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空庭欲晚（十一）

很快就到了周末上午，徐至夏穿了一件碎花连衣裙，外搭浅粉色针织开衫，脚下一双白色帆布鞋，她在镜子前转了转，觉得很还不错。

        然后又开始化妆，徐至夏有点“手残党”的属性，在化妆方面完全不在行，多年经验也只练出来还算勉强的水平。然而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越是在意，越是想要化好就越化不好。尤其是眉毛，平时她就需要很仔细才能画好，今天却怎么仔细都不顺手，反复把眉尾部分擦了又画，画了又擦，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她越来越焦急。

        就在这时她收到微信，寒落羽说自己已经在楼下，徐至夏感叹寒落羽来得真准时，然后赶紧手忙脚乱收拾完飞速出门。

        寒落羽手里捧着束花等了一会儿，紧接着就看到徐至夏逆着光向他走来，披散的发丝随着人的走动飞舞起来，在一圈光线里划出优美的弧度，徐至夏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配合她的装扮，整个人显得淡雅又清新。寒落羽的心越发悸动起来，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徐至夏走到他的面前。

        “hi，好巧。”徐至夏俏皮地打了个招呼，寒落羽有点意外，对于这属于两个人之间的暗号心领神会，两人对着轻笑出声。

        寒落羽突然慌乱地反应过来自己手上的花还没有送出去，赶紧递给徐至夏：“送给你的。”

        这束花是寒落羽一早特地去花店挑选的，主花为香槟玫瑰，店员告诉他，香槟玫瑰的花语是“我只钟情你一人”。又配以粉色、白色的满天星等，没想到正好和今天徐至夏的衣着很配。

        徐至夏欢喜地接过花道了声“谢谢”，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正式收到来自异性的花。本身她对花这些没有特殊喜好，甚至以前她还会觉得花这种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干吗，属实浪费，但今天当她真正收到寒落羽的花，而且能看出来是用心准备的花之后，她内心有一种涌动的丰盈的欢喜。

        因为徐至夏所住小区这边停车不便，所以寒落羽把车停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两个人便慢慢走过去。

        徐至夏这时忽然想到，其实寒落羽今天打扮也与往常很不相同。他今天穿了一件淡灰色卫衣，下着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难得的非常具有学生气、少年感。徐至夏忍不住调侃道：“你今天很青春诶！”

        寒落羽挑眉轻笑：“因为我今天没有再穿黑色了是吗？”徐至夏笑着“嗯”了一声。

        其实寒落羽平时并没有刻意只买黑色衣服，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的衣柜里大部分都变成了黑色，以及少部分白色、灰色，真是经典三色。可能好搭吧，不自觉中他的衣服着装就成了那种酷黑的风格。之前徐至夏调侃过每次见他都是一身黑，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今天约会，他想着别再穿得那么沉闷，特地换了这一身。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着走着就到了那棵熟悉的樱花树下，此时已经四月末尾，樱花大都凋谢了，叶片依旧青翠。但无论是樱花含苞待放时，还是盛放枝头时，他们都一起见证过。可以说，无意间这棵树也成为了他们之间独属的印记。两人默契一笑，穿过樱花树，很快就到了寒落羽停车的地方。

        两人昨天已经商定好午饭地点，便直接驱车前往。车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寒落羽调了调车载音响，徐至夏发现又是那熟悉的前奏——《迷迭香》！

        徐至夏有点害羞地低下头去，却听到旁边传来“不怀好意”的笑声，她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皱了皱鼻子，娇嗔地拍打了一下寒落羽的肩头，寒落羽坏笑得更加厉害了：“你不是喜欢听嘛！”

        徐至夏不好意思地剜了寒落羽一眼，随即假装没事人一样扭头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微风也很醉人，车内暧昧的音乐流淌着。寒落羽的耳朵红了，徐至夏的脸红了，两个人心里都被悸动的情绪填满。

        中午的餐厅位于成片花园洋房的思南公馆街区，是一家高端私房菜，寒落羽提议的，徐至夏以前基本没来过这里。餐厅安静私密，整体装饰高雅大气，口味是正宗的上海风味。

        寒落羽贴心地为徐至夏拉开椅子，两人落座后便开始点菜。徐至夏看了看菜单，暗暗想真有点贵啊，这不是她平时会消费的人均，但咬咬牙也能接受。

        等菜期间，两人坐着面面相觑，一时竟又有些尴尬起来。中午人不多，让本就安静的餐厅更加静谧，而且两人还是第一次这样面对着面，在餐厅良好的打光下，坐着清楚地看着彼此，突然有点无所适从。

        “这附近好多洋房，真好看。”徐至夏随意找了个话题。

        寒落羽看徐至夏小杯子里的水快见底了，又给她添了一些，伴随着手上自然的动作，他问道：“一会儿吃完饭，要去逛逛吗？”

