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恩断义绝

刘氏走了有几天了，大树跟二宝都是蔫头耷拉脑的，俩孩子不哭不闹的就是没啥活泛劲儿，以往大树见了桂花糕就喜滋滋地露出小牙来，抢着喊奶，大树树要吃……

        现在家里人齐齐地都把私藏的好吃的拿出来塞给他，他都不看一眼，小嘴嘟嘟着，眼圈含着泪，看着就让人心疼。

        李芬跟秀儿都抹眼泪，可怜的娃儿啊！

        俩孩子不痛快，大人也愁眉不展。

        原本第二天大娃跟二娃就准备去码头上拉活儿，但二娃不放心俩孩子，跟何月娘商量，暂缓几天再去？

        何月娘也心疼孩子，只能点头。

        可她心里明白，这样下去不成。

        人家刘氏已经欢天喜地地开发第二春了，他们家还在为走了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而煎熬难受？

        “李氏，去把大树跟二宝的东西收拾起来！二娃，你去套车！”

        早上起来，何月娘亲手给大树和二宝洗了小脸，穿戴整齐后，吩咐。

        “娘，您这是……”

        李芬不解地看看二叔陈二娃，陈二娃也一头雾水，问何月娘。

        “二宝，树儿，奶知道你们想娘了，奶也知道娃儿养在亲娘跟前才更好，所以，奶想好了，这就把你们俩送去刘家庄。”

        何月娘扯过刚给二宝和大树做的小棉袄给他们往身上套。

        “啊？娘，这万万不可啊，那女人会把……”

        陈二娃大惊失色。

        “你闭嘴！”

        何月娘狠狠瞪陈二娃，“刘氏已经走了，扯不回来了，难道你要看着俩孩子这样哭唧唧地过下去？他们是想亲娘了，我们如果疼他们，就不该阻拦他们去找亲娘！”

        “奶，我……“

        二宝大大树几岁，她哭了，想说什么似乎又说不出来，何月娘揽她进怀里，“二宝，你永远都是奶跟你爹的好丫头，奶不想你不开心，所以才会送你去找你娘亲！”

        大树见姐姐哭了，也哭，边哭边喊着，娘，娘……

        见俩孩子这样，众人也都落了泪。

        马车到刘家庄时，就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像是谁家在办喜事。

        何月娘跟陈二娃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往刘家走，越走锣鼓声越近，快到刘家大门口时，董婶子从胡同口跑出来，拉住何月娘，“月娘，你们来晚了，刘氏恐怕是回不去了。”

        说着她朝着刘家大门口停着的一台披红挂绿的小轿努了努嘴。

        “她董婶子，我们来是想……”

        何月娘知她误会了他们的来意，刚要解释，却见刘狗子从门里窜了出来，冲着他们就是一通得意的狞笑，“哈哈，姓陈的，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想接我妹子回去？做梦！也不怕实话跟你们说，我妹子攀了高枝了，这就要进城去给有钱人当正头娘子了，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比在你们陈家吃苦受气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滚滚滚！”

        说着，他伸手去推搡陈二娃。

        陈二娃是抱着二宝的，二宝哭着喊，大舅舅，我找娘……我要我娘……

        “滚滚，姓陈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你一个丫头片子跑这儿嚎什么丧？再嚎，老子一巴掌扇死你！”

        刘狗子不耐烦起扯开二宝去拉他的手，就欲要抬手打人。

        陈二娃铁钳似的大手攥住他的腕子，疼得他哎呀哎呀地叫唤。

        “你敢碰一下我闺女试试？”

        “妹，妹夫，你们快出来啊，有人闹事啊！”

        刘狗子喊，刘家人都跑了出来。

        一身红衣的刘氏一看到俩孩子，脸先白了一白，扭头就要回院里去。

        何月娘眼尖，腿快，几步到了她跟前，就把大树往她怀里塞，“刘氏，大树想娘想得都不肯吃东西，我们也实在没法子，忍痛把孩子给你送来，只要孩子跟着你过得好，我们……唉，也认了！”

        她适时地扯了袖子在眼角蹭了蹭，表示自己很不舍得这个大孙子，只是怕孩子离开娘伤心，这才亲自把孩子送来。

        娘！

        大树见了刘氏伸出小手揽着她的脖子，哭着喊娘。

        刘氏眼角微微泛红，刚欲抱孩子，却后头伸过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娘子，吉时已到，咱们是不是该走了？我府中可都准备好了，错过吉时怕对我们将来开枝散叶不好啊！”

        黄广源穿着锦缎，一脸的貌似温情脉脉，那话里却颇有深意，明显是在告诉刘氏，不就是孩子吗？咱们俩也能生啊！

        刘氏伸出去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倏地又缩了回去。

        “何氏，我们今天有喜事，你来搅闹什么？孩子是你们陈家的，赶紧抱走，跟我们刘家有啥关系？”

        刘张氏从后头冲出来，把抱着孩子的何月娘推了一个趔趄。

        “大树他姥姥，你看看大树，这可是你的亲外孙，你就忍心他们母子分离吗？”

