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成精

为何会来这里？

        宝臻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难道能说她想把人家不要的葡萄树移栽到自己家里吗？她也要脸的好吗？

        许默看她的样子，双唇渐渐抿起来，过了会儿突然道：“你再回去，慢慢的总有找到家人的一日。”

        宝臻再傻也知道自己这是被嫌弃了。

        顿时无地自容，连忙低头把茶碗拿出去，重新洗过，然后倒了一杯水冷上，自己在桌子旁坐了坐。

        不一会儿又起身，出去去灶房，松木正在灶房里蹲着，两个人不过十几日不见，各自的日子都翻天覆地，谁也没有寒暄的心情。

        宝臻问：“二公子这些日子吃什么多些？”

        松木摇头：“不肯吃饭，太太跟老爷勉强了几回，回回都是吃了吐，看着更难受，自那太太也不肯勉强他了。”

        宝臻一急，“这都过去多少日子了？”

        松木落泪：“都是我不好……”

        他这些日子不知道被责备了多少回，自己的信心早就坍塌了，一股脑的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全靠要照顾许默的意志撑着才没有垮了。

        宝臻低声劝他：“你怎么这么想？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坏人要想害人，还看清楚时辰，看看会不会连累到旁人不成？再说，二公子也没怪你啊！他是受害人，都没有说你什么，你管旁人说？”

        说完又道：“快擦擦泪，我都没哭，你还比我抢着哭了。我看看这里有什么，咱们做点什么吃的好？”

        松木道：“这几日家里无心做饭，都是外头酒楼做好送来的，不过早先李掌柜也打发人送了些菜过来。”

        宝臻已经看到了，挑了几样出来，又给了松木银子：“去买点肉来。”

        松木道：“可二公子不吃……”

        宝臻想起许默嫌弃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掐腰：“他不吃我们吃！”

        话虽这么说，做好了哪里能真的不让他吃？只是她的一片好心并没有将他感动，反而他还将脑袋侧到一旁去面对墙壁。

        宝臻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别提多震惊了！她都不会干出来的事！同时也很生气，不吃饭伤害的是自己的身体！

        “你吃不吃？”

        “不吃。”

        “怎样才吃？”

        “你去京城。”

        “行，我去，你吃完我就去。吃吧。”

        ……

        “吃啊！”

        许默深吸一口气：“谁带你到寿春府的？是清风镖局的人？”

        “你吃完我就告诉你。”

        他看她一眼，眼神十分不善。

        不过他现在就是拔了牙的老虎，也打不了她，所以她有恃无恐的很，将手里的碗放下，伸手去抱他的脑袋，“大夫说你的腰伤不要紧，可以坐起来活动。”

        许默不肯，两个人拉锯了半天，终于他松了口气，妥协了：“拿迎枕过来，你的骨头硌得慌。”

        受伤生病的人当然有权力撒娇耍赖，她高高兴兴的应了，把迎枕放到他身后，不知道的是，这些天，除了她别人都无法左右他的念头，别说让他起来，就是跟他说几句话都难，许老爷甚至曾经想过要让苏氏来伺候他，但被许太太给制止了。

        一小碗瘦肉粥下肚，许默拒绝再吃。

        宝臻只能践诺，“听说是老爷托镖局在京城中寻大夫，”她偷偷看一眼那被子下头一动不动的腿，唯恐被他发现，连忙收回目光，只是忘了先前说的什么话，喘了口气才想起来：“我住在同行的章师姐家里，章师姐就是镖局的人，这一路上多亏有她……”

        许默听她将章师姐夸出一朵花来，嘴角勾了勾，又很快压平了。

        等她说完，他道：“既然如此，你还跟着章师姐回京去，我看她家人也不错，你在京中住下，慢慢寻找家人便是。”

        他说完就闭上眼睛，并将身后的迎枕也抽走了，一副与宝臻划清界限的样子。

        宝臻心里当然委屈，不过委屈过后又生出不满来，要是章大娘在此，她一定要好好请教一番，若是那被人扔出来的葡萄藤成了精不愿意跟你回家，那可怎么办呢？

        这么一想，又有些想笑。

        葡萄精！

        把碗筷都收到厨房，刚要洗碗，就见一个婆子穿着围裙过来了：“姑娘，那碗我来洗。”

        宝臻怀疑的打量她，她忙堆着笑道：“是太太叫我来的，以后这里有什么活，姑娘只管支使我就行。我夫家姓李……”

        宝臻点了点头，放下碗筷回到屋里。

        许默听见开门关门声，眉头皱了皱，待她绕过屏风进来，他睁开眼，脸上的表情就像在问“你怎么还没走”。

        宝臻讪笑：“实不相瞒，我的银子都花光了。”

        许默不信。

        宝臻只能继续编，“我到了京城之后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花了无数钱，平常看大夫拿药花钱不多，可给我看病的是御医呀，御医您知道的吧？”

        许默冷笑：“御医能要你几百两银子？”

        完全不信她的鬼话。

        宝臻怒：“那你上次不是把那些最贵的绸缎还有虫草都给了人？那人不是也去找那什么神医？怎么你花钱就能随手花出去，我花钱就合该被你讽刺？！”

        许默道：“我没有讽刺你。只是我们之间并无什么关系，非主仆，非兄妹，你在这里算什么？”

        他说完就见她眼珠转了转，道：“那我没有钱了，你给我钱我就走。”

        无耻的这么坦荡，他竟无言以对。

        许默决定不理她。

        宝臻心里给葡萄精扣上一个不讲理的帽子，气哼哼的这里收拾收拾，那里拾掇拾掇，奇异的获得了一点内心的安慰。

        她在章家就没有这么自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在有他的地方小小的放肆。

        屋里本来就干净整洁，她不过擦擦抹抹，很快就没有什么好干的了，于是把目光重新又落到他身上。

        葡萄精好像睡着了。

        大夫说这人的自尊心太强了，强到不肯接受旁人的一丝帮助，为了整洁，甚至连吃喝都省下了……

        宝臻当时听了不信，现在么，看看他的样子，又有点相信了。

        照顾病重的人，她其实早先有点经验，总而言之，要有耐心，不要烦躁，不能露出嫌弃的样子来，否则很容易让自尊心强的人心里生出排斥跟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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