是真到了这里，跟众人接触之后才发现，一个群体的数目多了，那其中一定有许多能体察到事态发展的人物，这些人或许不识字，或许并没有多少钱，平常表现的也十分平庸，但是，一旦给他们一点消息，他们就能很快的想到接下来的会是怎样的情景。

        借粮种不是一日之功，他一直在关注事态发展，果然就听说何处的盗贼都散伙了，也有的返家开始重新开垦土地了。

        待了十余日，他招揽的下属算是齐备了起来，太守这次才又将他请了过去。

        他便知道，临州之役的第一关他算是通过了。当然，紧随这种兴奋之情而来的，还有巨大的疲惫，这么些日子，他都提着神经，总害怕自己落子会引起更大的灾祸，真的是日夜提心，然而外表还要竭力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以免动摇军心。

        暴乱队伍的军心不堪一击是事实，他这边的军心不堪一击同样也是事实，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走钢丝，走过去可以有踏实的坦途，走不过去，就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经过这些事，许默甚至有点原谅许老爷了。一个人若是只要平安，守着清贫，故步自封，或得一份安稳，若是想往上走，每一步路，都需要耗费心血，没有一个人仅凭好运就能走到那青云之上。

        可他也是跟许老爷不同的人，他们还有很多理念上的差异，是那种谁也说服不了谁的。

        就像知道他心里所想一样，宝臻问：“那你家里？”她心里原以为临州能快速安定下来，许老爷应该是出了大力气的。

        许默道：“借到朝廷的粮种之后，我才写了信。许老爷借给我一些银子，总要让百姓的日子能周转起来。”

        宝臻不知道他又是打算怎么做的，不过看他情绪不高，特意凑他面前，逗他开心：“你已经很厉害了，连户部的大人都夸你呢。”

        许默装作被她逗乐，问：“是吗，户部的大人怎么夸的？还有你，怎么就一下子从国子监跑到户部去了？”

        要是没有许默这么一番业绩，宝臻估计自己能自吹自擂上三天三夜，可现在看许默做的这么好，她就不好意思夸自己了，把她坐车被秦王撞得头上起包，乔长天进宫哭诉，皇爷罚了秦王上门赔礼，她装晕没见，然后没过几日她就成了户部一小吏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此时她披散着头发，许默伸手拨开去看她的额头，她连忙道：“早就好了，我嫌那药味难闻，没有涂抹，要是抹药说不定好的更快。”

        许默轻轻按了按，“疼吗？”

        “不疼不疼。”她说着扑他怀里。

        许默把她的胳膊从他后腰上拿下来，拢到前头，感受到她的目光，哼了一声，“你胆子倒是大，若是个小郎君，恐怕现在家里也得三妻四妾了。”

        “哈哈，我不，我就娶一个男妻……”

        许默伸手作势要打，谁知她不逃不说，还哎呀一声埋他怀里。

        倒叫许默没了办法，你说她，害羞也躲他怀里，害怕也躲他怀里，这样的一个小混账，哪怕再混账，谁又舍得真打呢？

        “那你怎么就过来送粮种了？”凭乔长天的面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肯定不会轮到她一个小吏头上。

        宝臻坐直了身子，深沉：“此事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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