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换座

楚天半仰着靠在椅背上跟眼药水奋战，被手指头撑开的眼睛余光看见许沉进教室，立刻坐好了，“哎哎哎你先别进来，你先去洗个手。”

        “洗手干嘛，我上厕所带纸了。”许沉一眼看见楚天手里拿的眼药水，知道他要干嘛，还是故意扯皮了一句。

        楚天“呵呵”一声，“你恶不恶心，怎么还玩儿埋汰的呢，你洗个手，回来帮我上眼药水呗。”

        旁边一个男生道：“许哥快去吧，小天儿都鼓捣半天了，咱们不会，小天儿也不让咱班女生动手，就等你回来了。”

        楚天侧头看了一眼那男生，他记得这人应该叫钱烨，老师前几天上课提问过他……也是“眼儿哥”中人。

        “眼儿哥”什么意思呢，就是校服不好好穿，拉链拉到肚脐眼，领子左晃荡右晃荡露半个肩膀子，衣服下摆的松紧带被拽的松垮，不往回窝，往下直着拽到大腿根，让它像是自然垂下的样子，大家亲切的称他们为“眼儿哥”。

        这种穿法楚天以前也就在初中见过。那一群中二病的玩意儿净整这，耷拉个领子叼个烟，天老大他老二。

        简而言之换成人话：就装逼的。

        这他都好多年没见过了，没想到他转个学从高中还能看见这种布满了青春气息的穿法。

        楚天对于这些人的审美是非常不理解的，你说大家好歹都算是个知识分子，受过新时代审美风尚熏陶的人，怎么审美就能差到这个惨绝人寰的地步。

        是熏陶过了，熏成干了？

        他聪明的脑袋瓜也想不明白。

        但是许沉的审美应该是在线的，他嫌弃的看了眼钱烨，“你把拉链好好给我拉上！”

        “好嘞哥！”钱烨还挺听话，立刻拉上了拉链，收到缩骨下方两厘米的地方，老老实实的跟小学生似的。

        “我刚洗完手进来，”许沉伸出一只手给楚天看，“还有水呢。”

        伸到面前那只手真的挺好看，骨节分明，白皙的皮肤下能清晰看见青色血管，唯一不足就是骨节上带着伤，已经结痂了，据楚天多年经验，这应该是揍人揍出来的擦伤。

        虽然有点这么轻微不足，但还挺酷，挺野的。

        他觉得这双手应该挺适合弹钢琴。

        他能想象出来这双手指尖在黑白键上跳跃起舞的样子会有多好看。

        虽然好看，但是为了避免许沉把他当成痴|汉，他就只扫了一眼，然后道：“你不会就洗了三根手指头吧。”

        “不，”许沉摇摇头，拇指和食指捏了两下，“就洗了两根行了，让我进去。”

        “哇偶。”楚天把椅子往前挪了点儿，许沉从后面挤进去，“这也就是我瘦，要不然都进不来。”

        楚天面无表情的鼓了两下掌，“真棒，好羡慕哦。”

        “好好说话不行吗？”许沉都没坐下，手掌按着楚天额头让他仰头，“药给我。”

        楚天奋战了半天许沉几秒就完事儿了，许沉把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说：“你这是不是要好了，眼睛里面都不红了。”

        “嗯，昨天晚上就觉得不痒了，”眼睛里面凉嗖嗖的，还挺舒服，楚天感受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道：“要是再不好眼药水都没有了，用的太快了……你把盖子帮我盖上，别撒了。”

        “盖上了，”许沉晃了晃脖子，趴在桌子上，“是你用的太浪费了好不好，你滴在眼睛里的还没你滴在脸上的多呢。”

        “那我不是没办法么，手残，怎么，有意见啊。”楚天说，“今天滴完就不滴了，费劲劲儿的。”

        许沉没说话，看了楚天一会儿，才道：“滴完着吧，养一养，好全了再说，这药用不完也是浪费，过一个月就不管用了。”

        “我那不是滴药水费劲……”

        “我给你上行了吧。”许沉道。

        “啊……这不好吧。”楚天忍着笑，犹豫一下才说。

        “你不就是等着这句话呢。”许沉叹了口气，“早中晚给你伺候明明白白的。”

