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空庭欲晚（十）

费明璐第二批要上的夏装平面广告已经拍摄结束，费明铮有几天没见到唐晚婷了。他一直纠结着要不要主动联系她，实在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所以最后还是拨通了唐晚婷的电话。

        “喂？”唐晚婷声音冷静而平淡，费明铮听到后反而一下子自乱了阵脚。

        “额，那个，你在家吗？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我在s酒店。”唐晚婷离开家后，因为无处可去，只能暂时住在酒店里，已经住了好两天。

        “啊？”费明铮疑惑，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你又——离家出走了？”唐晚婷没有回话，算是默认。

        费明铮赶紧追问道：“我可以去找你吗？”等了一会儿，唐晚婷才轻轻“嗯”了一声。

        于是，费明铮立刻驱车前往s酒店，在路途中他的心忽然变得急切起来，如果是类似上次的情况，那么唐晚婷现在状况一定很不好。他的心里有很多对于她的责怪怨念，但此刻好像这些情绪已经减少了许多，反而被“关心担忧”所占据，而等到他在酒店里真正见到憔悴的唐晚婷时，那些原本想要责问的话则完全说不出口了。

        唐晚婷见到费明铮，稍许平复的心情又开始翻涌起来，眼眶不禁红了，她极力控制住眼泪，不想让自己总是在别人面前显示出脆弱的样子。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费明铮看到唐晚婷完全没有了那种在镜头前的神采，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状态比上次他在酒吧里见到时还要更糟糕一些。他明白又是那些纠缠不清的家庭矛盾，心里也跟着烦躁起来，张了张口却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怎么安慰都不对。

        唐晚婷让自己翻涌的情绪平缓了一些，然后才沉着地开口：“我准备离婚了。”她一直低着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费明铮眼睛忽然睁大，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听到这句话的心情：复杂，真的复杂。

        可以肯定的是，他是有心疼的。他虽然无法彻底换位思考，但也知道一个结婚十多年拥有两个孩子的女性，会主动提出离婚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日后的人生又会面临多少未知的困难。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不会如此彻底下定决心，唐晚婷一定已经是忍耐到极限，煎熬了许久，挣扎了许久。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内心又有些窃喜，这或许人性的自私与卑劣。但费明铮觉得会有这种情绪也完全正当，他喜欢唐晚婷，但道德伦理与法律底线在那里，如果唐晚婷一直不离婚，他或许只能放弃。而现在，不就意味着他的机会来了？

        所以，费明铮当然不会管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更不会去劝唐晚婷什么“三思而后行”，什么“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什么“都十多年了，再忍一忍”。他不做趁人之危的事，但他本来也不算什么正人君子。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费明铮关切地试探着，同时内心里也想暗暗推一把。

        “你好像完全不意外？”唐晚婷抬头打量着费明铮，她忽然觉得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男人好像也不是那么简单，但——也没有多复杂，至少他的小心思她完全一目了然。

        费明铮被唐晚婷看得有点心虚，咽了咽口水，眼神闪躲着望向旁边。

        “还没想好……我看看能不能先找个专业的离婚律师咨询一下，财产方面应该没什么争论，反正我什么也不打算要，主要就是两个女儿的抚养权问题。总之，能协议离婚、和平解决最好，如果不能，那就只能走诉讼官司了。”说完，唐晚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律师的事，我可以帮你问问。”费明铮想到寒落羽本科时有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后来好像就是去了律所负责这方面的事务。

        唐晚婷感谢地看向费明铮，点了点头。

        “那你之后打算住哪里呢？要不要——我帮你找个地方。”费明铮再次试探，但却被唐晚婷断然拒绝。

        “不用了，我暂时先住这里，顺便带着找房子，但最好还是要先解决抚养权的事，然后根据女儿的情况再决定。”

        “你如果经济上有问题，我可以帮忙。”

        “也不用，我自己还有点积蓄，”唐晚婷看了看费明铮，随即又补了一句，“如果有需要，我会的，谢谢你。”

        听到唐晚婷的连番拒绝，费明铮有些许挫败，想了想，便也没再勉强。

        剧本杀工作室内，刚刚结束一场新剧本内测，寒落羽、费明铮带着所有员工开盘点会。寒落羽一如既往地严肃认真，而费明铮则有些心不在焉。会议结束后员工纷纷散去，费明铮赶紧将椅子滑到寒落羽旁边。

