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生物，楚天不太乐意听，又不愿意在上课的时候睡觉或者玩儿手机，把书打开，那了张a4纸折了一折夹在书里，百无聊赖的在上面用黑笔画圈圈。

        快下课的时候，郑丞不回头的敲了两下桌子，身子后仰压低声音道：“许哥，中午吃什么？”

        许沉还在睡觉，被他这一下弄醒了，皱着眉睁开眼睛，声音带着点儿刚睡醒的哑，轻飘飘的道：“你再敲下桌子，我能把手给你撅折你信不信。”

        郑丞顿时觉得后脖颈子一阵阴冷，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抖了两下身体，带着凳子也晃，椅子靠背撞在两个人桌子上，砰砰砰几声响，还挺有节奏。

        楚天本来没想怎么着，但他正画画呢，郑丞把桌子撞得挪了地方，a4纸上一道黑笔道儿就顺势划了出去，一直划到边缘，生物书上都多了一小块儿。

        楚天盯着那一块瞅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郑丞肩膀，郑丞回过头，还笑着呢：“小天儿，咋了？”

        楚天前倾了下身体，特认真的说：“羊癫疯是不是不能治了。”

        “啊？”郑丞满脑子懵逼，压根儿就不知道楚天什么意思。

        这时候楚天已经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了，郑丞碰碰自己同桌，小声问：“他啥意思啊？我咋没怎么听明白？”

        “没事儿，”魏小阳目不斜视记笔记，“夸，夸你呢。”

        “……哦，”郑丞应了一声，然后过了会儿又“啧”的一声，“我怎么感觉不咋对劲儿呢。”

        许沉无声的弯了下嘴角，楚天看见，嘲讽道：“啃着屁吃了？这么闷着笑？”

        “没想到你这么重口味，”许沉不笑了，嘴角有点儿往下压，看着又凶又拽，“我不能跟你抢……画什么呢？”

        a4纸从胳膊缝露了一半儿出来，许沉瞄到几处线条，楚天胳膊抬起来然后迅速的把书合上盖住了那张纸，哼道：“管你什么事儿。”

        “得，”许沉往后一靠，双手交叠放在脑后垫着，懒洋洋的，“我多嘴呗。”

        “吃啥啊，想好了没有啊！”郑丞又回头：“马上下课了，怎么吃饭都不积极呢。”

        郑丞说起这个的时候一脸痛心疾首，“吃饭都不积极，还干啥能行了？！”

        魏小阳不着痕迹的往窗台上靠了靠，记笔记的手不停，但晃动的笔头都显示着对郑丞的嫌弃。

        “你一天天的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别撞桌子。”许沉还是那懒洋洋的，眼睛半睁不睁，没睡醒似的，也不知道这一上午的觉都睡哪儿去了。

        郑丞克制的把椅子往前又挪了点儿，“这不是快下课了，咱们先不说吃啥，南食堂北食堂还是回民食堂选一个呗。”

        谁还没等说话，郑丞就自己回答了，“北食堂吧？离得近，高三那帮牲口太生性了，一下课跑的跟越狱似的，等咱们赶过去就只能啃盘子了……许哥，你说呢？”

        许沉叹了口气，实在没法儿说他什么了，“我不去吃饭，你们去吧。”

        “……啊，不去啊？”郑丞看着他顿了一下，再说话就有点儿迟疑。

        楚天不明白一个不吃饭能咋地了，至于让郑丞这么欲言又止的，但看见许沉慢悠悠的笑了一下，最终也没问问为啥许沉不去吃饭。

        谁还没个事儿啊！

        万一是因为穷吃不起饭呢？

        满分作文里不是经常有吃不起饭不好意思和同学一块儿去食堂，然后等人都走了，自己一个人在教室里啃窝窝头的么？

        没准儿许沉就这样儿呢，他要是冒冒失失的问了，多让人难为情。

        伤人自尊么不是。

        楚天自己想着想着还有点儿想笑，好像真看见一个酷了吧唧的板儿寸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可怜巴巴的啃着馒头叼着咸菜。

        他这一笑就正好被许沉看见，许沉屈指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敲了一下。

        楚天回过神儿，笑还挂在嘴边，许沉问：“干什么，偷吃屁了这么闷着乐。”

