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但葡萄干并没有那么快就做成，正挽了袖子要动手，唐正志就找上门来。

        “这杏花村竟在这山后边，路怎么那么难走！”还未进门，唐正志就擦了额上的汗大大咧咧地在门口嚷起来。

        两人皆是一愣，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身着紫色锦衣的唐正志正伸长了脖子往院子里张望，许是不确定里边住的人家到底是谁。

        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在院子里收拾葡萄的莫净成和方云，表情立刻换了个样，脸上的皱纹被笑得都挤到了一块儿。

        “莫净成”刚走进院子要开口，余光便扫到了箩筐里的葡萄，惊得吓了一大跳，“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葡萄？”

        莫净成只好把种植葡萄的事情又说了一次。

        好在唐正志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知晓退一步，惊讶归惊讶，但这也是对方的私事，便也没再多问。

        歇了一会儿又吃了几粒葡萄止渴，他这才想起来这儿要说的事，从椅子上跳起来骂道：“那该死的何远长，收了我的银两又反悔将你抓了进去，真是昏了脑袋！”

        自从出了那事，唐正志到处奔波，寻衙门里的关系塞银子，本着何远长是官爷，便想着先从他那里下手会不会解决得快些。

        哪知何远长早已和梁兴生串通，收了银子便瞧都不瞧他一眼。

        他虽是为莫净成做了许多，但因着没起什么作用，便也没再说这件事情，“算了，不提他那么晦气，我来这儿不是要说这个。”

        “尚食轩因为这件事，客人少了许多，都怕艾草糕出了什么乱子，连带着也不买其他糕点了。毕竟是吃下肚子里的东西，大家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闻言，方云心里猛地一咯噔。

        但很快，唐正志便接着道：“我来这儿不是要拒绝和你们合作。而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掌柜唐正志都亲自上门来了，那么尚食轩的生意一定被影响得很严重，不然也不会翻一座山过来。

        莫净成沉吟了一会儿，一时半会也没个主意。方云听到这儿更是手足无措起来，全然没有头绪。

        三人干瞪着眼，愣是没寻出个思绪来。

        左右唐正志这会儿也不紧张回去，便留下来用晚饭。而做葡萄干这件事则被暂时抛到了后头。

        因着唐正志每顿饭都要饮酒才能舒坦，家中又没有酒，便只能去镇子上买。

        和莫净成商量过后，方云决定一个人去镇上买些酒回来款待他，毕竟出了这事后，唐正志非但没有将他们推开，反而态度更加热情。

        本来唐正志对于方云一个小哥儿独自去买酒感到很不好意思，也劝阻了一番，但看人如此坚决，便也只好说些感谢的话。

        虽是很不放心方云一人前往，但方云再三保证买了酒便立刻回来，莫净成左右也因唐正志在也抽不开身，便只好拜托许二叔将方云送过去。

        许二叔刚收了人一串新鲜的葡萄，自然是爽快地应了下来。

        许二叔将方云送到了酿酒铺子前，因着街边人多不太好停驴车，便和方云说了声就去另一边的巷子候着。

        方云站在酒铺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夏日的热风带着酒香弥散在空中，虽是醇香，但也把闻不惯酒味的方云呛了好一会儿，脚下便更晕乎了。

        自从莫净成来了后，方云还是第一次独自前往杏花镇。

        不知是因为没了莫净成在一旁护着，还是因为醉了酒香，方云的心跳比平时都跳得快了一些。

        深吸一口气，方云一口气踏进了酿酒铺子。

        当方云护着两盏酒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方云紧紧地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用力喘着气，眼底一阵漩涡，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方才的小厮见到方云，便热情地走上前来询问要买什么酒，但因着方云不会说话只会用手势，小厮看不懂，沟通便出现了阻碍。

        最后还是认得一些手势的酒肆掌柜及时回来救了急，方云才得以顺利打到酒。

        缓了一阵，方云护好怀中的两盏酒，嘴里挂着笑就去往许二叔停靠的地方。

        他方才打了一盏唐掌柜爱喝的酒，还特意为莫净成打了一盏梅子酒。

        这酒肆里的梅子酒向来闻名，阿爹从前买过给他喝，味道确实很不错，他很想让莫净成也试试。

        莫大哥喝了后，一定会开心地夸赞他吧。

        想到这个，方云的眼中就浮现出一层灿烂的笑意，脚上的速度都加快了几分。

        但还没走几步，“扑通”一声，便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撞到了方云，不轻也不重，闷闷的一声响。

        扭过头去瞧，却见一个圆润可爱、还不及他腰身那般高的孩子正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

        那孩子长得白净，眉宇间很是眼熟，穿得虽是素了些，但一看就是被家中细心呵护的幼子。

        孩子睁着一双洁净的眼睛，正仰着头冲他笑得很是开心，红润的嘴里还软软地喊：“哥哥。”

        方云的心都快化了，不自觉地想起了离家前，还未满两岁的弟弟方晓也常常这样紧紧地抱着他，缠着他要糖吃。

        但他常常在吃饭时被赶去干活，吃都吃不饱，就更别说有糖了，他便只能在山上摘些野果给方晓解馋。方晓也从来不娇气，没糖便吃野果，还嘴甜地一个劲哄方云。

        虽然自身为汉子的方晓出生后，阿娘便将所有的爱都倾注了方晓，但尚且还年幼的方晓从不受这个影响，总是对他很是亲密。

        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方晓现在估计也和眼前这孩子一般大了。

        太久未见，方云已经快忘却方晓的模样了。

        眼前这孩子似是不认生，紧紧地黏着方云，还不时用软糯的脸蛋蹭一下方云的手。

        方云不会说话，虽是会用手势，但这孩子也看不懂手势，便无从知晓他的姓名，也不知晓孩子的爹娘为什么不在身边。

        许是这孩子玩着玩着便和爹娘走丢了。

        担心孩子的父母折回这儿找不到孩子，方云看时间也还早，便护着这孩子一起等，还掏出平时不轻易用的铜钱买了一串糖葫芦给这孩子吃。

        “方晓！”

        等了一会儿，身后便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

        身边吃得正开心的孩子听到呼喊声，惊喜地转过头，嘴里喊了句：“阿娘！”

        方云瞬间瞪大了眼睛。

        是他阿娘杜梅娟的声音。

        他忘不了的，时常在梦魇中出现的声音。

        被唤作“方晓”的孩子循着声音跑过去，不一会儿便被一个因着急而眼中噙着泪的妇女抱了起来，紧紧地拥在怀里。

        “阿娘，刚才是哥哥护着我。”

        妇女这才看见一直背对着他们的方云，带着怀中的孩子走过前去想要道谢。

        苍白着脸的方云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僵直了背，下意识想逃，身子却动弹不得。

        双脚像是被嵌进了地上，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从泥泞中拔出。

        他深深地陷进了进去，连带着过去，无法自拔。

        快逃，快逃。

        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脚步声却在这时，定在了身后。

        “谢方云？！”

        蓦地，方云眼前出现了杜梅娟硬逼着他喝毒汤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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