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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博尔济吉特兰珠(31)


乾清宫

皇后生子乃是整个紫禁城的大事、要事。

辰时刚过,紫禁城乾清宫便被紧张凝重的氛围笼罩。

殿内,稳婆与宫女们脚步匆忙  却又轻缓有序。

兰珠于床上艰难承受分娩之痛。

门外,玄烨眉头紧锁,来回踱步,眼神中满是焦虑,他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兰珠所受的煎熬。

一旁从高到低一流水的皇子阿哥寂静异常,每个人都紧锁着眉头,整片空间似乎只听得到兰珠偶尔的惨叫和稳婆鼓励用力的声音。

里间外间皆有太医候着,兰珠吩咐过不许玄烨进去,可此时此刻,玄烨怎么能不陪在兰珠身边。

脱掉外裳,经过太医消毒,又站在熊熊烈火旁将自己的身子烤热。

玄烨这才从角落的一处窗户里钻了进去。

玄烨的到来丝毫不影响稳婆的接生。

宝音早就预备着有这一日,她的医术也是自小便开始学习的。

这件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

顾不上这许多,玄烨嘴唇颤抖着扑在兰珠身边,紧紧握着兰珠的手。

兰珠被疼得已经快要没有知觉了,连反应都要慢一拍。

“表妹,别怕,我在呢,我在陪着你呢。”

说是安慰兰珠不要害怕,玄烨自己却被吓到了。

换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可兰珠腹中的孩子始终未有想要露面的打算。

从天亮生到天黑,又从天黑生到天亮,足足一天一夜。

兰珠难产了。

一天一夜都未能生下孩子,稳婆都快不抱希望了。

“皇上,再这样下去,皇后娘娘和小殿下,都保不住。”

稳婆哭丧着一张脸,悲痛道。

宝音也无能为力。

此时的兰珠早已精疲力竭,声音嘶哑。

早在兰珠生了整整一日都还没有结果的时候,胤褆便狂奔出宫,立刻张榜寻找京师名医。

胤褆带着手下挨家挨户的找,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和接生婆都被请进了皇宫。

可宫内迟迟未能得到好消息,胤褆便一刻不停的继续寻找。

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帮到兰珠。

但他知道,他绝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胤礽则是不知去向。

胤禛在一旁急的眼眶泛红,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兰珠一天一夜没生出来,他就一天一夜的守在门外。

后宫之中,太后坐在寿康宫,手中紧握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为兰珠和皇孙祈福。

她的脸上满是疲惫与担忧,眼神中透露着深深地不安。

要是皇额娘在就好了。

太后想起了太皇太后。

“表......哥......”

兰珠整个人被汗水浸透,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让玄烨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表妹,你别说话,我求你了,你再努努力,再坚持坚持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表妹......”

玄烨泣不成声。

他双手紧紧握着兰珠的手,颤抖得不行。

玄烨此刻无措的跟个孩子一样。

是他的错,若非因为他,表妹怎么会要承受这生育之苦。

“表哥......,救救......孩子......”

兰珠的声音虚弱的像是随风而散,若不贴近了仔细听,是听不到声音的。

“我不要孩子!我要你!我要我的皇后!我要我的妻子!”

玄烨突然地爆发吓得众人跪地。

“跪什么,朕告诉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皇后,即便是......"

玄烨犹如一头发疯的猛虎,盯着兰珠高高隆起的腹部像是盯着仇人一般。

都是你,要带走我的妻子!

都是为了你,我的妻子才会生命垂危!

“表哥!这不是他们的错......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把他们......养大成人,否则......我会怪你的......”

兰珠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扭过头不再看发疯崩溃的玄烨。

“宝音,剖腹!”

兰珠双手紧紧攥着床单,两行清泪顺流而下。

对不起了,表哥。

宝音跪地一边摇头一边痛哭:“不,娘娘。您别抛下我!”

“兰珠,你不能,你不能这么自私......”

玄烨鲜少叫兰珠的名字,他总爱叫她表妹,许是如此,他们会比旁人显得亲近吧。

“表哥......对不起......”

兰珠只能道歉。

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在这种时候。

她只能为了孩子牺牲自己  。

她的两个孩子,还未曾到这世界看上一眼啊。

这世界,会有他们的皇玛嬷,会有严厉的阿玛和可爱的兄长们。

每个人都会很爱很爱他们,就像他们很爱他们的额娘一样。

这样美好的世界,她怎么忍心不让她的孩子们来这世界走上一遭,看上一看。

只是,对不起了,玄烨。

往后的日子,她可能就不能陪在他身边了。

往后的日子,又得他一个人慢慢的走下去。

直到老,直到死。

“表妹,你别放弃,你再试一试,再试一试好不好。”

玄烨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当初的赫舍里氏就是难产而亡,只留下小小的保成。

难道今日,悲剧又要重演吗?

可他却不想再要一个可怜的保成了,他只想要他的妻子。

兰珠只是笑了笑,却不再言语。

她身体各处的力量似乎都已消耗殆尽。

她的脑海中开始不自觉回忆起从前她刚进宫的时候。

那时候,她才九岁。

眨眼之间,她竟然已经嫁给玄烨十六年了。

真是恍若隔世。

保清,保成,保祥......

还有可爱的小七,乖巧的小八,漂亮的小九,憨憨的小十......

真想看小八小九再穿一次女装啊。

可惜两个人长大了就不配合了。

真是令人伤心......

兰珠记得,从前有人说过,人死前的最后一幕就是将从前的人生全都回顾一遍。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今日,她怕是在劫难逃了。

真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两个孩子长大。

表哥啊表哥,我就说你克妻吧......

当初真的应该再找钦天监的那帮老头问问的。

她才二十五岁,真亏......

兰珠深呼吸一口,将全身上下所有的仅存的微末力气集中在一起。

她的手死死地攥着玄烨的手,发出最后一声哀嚎。

康熙三十八年,一月二十八日,孝熙皇后博尔济吉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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