        楚天：“……”得，画面一下子就没有了。

        他这样儿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可怜巴巴啃馒头的。

        他这句话是那功夫楚天说他的，学的倒挺快，这会儿就用到了他身上。

        “你这么记仇啊。”楚天瞪着他说。

        许沉脸上挂着笑：“现学现用呗。”

        两个人小声的说着话，就听班里一阵骚动，写字的放下笔，玩手机的把旁边儿睡觉的同桌前桌后桌的喊起来，睡觉的醒了之后先伸个懒腰，然后抬头看眼时间。

        黑板上面挂了一个钟，秒针转动的“蹭蹭”声在突然变得吵闹的教室里几不可闻。

        郑丞抬头一看，十一点二十五，又看了眼黑板边儿上贴着的时间表，十一点半下课。

        这倒是跟他以前的学校一样。

        这班里的人吃饭也太积极了点儿吧，十一点半下课，二十五就开始准备了？

        “都吵什么吵什么呀！”生物老师写完最后一笔板书，粉笔一扔，手插着腰看底下下，“这才几点呀就跟开锅了似的，我就看你们什么时候能安静下来，要是都板不住嘴，咱们就一直在这儿待着，什么时候消停了咱们什么时候再下课。”

        生物老师声线很细，说话的时候尾音一拐撒娇似的，但性格应该很强势，从她说话的语气神态就能看出来。

        陈颖说话这句话，底下安静一下安静了，零零碎碎的有人重新拿起了笔，搁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眼睛都往外瞟，人还在这儿，心早就飞出去了。

        陈颖敲敲黑板，“明天晚自习，课代表把笔记收上来放我办公桌上啊，我得看看我这笔记你们都给我记没记啊。”

        “好，好的。”楚天听见几句很小声的卧槽，然后魏小阳说了声好。

        收笔记？

        笔记……是他理解的那个笔记吗？

        他看见郑丞合上自己笔记本儿，递给旁边的魏小阳。

        楚天有点儿懵，这真是转的学多了什么老师都能见着，他就听过交作业本儿的，没听过交笔记的。

        笔记这东西……是谁都记的吗？

        “那个最后排那个……许沉同桌儿，新转来的是吧？”陈颖扬手一指，楚天抬头，觉得那手指头隔空要戳到自己脸上，“这回你就不用交了，但以后要跟着写，最好找同学记笔记把之前的都补上，下回跟大家一块交上，听见没？”

        楚天缓慢的眨了眨眼，“……听见了。”

        “一会儿下课，我先走了，”陈颖看了看自己的表，说：“你们等打铃再出去啊，不许先走！”

        “准备了啊，”等陈颖走了，郑丞把外套穿上了，跟楚天说：“小天儿咱一块吃饭去呗，小阳，老规矩啊。”

        魏小阳点点头。

        下课铃打的有点儿不准时，分针还没指着六呢，就下课了。

        这铃声响起来之前，先有细微的电流声，然后有一个“啪”的一声像是开开关儿似的动静，这电流声刚出现，郑丞就跟离得弦的箭似的，一下就冲出去了。

        眼前一花，等看清楚的时候，郑丞已经到门口了。

        楚天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嗖的一声。

        挺牛逼，都跑出音效来了。

        这时候魏小阳才慢吞吞的站起来，对着楚天说：“我们，也，走，走吧。”

        魏小阳动作就跟他说话一样慢吞吞的，其实好像也不慢，就是看着慢，可能是因为动作轻，就显得特别温吞，让人觉得慢。

        楚天今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都饿突突了，他上课的时候就饿了，没顶住又从许沉那儿要了两块糖嚼了。

        虽然不顶什么事儿，好歹算是垫垫。

        楚天跟着魏小阳走到门口，发现许沉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看在那四块儿奶糖的面子上，他回头看了眼：“你不去吃饭？”

        “不去，”许沉看他回头，笑了一下，冲他摆摆手，“你们去吧，不用管我。”

        呸，谁想管你！

        这还不是看几块糖面子上才问你的！

        楚天吐槽一句，跟着魏小阳走了。

        北食堂离教学楼不远，分一二层，魏小阳都没在第一层停留，带着楚天直奔二楼。

        “哎哎！这儿呢！”

        刚上去，就听一道声音喊了一句，楚天听出来是郑丞，顺着声音往过一看，郑丞跟大鹏展翅似的挥舞着翅膀……胳膊，一边飞一边儿嚎：“这儿，这儿！”