        他这不是上赶着找事儿干呢么。

        “那……成吧。”楚天答应的勉为其难。

        许沉说：“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

        楚天闭着眼睛看不见人，手划拉着找到许沉，也不管哪儿是哪儿就随手拍了两下，“谢谢谢谢！”

        郑丞回过头，“咱们今天是不是得换座了啊。”

        许沉抬头看了他一眼，“你问我呐。”

        “我知道换座跟你没啥关系，这不是跟小天儿说呢么。”郑丞看着楚天。

        楚天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换座，换什么座？”

        楚天是看着许沉说的，许沉张了张嘴，声音还没等发出来，郑丞就开始解释了，“这不是刚考完试么，按成绩选座，就是第一名想坐哪儿就坐哪儿，然后是第二名再选，依次往后。”

        “那最后一名就没得选了呗。”楚天突然说了句，许沉忍不住看他一眼。

        “原本你来之前还能二选一，你来之后就不能了。”郑丞回答的挺正经。

        许沉看着楚天，“我总觉得你在内涵我。”

        “自信点儿，把觉得去掉。”楚天想起了什么，问他：“那你这万年第一，座位不得跟没人划的船似的，浪到哪儿你到那儿啊。”

        “这你可就说错了，”许沉挑了下眉，“这是我的专属座位，没人抢。”

        “那你挺骄傲呗。”楚天说。

        许沉不管他话里的鄙视，道：“还行吧。”

        郑丞猜测的非常准确，中午午休的时候郑娴就过来了，让全班同学都站到前面，开始选座。

        因为有了楚天这么个新来的，郑娴还把规则给解释了一遍，楚天想说他知道了，有人给讲过了，但是听着郑娴温和又不紧不慢的声音，他把话又压了回去。

        郑娴不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女人，但绝对是见过的最温柔的班主任，嗯，也是最温柔的老师。

        一般来说，再怎么温柔的小姑娘，当上老师之后都得被逼的暴躁易怒，反正脾气是得有点儿，要不然都管不住学生，还得反过来被学生熊。但是就他在班里待这么段时间来看，这班里学生都特别服郑娴，不学习是不学习的，但是没人给她惹事儿，也不会跟她对着干，说的话大家也都听。

        反正还挺厉害的。

        “楚天，你先去选吧，”郑娴说：“哪儿都可以。”

        “嗯。”楚天应了一声。然后径直走向了原本的座位，看了许沉一眼，正好许沉视线也跟着他，两人视线相对，楚天挑了下眉毛，然后坐在了许沉原本的位置上。

        挑衅。

        许沉从楚天那张脸上能读出来这个词。

        他知道楚天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没人敢跟你抢这位置吗？这不是你专属位置吗？现在是我的了。

        “专属座位”被占了，许沉并不觉得生气，也没什么传说中被触犯的恼怒，那都是中二病才能动不动整出来的情绪，他不行。

        他两只胳膊放在胸前，抱着膀子看着楚天坐到座位上，懒洋洋的往后一靠，胳膊往窗台上一搭。

        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洒在楚天脸上，给他半张脸上布了一道剪影，映的脸带着光的金色，美的跟幅画似的。

        除了楚天之外的人应该对这次选座都有了准备，一个个都选的特别迅速，楚天旁边的座位一直空着，没人选。

        真好像是给许沉留的似的。

        许沉最后一个晃荡下来，看着楚天那模样，敲了敲桌子，“惦记我这座位多久了。”

        “啧，”楚天啧了一声，“什么叫你的啊，看不出来吗？现在是我的。”

        不过楚天确实惦记这个座位挺久了，准确来说是惦记这个窗台挺久了。从他第一天进班，看见许沉靠在窗台上，他就相中这窗台了。

        不得不说，靠着窗台特别舒服。

        许沉还没坐下，楚天看他一眼，“怎么着，不爽啊？”

        “……不敢不敢，”许沉坐下，看了眼桌子里面塞得满满的书，“桌子不换过来啊？”

        “换呗。”楚天应了一声。

        这桌子都是单人桌，把两张桌子掉个个儿就换完了。

        换完许沉就又趴下了，像是睡着了。

        许沉今天难得的没早退，上到了最后一节课才开始收拾书包。

        其实说是收拾，也就只是把拉链拉开，把充电宝扔进书包，再把拉链拉上。

        楚天有些无语的看着他，“你这书包就是个摆设吧，除了充电宝我都没看你从里面掏出东西来。”