        “好啊。”徐至夏笑着回应。寒落羽一边笑一边看着徐至夏说话，他的眼神太过直接认真，看得徐至夏感到自己的脸又有些发烫。

        终于开始上菜，第一道是传统本帮菜，也是两人都很喜欢的熏鱼。外酥里嫩，偏甜口，咬一口下去还会有汁水。其他菜也陆续上齐，寒落羽一直招呼着徐至夏吃，自己却吃得很少。

        比起食物，他对眼前的人更有兴趣。

        徐至夏食量算正常，胃口好的时候也能吃挺多，平时和同事吃饭或者自己一个人吃，都没太多顾忌。但今天，她格外小心翼翼，怕口红花掉，怕太大口显得不雅观，怕……哎，她到底在怕什么呢！

        两人边吃边聊，可能聊的时间更多些。忽然，寒落羽看到进来的客人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手上的动作也随之顿住。徐至夏察觉寒落羽的目光飘远，也循着他的视线转身向后看，然后，她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新进来吃饭的两位，正是费明铮和唐晚婷。这几天费明铮每天都会到唐晚婷暂住的酒店，两个人简单地聊几句，或者只是沉默着看看电视。费明铮不想让唐晚婷总闷在房间里，于是今天提出一起出去吃饭，顺便四处走走，然后就来到了这家他常来的餐厅。

        费明铮感受到好像哪里有一束目光射向自己，抬眼搜寻了一下，正对上寒落羽打量的眼神。

        “我去！他怎么在这，竟有这么巧的事？”费明铮心里有点打鼓，但还是示意身旁的唐晚婷，两人一起走向寒落羽餐桌的方向。唐晚婷并不明白什么情况，她只是完全跟着费明铮走而已。

        徐至夏看到那一男一女两个人渐渐往自己这边走来，其中高挑的女子她实在觉得眼熟，在哪里见过？随着女子越走越近，她能够看得越来越清楚，而后终于想起来，就是那天早上地铁站里！

        “羽哥，真巧，你也在这吃饭啊。”

        “你好，又见面了。”

        “是啊，真巧。”

        “诶？是你！”

        说这四句话的人分别是费明铮、徐至夏、寒落羽、唐晚婷，说完后几乎在同时，又都发出了一声“啊？”

        四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疑惑起来：现在是什么状况？！

        还好关键时刻，寒落羽站起来carry全场，他率先对徐至夏介绍了费明铮，徐至夏赶紧也站了起来打招呼，这才知道眼前男子竟然就是寒落羽那个曾经提及过的发小、合伙人。

        紧接着寒落羽刚想对着费明铮介绍徐至夏，费明铮已经一副“我懂”的表情，抢先一步伸出了手：“我知道，至夏嘛！久仰久仰。”

        徐至夏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寒落羽，和费明铮握了握手。

        “这是唐晚婷。”费明铮介绍完，寒落羽心下便已了然，他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然后费明铮又对着唐晚婷和徐至夏两人不解地问道，“你们认识？”

        这也是寒落羽好奇的地方，刚刚徐至夏说“你好，又见面了”的时候，他震惊地以为徐至夏和费明铮早已相识，然后才发现徐至夏是在对费明铮旁边的人打招呼，可他从来没听徐至夏提起过唐晚婷。

        唐晚婷和徐至夏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中是两个女生之间的一种默契。虽然地铁晕倒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事，但徐至夏觉得这种情况说出来可能会不太好，于是只简单回了一句“我们之前见过，算是认识吧”，之后便不再多说。唐晚婷也点点头，眼中有一些感激的情绪。

        “那我们要一起吃饭吗？”费明铮兴奋起来。

        寒落羽看眼前的情况有点复杂，又看了看徐至夏不太自然的神色，怕她拘谨，于是委婉回绝：“我们快吃完了，或许你们另开一桌更方便些。”

        费明铮不正经地笑了笑，脱口而出：“我看你是怕我们打扰你约会吧！”

        寒落羽不安地看了徐至夏一眼，接着眼神警示地看向费明铮，费明铮便不敢再开玩笑，赶紧招呼了几句，然后和唐晚婷到了相隔较远的另一桌吃饭。

        寒落羽和徐至夏继续落座吃饭，徐至夏想想又觉得大千世界，属实奇妙，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真是千丝万缕。她夹了一块红豆糕放到嘴里，清凉可口，示意寒落羽多吃一点，寒落羽立刻也夹了一块。

        “你朋友还挺有意思的。”徐至夏忍不住笑起来，她能感受到费明铮和寒落羽的性格差别蛮大的，她没想到寒落羽这样高冷正经系的人，竟然会有这么样一个看起来有点混不吝、有点不太正经的发小。

        突然灵关一闪，她又远远地看了一眼费明铮和唐晚婷的方向，然后身子前倾，凑近寒落羽，神秘地小声地问道：“他们，是一对吗？”

        寒落羽看到徐至夏突然向他凑近，心脏怦怦乱跳，结果徐至夏竟然是好奇费明铮的事，内心有点失望无奈。但很快他也学着徐至夏的样子向前凑近，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看就在眼前的靠得极近的徐至夏，小声地肯定地说了一句：“不好说。但是我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徐至夏进一步追问：“你那个喜欢吃糖的朋友，就是他吗？”

        寒落羽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徐至夏笑着站起了身，离开餐厅时她又看了看那两人的方向，心里不禁再次感叹缘分的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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