        这时候食堂人已经不少了，就郑丞这么跟瞬移似的来的这么快，现在也还是在窗口前面排队，后面还有陆陆续续排在后面的，他这么一喊，半个食堂的人都看了过来。

        楚天觉得有点儿丢人，还有点尴尬，他迅速把所有表情都收回去，面无表情的用中指推了推眼镜，就当不认识，侧头看见魏小阳也是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他这表情跟他的尴尬不一样，倒像是不在意，或者是……习惯了。

        “过来，来这儿！”楚天跟着魏小阳过去，郑丞招了招手。

        “干什么？插队啊？”楚天睁大了眼睛看着魏小阳，这郑丞看着是个能插队的，但看着魏小阳，不像是这样儿人呐。

        “嘘——”郑丞看他，“什么叫插队啊，多难听，这就是让同学帮忙带饭……你看看后面那人，要真排队得排到猴年马月去啊！”

        刚才的队还只排到柱子那儿，现在已经长了一倍多了，五六个窗口，最短的队也排到桌子那儿了。

        楚天毫不犹豫的对着郑丞点点头，“那我站你前面？”

        “行！”郑丞说：“那小阳你就先去我占座那儿吧，还是原来的位置，你的饭我给你买就得了？”

        楚天早就注意郑丞的外套不见了，身上就穿着件校服短袖，他原本还寻思这天也不冷，干什么出门儿还得特意穿个外套，这会儿算是明白，感情是拿衣服占座儿的。

        长龙似的队伍缓慢的往前动，郑丞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唉你办饭卡了吗？学校食堂只能刷饭卡，别的不行，我早就想问了，下课铃一响一激动留给忘了……我说差点儿什么事儿呢！”

        “……没有。”楚天一下就有点儿懵，根本没想到有这一出。

        他当时转学办的还是挺匆忙的，来这学校不是他愿意的他也没兴趣多了解，教学楼在哪儿都还是远在天边的周辞不辞辛苦给他百度来的，说到学校食堂刷什么卡这样儿的事儿，他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以前的学校里面倒是也刷饭卡，不过手机现金也都行，饭卡就没那么必须，他倒是也有，充完钱了就没用过几回。

        楚天觉得有点死亡，他盯着前面窗口上那个刷卡的机器，心里考虑着是说自己不饿不吃了好点儿还是厚着脸皮借一下卡好点儿。

        其实肯定是借卡好点，但是楚天不是那样自来熟的人，面对一个认识小半天，约等于陌生人的人，他有点开不了口。

        “那今儿这顿我请了啊，”郑丞没等他想多长时间，一拍胸脯，“你新转来，就当是给你，给你接风洗尘了！”

        “那谢谢了。”楚天今天第一次感谢郑丞地自来熟，掏出手机，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灵巧的翻转了一下，“一会儿我转给你。”

        “别啊，那哪儿成，”郑丞瞪着他，“以后就都是同学了，算这么清楚干什么啊，这顿就得我请你！”

        楚天：“……”

        郑丞看着他，态度看着挺坚定，用力点了下头，“嗯。”

        “嘿！哥们儿，往前走了！”后面排队一个人喊了句。

        楚天一回头，才发现队伍已经前进不少了，他前面留出了一个挺大的空儿……前面站着一个穿黑色半袖的男生。

        他皱了下眉。

        他明明记得刚才前面是个长头发的女生。

        楚天往男生前面一看，那女生在他前两个位置，楚天嘴角抽了抽，这帮人都属钱窜子的是怎么着，有个空就夹楔儿。

        他在心里狠狠的骂了声操，十分想拽着衣领把前面的俩人拎出来告诉他们插队是可耻的，但他没有。

        自己刚“让别人带饭”，他觉得他这会儿实在没有什么立场骂别人。

        郑丞也发现楚天前面换人了，赶紧推了楚天一下，楚天往前走了两步，和前面的人隔出一个不近，但是又没远到能插进人的距离。

        大热天的又正是出汗的时候，味儿简直没法闻，楚天觉得自己要是再开口说话，还不如直接晕过去算了。

        楚天从兜里摸出一个口罩戴上了，回头拍拍郑丞的肩膀，声音闷在口罩里：“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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