        “装点儿得了呗。”许沉先往外走，“主要是背着给二瑶看的，那丫头自己上学背书包，就得让我也背书包，要不还闹。”

        “……啊，许瑶管你管的挺严啊。”楚天有些吃惊，他也不知道是因为许瑶作为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管个高中生的哥哥吃惊，还是因为许沉居然肯听一个小姑娘的话而吃惊。

        许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许沉从自行车棚里取了自行车出来，看着往外面走的楚天，“你怎么回去？”

        楚天对着校门口马路上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儿停着一排出租车，“打车呗。”

        “你这些天上学放学都是打车啊？”许沉问。

        “有时候也坐公交。”楚天回答。

        意思就是基本打车。

        许沉没说话，他其实觉得从学校到他家不远，溜溜达达也就是十多分钟的事儿，没必要打车，但是一想，楚天这人一看就是娇气惯了，估计是懒得走。

        一想到他娇气，他就想到楚天胳膊上被他攥出来青青紫紫一圈的印子。

        这皮肤也随了人的娇气，太容易出印子了。

        “你说你是不是给二瑶下了什么药了？”许沉推着车，突然侧头问。

        “啊？”楚天正低头和周辞扯皮聊天呢，被问的一懵，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许沉。

        “二瑶这两天老是念叨你，给我听的都烦了。”许沉想着许瑶从他耳边上念叨漂亮哥哥的样子，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都念叨什么了啊？”楚天走在许沉右面，低头玩手机，余光能看到自行车时不时转两下的脚蹬子，跟着自行车走。

        “念叨你长的好看又念叨多长多长时间没看见你了，问我什么时候能再看见你，还问我你怎么不给我发消息。”许沉道。

        “靠，你记得挺全啊！”楚天说：“我还没发现我这么招孩子喜欢呢。可能是因为占了脸的便宜？郑丞不说许瑶是个颜控么。”

        “有可能，”许沉看着楚天还跟在他旁边，脚步一停，“你不打车了？”

        “打啊，不然我怎么回……”许沉一停自行车也停，楚天也自然而然的跟着一块儿停了，一看已经走出校门老远，距离出租车的地方都过了几百米了。

        “卧槽？走过了！”楚天回头看了看，后面还有不少学生正往外走，许沉他俩后面也还跟着不少人，不能说是空无一人，只能说是人山人海，这会儿挤回去再打车显然不怎么现实，他现在站的地方又打车费劲。

        那他怎么回去？

        许沉也看出来楚天面临的问题，给他出主意，“跟我一块走回去吧，也顺路……顺便去学校接二瑶，他看见你估计能挺开心。”

        楚天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同意了，“……那也行。”

        反正确实不太远。

        而且顺路。

        两人走到小学门口，校门口的空地上站了五六排小萝卜头，旁边七八个老师在旁边站着，稍远一点儿的地方还有两个穿着保卫服的男人拎着警棍警惕的看着四周。

        这要不是里面是一群穿着校服的小孩子，实打实的像给犯人放风的。

        “这好像管的挺严啊。”楚天看了一圈说。

        “嗯，因为上次二瑶的事儿，学校也害怕，”许沉把自行车停下，“怕再有这样有人劫学生的事儿，保卫就严了点儿。”

        “嗯，这事儿是挺严重的。”楚天皱着眉。

        虽然那些人是冲着许沉去的，见不到许沉也不会对许瑶做出个什么，但真要是让他们得手了，光是吓，就够给孩子吓个好歹的了。

        幸好他半路遇上，给人截下来了。

        现在一想想那沙包大的拳头，他当时没跟许沉说的太仔细，但现在想想楚天都觉得后怕，这要是砸在许瑶脑袋上，人不得给砸傻了啊。

        那些人可真他妈不是东西。

        楚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那你……事情解决了吗？许瑶这……”估计经不起再被掳一次了。

        而且谁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样，也不是每次都能遇见像他这样的好人给人救下来的。

        这话其实他不应该说，这么多年的教养和习惯让他不会随意去打听别人的事，也不会去多嘴的多管闲事，但是想想许瑶那天吓的抱着他不放的样儿，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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