        何月娘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刘张氏推自己一跟头，还是凄然地央求。

        “我呸！你们这是看着我闺女要去城里享福了，怕陈二娃带着这俩小崽子说不上媳妇，才跑来搅和的吧？我告诉你们，你们甭想，我闺女这么年轻，我女婿也身体健壮，想要多少娃儿都能生出来，才不稀罕你们陈家这俩歪瓜裂枣呢！”

        刘张氏叉腰叫骂，挡在何月娘跟刘氏跟前。

        这会儿何月娘怀里的大树已经不哭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张氏，这个模糊记忆里自己的亲姥姥。

        “他姥姥，你怎么能这样说？大树跟二宝再咋也是刘氏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刘氏，你也不心疼吗？”

        何月娘隔着刘张氏，跳脚往刘氏那边看。

        刘氏这会儿脸色已经恢复正常，表情也变得轻蔑，她冷哼一声，道，“何氏，我娘说的对，我想生，就跟我夫君生，至于这俩孩子，那是你们陈家的，跟我何干？”

        “刘氏，你……你当着孩子的面儿怎么能说这话？可怜俩孩子在家里为想你饭都不肯吃，人都消瘦了一圈儿，不是见不得他们这样，我肯把亲骨肉送来被你们指摘吗？”

        陈二娃气得怒目圆睁。

        “陈二娃，你今儿个就是说破大天来，我也不会要这俩孩子！”

        刘氏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们就是不要脸，见不得我马上要做贵夫人了。我现在都后悔，怎么就能被你们陈家欺负这些年？早先我就跟你和离了出来，说不定我早就享福了！”

        “你……你们这是为了自己个儿，连亲骨肉都弃了吗？”

        何月娘说话间已带了哭腔，“我可怜的孙儿孙女啊，你们大家给评评理啊，这世上还有如此狠心的亲娘吗？”

        本来刘氏和离不过几天就又改嫁的事儿已经在刘家庄传得沸沸扬扬了，如今听了何月娘这哭喊，有村民就不屑地啐了一口，悄悄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刘淑珍跟她那娘老子一样，无情无义！

        “就是，就是，当着亲生的娃儿这样无情，也不怕孩子记恨！”

        有人附和。

        “滚滚滚，少在这里大放厥词，我们刘家的事儿跟旁人无干，谁可怜这俩孩子，那就抱回去养啊，反正我们刘家是没意见！”

        刘张氏一见众人一边倒地埋怨他们，当即就撕破脸皮，叉腰对着围观的人喊叫。

        众人啐，呸呸呸，狠毒的老虔婆早晚遭报应！

        “刘氏，今儿个当着刘家庄全村人的面儿，你说一句，大树跟二宝这俩娃儿你是打死都不认了吗？”

        何月娘见时机差不多了，当即再扯起袖子，蹭了蹭眼角，把根本就没有的眼泪蹭掉。

        “对，不认！”

        刘淑珍已经斜靠在黄广源的怀里了。

        “那你以后绝不会再踏进我们陈家一步，跟二娃还有俩孩子再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做得到不？”

        何月娘这话惹来刘氏的冷笑，“我刘淑珍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再跟你们陈家有任何瓜葛，将来即便是你们八抬大轿来抬我，我也不会再踏进陈家一步，至于这俩孩子……”

        她停顿了下，视线在大树跟二宝俩孩子的身上变换，她身后的黄广源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咱们以后可有好日子过呢！”

        她当即冷了心肠，冷了脸，“此生我跟这俩孩子恩断义绝，他们不是我生的，我也不是他们的娘，你们陈家但凡有点脸，就不要再拿着俩孩子来要挟我！”

        “好，好，好！咱们一言为定！”

        何月娘转头又对着围观的众人施礼道，“大家伙儿都给我们老陈家做个见证，跟俩孩子断绝关系可是刘氏亲口说的，我们陈家没逼她！”

        众人都直摇头，虎毒不食子啊，这刘淑珍早晚遭天谴！

        从刘家庄回去的路上，俩孩子哭得累了，都睡着了。

        何月娘看看陈二娃，他的脸上表情是很愤懑的，“二娃，你在恨我不该把俩孩子抱来，让刘家人羞辱，对吗？”

        陈二娃沉默许久，终于还是说，娘，我明知道刘氏是狠毒的，她是不会要俩孩子的！

        “我也知道。”

        何月娘的话更让陈二娃恼火，他当即转头质问，“那你为啥还要把俩孩子带来？你就不怕这事儿在俩孩子心里留下阴影？”

        情急之下，陈二娃连尊称都不用了，直接称呼他这个小自己一岁的后娘你！

        “陈二娃，我问问你，你是想让俩孩子一辈子都怏怏不乐吗？他们心里没有对刘氏死心，就会一直耿耿于怀，将来你若是再娶，他们怎可能跟后娘贴心？若他们不跟后娘贴心，你又怎么保证后娘会把他们当亲生的来待？长痛不如短痛，刘氏就是俩孩子心口窝上的一块脓疮，咱们不把它狠狠剜掉，俩孩子一辈子都没好日子过，那是你想见的？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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