        寒落羽感到费明铮的脸突然凑近，一抬头正对上那堆满殷勤的笑容，没好气道：“有事？说。”

        费明铮呵呵一笑：“羽哥，你之前有个同学，好像叫小谭的是吧？他现在是不是专门在x律师事务所负责离婚的案子啊？”

        寒落羽警惕起来：“对，小谭。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他上下打量了费明铮一眼，看得费明铮心里直发毛，然后凑近问道，“该不会——你是什么时候隐婚了又想离？”

        费明铮整个人有被无语到，他身子向后靠回椅背上，自嘲地说道：“我隐什么婚啊，我又不是明星！”

        寒落羽挑了挑眉，一个眼神飞过来，费明铮知道寒落羽这是让他老实交代的意思。他把词汇在肚肠子里回转了一下，然后含含糊糊说道：“额，是这样，有个人她已经结婚好多年了，有两个小孩，她现在想离婚……”看着寒落羽那凌厉的眼神，他有点说不下去了。

        寒落羽心中猜到几分，一脸正色：“所以？这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她离婚，为什么是你来问我？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爱管闲事的？”

        费明铮本来还想瞒着一些，但是寒落羽的心思太敏感了，而且对他又非常了解，他知道自己无法继续插科打诨下去，最后只能将他和唐晚婷的一切和盘托出。

        费明铮说完，寒落羽沉默了很久。寒落羽冷着脸的样子本来就会令人畏惧，此刻费明铮心里更是没底，他用自己的胳膊肘怼了怼寒落羽的胳膊，语气有点虚浮：“羽哥，你说句话呗？”

        “你要我说什么？”寒落羽冷声说道，“你爸你哥都管不了你，我还能说什么？”

        费明铮撇了撇嘴，像个小狗似的一脸委屈。

        寒落羽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但是，这次情况确实不太一样，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完全没个考虑，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她。反正，你自己应该能处理好？”

        费明铮头点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放心吧，我有经验！那个律师，还拜托你帮我牵个线。”

        寒落羽点点头，费明铮看到寒落羽脸色和缓很多，胆子又大了起来，猥琐一笑：“你跟至夏小姐姐发展得还顺利么？”

        “管好你自己！”

        “……”

        此刻徐至夏在办公室里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这是要感冒还是有谁在念叨她？然而现在她的心思根本不在眼前的工作电脑上了，她一直在想着还有好几天才会到来的周末。

        徐至夏下午微信上和寒落羽开玩笑，说两人好像每次见面都是晚上，都没见过白天人什么样。然后寒落羽就直接邀约她这周六见面，一起吃饭之类。

        这算是“约会”吗？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她和寒落羽现在应该说是处于“暧昧”阶段吧？那么“约会”时要做些什么呢？

        对于寒落羽的邀约，其实徐至夏的本能反应是逃避，但是她刚想找借口周六有事，结果寒落羽就发来一条“不要跟我说你周末还有事哦”，这等于直接堵死了她拒绝的口子。她心里嘀咕这个寒落羽还挺懂挺会，但又有丝丝雀跃。好像上天也在助推她走出一步，那自己再犹犹豫豫就显得矫情了吧？说不定寒落羽真以为她是在故意吊他胃口。所以她还是接受了。

        然而接受之后，就是从现在、从此时此刻一直到周六之前的持续焦虑。虽然她和寒落羽已经见过好几次了，但这和“约会”的情境毕竟不同。

        徐至夏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赶紧买点衣服，天气暖了，她衣柜里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新鲜好看的衣服了？然后她又开始设想一些“约会”时的场景，一边想一边继续焦虑。

        哎呀，她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呢！

        而这样“甜蜜的烦恼”不仅在徐至夏一个人身上，只是寒落羽计划已久，他早就想了很多。他一直在找机会，正式约徐至夏出来一次，总不能每次都是等徐至夏下班后，那点时间根本不够。

        于是在下午微信中，正好借着徐至夏的话他顺水推舟，提出邀约，但他知道以徐至夏个性又很可能会拒绝，所以“心机”的他又立刻把话堵上，让徐至夏不好意思拒绝最终只能“乖乖”接受。

        寒落羽做起事来一旦决定出击，是不容许自己失算的，虽然在徐至夏身上，他好像已经失算多次？但——谁让他就是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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